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其实是睡不着的,她认床。
      尽管房间很安静,床铺馨香柔软,冲淡了很多的陌生与不安,即使是陌生的属于别人的地盘,因为主人很周到,没有一丝逾越,甚至是很贴心,她没有任何的不适,从善如流一般地接受了自己睡在别人家的状况。但是这晚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冲击有点大,
      好像是从在闸门口见到二叔开始,他与保安的对峙,身上带的匪气和暴力因子让她的感知感官蒙上了一层薄薄罩子,反应迟缓,身体僵硬,所以步子没迈开就跪在地上。
      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她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二叔和爸爸带她出去吃饭,那时候二叔对自己都比爸爸对自己还要宠爱,可能是家里两个儿子的缘故,小一辈儿里她和堂弟同龄人,看惯了自家儿子的淘气,所以对女儿家更稀罕。
      二叔是个英俊挺拔的男子,年轻的时候与二婶儿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儿,家里人都保守,但是二叔宠二婶儿邻里街坊人尽皆知。
      如今却是这个样子。
      二叔的事儿说来话长,如今这般模样不是没有征兆的,二婶儿一家很久没和这边亲戚来往了,二叔的消息也断了许久,上一次听说还是高中,是什么节日来着,反正家族聚在一起热闹了一番,二叔的大儿子也在,回家妈妈就唏嘘感叹说,二叔的大儿子现在过的很不如意,工作辞掉了,还背上了自家老子欠下的信用卡债。
      自打那之后断断续续的都是不好的消息,二叔今天来看她,还以为是回归平静生活了。原来是人非故人,叙的也不是那份旧。
      妈妈说二婶儿可怜,摊上了这么一个丈夫。一心觉得堂哥堂弟才是真的可怜。二叔不着家鬼混那一段堂哥在上大学,堂弟初高中,他们姐弟不常见,每次见堂弟都更加沉默,模样愈发的木讷,堂哥毕业后工作没正经干多久倒是背上一身的债,现在不知踪影。
      填报志愿那天堂弟给自己打电话,说是想要报考医学,来问问一心这个已经大一的堂姐一些消息。当然最终不了了之,堂弟最后去了省内另一个城市学计算机。
      小时候堂弟是是他们堂姊妹里模样最水灵的,脑子灵光讨人喜欢,嘴也巧,奶奶重男轻女,几个男孩中就宝贝他。但是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似乎消磨的不止是母子、夫妻、兄弟之间的情感,无形之中,夹在中间的孩子也备受煎熬。再见奶奶的时候,奶奶私下和一心抱怨堂弟跟他老子一样吃里爬外不记恩,连声奶奶都不喊。其实堂弟有喊了,只是被说话声盖过去了。一心忍不住为这个许久没见,整个人都大变样的堂弟辩解。
      初中没搬家那会儿,付一心住在临街的学区房,凌晨收拾书包上床睡觉的时候听见空荡荡的街角有个喝醉的年轻人在嚎啕,似乎是累极了,吸的气都用来讲那些含糊不清的字句。身边的朋友劝着什么,那人听不进去,只是醉如烂泥的宣泄胸腔冲不出去的情绪,
      坐在书桌上她趴在防盗窗上寻找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没寻见,也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好像在喊妈妈。她猜测这应该是个在城市里打拼的年轻人。
      那晚她坐在书桌上靠着壁柜,听窗外的年轻人痛彻心扉。
      哭的可真像个小孩子啊,她想。抛却了一个成年人的自尊和脸面,在朋友面前,甚至有可能只是出于情谊照看的陌生人面前,这样哭,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她从来都没因为什么事这样哭过,顶多是因为物理成绩掉出前三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委屈的掉眼泪,爸爸柔声安慰几句便又好了。
      后来,她都没能这么宣泄过,这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也明白堂弟瘦削的面容和比少年人的挺拔劲瘦更嶙峋的身体里流逝的是什么。虽然长辈都说多吃点补补就好了,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但是那只是他们的套词,不愿意深究的套词。
      有些东西没能从眼睛里出来,就从别的地方漏出去了。
      她仍然记得自己躲在黑漆漆的衣柜里,一面担心灶上的粥会不会溢出来,一边闷声不吭的流眼泪。
      原因是什么已经忘记了,好像是因为爸妈连续好几天都不在家,晚上自己在厨房温菜的时候觉得家里冷冰冰的。
      小孩子就是这样,在乎的东西很奇怪,在中国家庭里父母子女里的关系中,这种东西很难张开口去要,只有大人给不给的份儿,孩子一般不能准确表达这种需求,要么是叛逆,要么是变得奇奇怪怪。然而大人们统统归为青春期,并且以纵容为解决办法。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哭过,但好像没什么用。那时她成绩足够好,即使不闻不问自己的生活也能照顾的很好。妈妈常跟亲戚炫耀自家女儿懂事学习又好,还会做饭。她也一直引以为荣,这么要求自己,其他的好像不是很重要。
      但是,她极力掩盖的那些东西,在高中时期,沉默着如潮水一样涌过来。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被淹没。那时她只觉得自己的灵感死掉了,写不出初中那天语文老师让大家拉上帘子,一起听她读“阳光在笔尖折射出可爱的彩虹”,这种一个带着矫情名字的小女生在一个慵懒的阳光正好的午后自己和自己玩的趣事。
      她的生活开始都是雨雪。印象中,阴沉潮湿的水汽从教室的后门一路沿着不知道是谁的脚印,渗透到教室里面。明晃晃的白炽灯,三三两两的背影,以及在一片安静和谐的氛围中,思绪开始游荡的她自己。这是自己生活的常态之一。
      不知道堂弟是怎么样的,父母关系破裂,生活更加的有割裂感,学习上也不如意,会不会像她一样,坐在公交车上也会面无表情的掉眼泪。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男孩子,比自己沉默的更多,变的也更多。她的眼泪都在一趟一趟从家出发的公交车上掉完了,而且车上没人发现,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也不知道。
      但是那种在生活面前的羸弱感,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的单调生活中,无可抗拒的掉进不知名的漩涡里,沉默的尖叫,像只鬼魂游荡在阳间,偶尔能从与世界的隔膜感脱出来,和同学说笑聊天的样子,应该是一样的。
      如今她已经痊愈,有新的生命在摇曳,爸妈那些破烂事也都休止,堂弟的世界似乎还是断壁残垣,并且与自己最为亲近的,血浓于水的人还在亲手把他已经残破的世界蚕食的更加彻底。想到这里她就隐隐心痛。
      都是正当大好时光的少年人,有些人走在催人的凉雨里都是笃定又自信的,有些人走在阳光底下壳子里流动的血液都是冰冷僵硬的。究竟,他们是在人生的哪条岔路口走除了南辕北辙的道路?是一次考试没考好,还是十几岁的时候撒了个谎,所以总是遇见下雨天,总是遇见下雨天。
      她在无数个夜晚枕着同一时空下安然入睡的人的呼吸,反复诘问自己,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无能为力和不甘心
      ······
      究竟是她太过贪心还是世事的面目本来就如此可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