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长歌当黑

30、第 30 章

　　时冰看了一眼戒备敌对的众人，忽而叹了一口气，说道

　　“时温，你不该找吾来对峙，这虚假的平和，本可以持续更多的时间，但是因为今日汝这么大张旗鼓，吾却只好提前结束这种假象。”

　　时温握紧了手中的剑，闻言咬牙，又慢慢说道

　　“吾既然知晓山门之中出现魔物，且与师尊之亡有关，难道装着视而不见，才算正常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带着愤懑呼喊出来。

　　然而时冰却并不以为意，他充耳不闻，只缓步到了那魔面前，低下头去，对上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汝很多事。”

　　那魔头努力抬起头看着时冰，张嘴说道

　　“难道我做错了吗？魔界诸位都等着魔君，魔君倒好，一去人间界十年了无踪迹，不过，如果魔界是为图谋大业，而隐忍在此，那倒是——啊啊啊啊啊！！！”

　　那魔一句话未曾说完，时冰便已经抽去了那魔的魔骨，看着对方如一滩泥一样趴在地上来回滚动，冷淡说道

　　“吾不知魔中也有汝等这般聒噪之类。”

　　那魔一边抽搐，一边不死心的朝着时冰喊道

　　“魔君！诸位同僚，都在等魔君回去啊！”

　　时冰皱了皱眉，他正要开口说话，目光一错，却看到一道本不该在此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双永远充满热忱与欢喜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疑惑不定的目光。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都看了过去。

　　时蝉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他很是尴尬的，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说道

　　“师兄，他为什么要污蔑你啊。”

　　“时蝉！”

　　众人被他这样的发言惊到，纷纷说的

　　“时蝉，你好好看看你眼前这个人，那是魔！”

　　时蝉便奇怪的说道

　　“哪里是魔，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红眼红发的人。”

　　这真是，睁眼说瞎话，简直叫人愤恨了，尤其时温，简直如同被背后插了一刀一般疼痛。

　　就在众人纷纷为此发怒的时候，时冰便轻声笑了一下，他散去了魔气，又恢复为人形，对着时蝉说道

　　“时蝉，你说的很对，吾可不是这些蠢货心中所想那般只会杀人的存在。”

　　时蝉便朝他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不住的点头，说道

　　“就是就是，师兄天下第一好。”

　　时冰便道

　　“不过，吾要走了。”

　　时蝉的笑容便凝结了，他有些不甚利索的说

　　“去，去哪？”

　　“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就此别过。”

　　时冰留下这句话，便原地如烟雾一般消散。

　　时蝉跑了过去，却只攥住一阵若有似无的尘埃，他濒临崩溃，喊道

　　“师兄！”

　　即是魔君，手下百万魔将，在人间界已经蹉跎了百年，此番消散，必然是要再回去开启魔道，攻伐人间界。

　　这是所有人的猜测，一番讨论之后，及至结束，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找遍整座天目山，也没有时蝉的背影。

　　有时候学的东西多了也不好，比如追踪的术法。

　　时蝉跟着时冰，闷声的往前走，他要劝时冰回去，又说大师兄很好很好，决不会怪罪他的，诸如这样引人发笑的话，时冰便道

　　“来或者走，不过是时运的交替，吾与天目山已无任何缘分，自然要走。”

　　时蝉便道

　　“师兄也不要我了吗？”

　　时冰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才说道

　　“蝉与冰，本就不该相遇。”

　　“我不相信！”

　　时蝉捂着额头，雨落在地上，砸出很小，很小的一点，他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要看从天而降的雨水，还是要看近在咫尺的师兄。

　　时冰抱着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现在相信了吗？”

　　一只匕首，穿透了时蝉的心胸，时冰抽出了匕首，微微一笑，说道

　　“汝既然执意跟来，那便用汝之灵血，来为魔界的来临做迎接的前线吧。”

　　“师兄不要走……不要……抛弃我……”

　　他瞪着眼睛，被仍在雨水里，眼睁睁的看着昔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师兄，就这样冷漠的走掉了。

　　十日之后，魔与人间界通道所在的海上，风雨大作，而波涛汹涌，时温等人已然屏息以待，阵法铺就，只等魔界之人冲出屏障。

　　然而海上那道缝隙出现的瞬间，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时蝉如流光飞影，冲了进去。

　　时蝉落地之后，便看到带领万军的时冰，在红月之下，在众人之中，二人展开了一次决斗。

　　以刀剑，以灵气，以一切时冰交给他的东西，尽数用到了他的身上，然而时冰却在中途收手，不做任何抵抗，被时蝉孤注一掷的灵气彻底贯穿，他这样的举止，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时蝉几乎咬牙切齿的喊出来

　　“为何收手？”

　　时冰便道

　　“吾累了。”

　　“我还没有累，我也不会心软的，是你先不要我的！”

　　时蝉握住已经破碎的灵剑，低头看着被自己死死定在地上的人，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恨你……你知不知道。”

　　虽然这样说着，眼泪却无声的流了下来。

　　然而时冰看着他这样的状态，却叹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吾死之后，便忘了我吧。”

　　“不可能！”

　　时蝉拔出剑，忽然大笑了起来，暗中本要伺机而动吞噬其身躯灵核的妖魔，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样子，大约已经疯掉，便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而霎时间雷声大作，天上雷霆万钧，一道一道砸在地上，激起阵阵地动，那惊雷来的莫名，叫那些妖魔立刻一哄而散，时蝉抱着已然毫无任何自觉的，迎着万重雷霆便飞身而去。

　　那是同归于尽的决心，那些妖魔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得连逃跑也忘了，抬起头看着那两道被惊雷完全劈中的人影，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后怕，纷纷叹道

　　“人类，真是疯狂的物种啊。”

　　果然大人们说的没有错，和人类谈感情，是会遭报应的。

　　或许是如此吧。

　　时蝉被万道天雷击中，怀中那具尸体便化成一道火红的光芒，从他的手中如流星一般逝去。

　　明日高照，树叶招展。

　　一道人影模模糊糊近前，朝时蝉伸出手来。

　　“在这个夏季遇见你，不如就叫你时蝉吧。”

　　时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光影晃动，一时之间，他竟然还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时蝉坐了起来，日光从破旧的窗子里照了进来，他愣了一会儿，才下了床，走出了屋门，便看到不少认识的人，正在来来往往的搬运东西。

　　那是山脚下那所他店的名字，眼熟的小厮看到了他，便跑了过来，很是高兴的说道

　　“小师叔，你终于醒了！”

　　时蝉有些迷茫的看了已经被搬空的店面，有些不解的询问

　　“你们这是？”

　　“我们老板要搬走啦，这里以后就关门大吉了。”

　　“你们老板？”

　　时蝉忽而灵光一现，问道

　　“你们老板是不是姓白？”

　　“是啊是啊，我们老板说，让我们等你醒过来之后再封门啦。”

　　时蝉：……

　　时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最后却全归于虚无。

　　他很累，也追究不了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了。

　　时蝉道了谢，便走了出去，而后回头看着那店面被锁上，好像心中也有什么东西锁上了一般。

　　人生如梦，不过忽然而已。

　　时蝉回去山上，那弟子们一看见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便大声喊了一句小师叔，继而便连忙上山去报信，等他到达山门的时候，时温早已经等在殿前，看见他便呼出一口气来，叹道

　　“回来便好。”

　　时蝉久久的看着他，又沉默着跟他往回走，路上便忽然便开口说道

　　“师兄，我其实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和你说过。”

　　时温便问

　　“什么事情？”

　　“我不是你的师弟。”

　　时温皱了皱眉，心中有不好预感

　　“为何这样说？”

　　时蝉开口说道，他停下脚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蓦然有些报复一样的快意，他说道

　　“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出了车——出了事故，醒过来就到了这个地方，其实我不是你的师弟，而你师弟的灵魂，此刻早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时温沉默了一会儿，才失笑一声，叹道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从未怪过你。”

　　时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时温便又接着说道

　　“但是你说这样似乎要与吾决裂的话，却叫我感到万分痛心。”

　　时蝉方才明白过来，他是以为自己想要离开，所以故意来说这样的话。

　　时蝉便说道

　　“难道师兄从未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时温闻言，便停下脚步，认真仔细的看着他，说道

　　“时蝉，是我将你带回天目山，你若有什么异常，我怎么会发现不了，而今难道你真为一个魔，便要与吾断绝关系？你何时能够清醒，魔是没有感情的存在，你又何时你能够明白，追逐魔物，最终什么也得不了。”

　　时蝉便道

　　“我一直都很清醒，但是我不明白，师兄，纵然是魔，难道就该必死么。”

　　时温便很是干脆的说道

　　“人与魔本就势不两立，不必辩解。”

　　时蝉急促说道

　　“可是无论是时冰，又或者是照锦，其实并未做什么坏事，纵然是魔君，十年，百年，本就没有做什么，为何非要逼着他们现行？”

　　那一瞬间，好似空中一凝，时温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闭目而叹

　　“你全都记了起来 。”

　　时蝉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闷声说道

　　“我不想记得这些事情，可是一次又一次，也许，只是因为我从来不能接受对魔的绝对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