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与狐的日常》梨宵

9、蛋黄酥

　　姜菀喝完红豆粥，推开窗户，冷风顿时吹了进来。山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刚缩了缩脖子，一件狐裘斗篷就被候在一旁的丹珠披上肩头。

　　“菀君今日想要梳什么发型？”
　　“梳个花苞头吧。”

　　坐在曾奶奶用过的梳妆台前，姜菀的思绪回到了数日前消灭蜘蛛精的清晨。

　　因为知晓蜘蛛精的弱点，几位鬼差没有付出太多代价就完成了任务。大家一起去了蜘蛛巢穴，在角落找到几张干瘪的人皮。罗志诚检查整个巢穴后沉痛地告诉大家，失踪的孩子们连魂魄也被吃了。

　　大家情绪都十分低落，好在从蜘蛛巢穴里搜出的战利品很丰厚，略得一点安慰。罗志诚分出三大捆蛛丝作为答谢三人的酬劳。崔英跑去看热闹时，罗志诚悄悄对姜菀说：“其实我收她做白无常还有一个原因。那两个男孩年纪太小，对人贩夫妻的恐惧远大过怨恨，能留在人间已经很勉强了，根本没法杀人。所以他们只是积攒怨气，把怨气传给她，真正动手的是崔英。三个孩子里，去地府后要受苦的也只有她。但是她各方面都合我意，留下做鬼差的话，做好了是能减刑的。她既然主动提出来，我也愿意给她机会。”

　　“我听说，厉鬼杀死仇人后，就算没有伤及无辜，要在地狱服刑几十年。为什么不能把这一条改一改？”

　　罗志诚也曾认为让厉鬼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挺好的，但是在地府近十年的工作学习中，他的想法改变了。

　　他严肃地说：“不能改。姜同志，你想过没有，人的恨意有时是很没有道理的。也许被怨恨的人罪不至死，甚至什么也没做错呢？罪犯也会痛恨逮捕他们的警察呢！最重要的是，生死有别是世界基本规则之！这体现在大多数活人都看不见鬼；除了几个特定时间，如新年，清明，中元，以及死者诞辰忌日，头七回魂夜，鬼不可离开地府，不可托梦交流等等。除非执念强大，人死后都会立刻顺应直觉通过鬼门离开人间。只要不是自卫，厉鬼杀死活人，或者反过来，人杀死鬼，都越界了。凡越此界线者，皆不可轻饶。”

　　“……菀君，菀君，您看看镜子，可还满意？”姜菀看镜中少女娇俏可人，丸子边上还用细辫绕了一圈，做出花苞模样，笑道：“不能更满意了，你的手艺很好。”她其实还不大适应有侍女服侍的生活。

　　丹珠是怎么成为她的侍女的？

　　那天收好蛛丝，华岫就要带姜菀回家，丹珠却表示她大仇得报，无处可去，想要追随姜菀。

　　姜菀内心是拒绝的。她觉得丹珠没有被她和华岫打服气。要不是华岫一开始就踢伤了丹珠，单拼武力姜菀是赢不了她的。华岫武力值比丹珠强，却也被丹珠的幻术放倒了。妖怪怎么会追随自己不服气的人呢？收留对不服自己的妖怪怎么想都不安全。她正要开口，却看到华岫挤眉弄眼地使眼色，话到喉咙突然一变：“我考虑一下。”

　　丹珠退出去，姜菀问华岫有什么想法。

　　华岫说：“如今妖怪的生存环境越发恶劣，只要云灵乡还没彻底毁灭，想争夺地盘的人或妖就不会少。我们缺少丹珠这样的的幻术高手。”

　　姜菀便说出自己的担忧：“……我就担心她不是真心实意，给我们带来危险，打起来吃亏。”

　　华岫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说道：“您太小看自己了。”他怕姜菀骄傲自满，没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您现在只会让妖力附在指甲上甩出去，许多妖怪都会这一招。但您这一招的有效攻击范围和准确性已经超出平均水平了——大多数妖怪的妖力无法脱离指甲后继续攻击，即便能离开也飞不远。哪怕我没有击伤丹珠，您也不会输。”华岫没有掩饰他的自豪，真诚地夸奖姜菀。

　　“便是现在，她也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若回到家里，在我们的地盘上，她更加没胜算。况且，您是本地城隍的合作对象，她若对您有恶意，城隍早就告诉我们了。”华岫鼓励姜菀，”不过，谨慎总比鲁莽好。”

　　于是丹珠跟着他们回家了，还主动当她的侍女，说姜菀不能没有服侍起居的人。华岫完全没有意见，在他看来，姜菀作为君王没人服侍才是不可思议的。

　　“菀君有什么安排？”丹珠为姜菀插上一根嵌彩宝蝴蝶金发簪，又选出一个璎珞项圈为她戴上。

　　“我去做甜品，一会儿你帮我看着火。”她不会做饭，却学了几款很有人气的小甜品，几个月没有做了还真有点手痒。今天她准备做蛋黄酥。

　　走进厨房，先把材料准备好。做油皮的中筋面粉，黄油，糖；做酥皮的低筋面粉，黄油。还有咸鸭蛋和红豆。虽然有人说猪油是蛋黄酥的灵魂，但姜菀比较过后还是更喜欢黄油版的，有迷人的奶香味。

　　丹珠帮忙熬煮红豆沙。昨晚泡上的红豆没有用完，放进锅里，让水没过豆子。先大火煮开，再小火焖煮至红豆翻沙软烂，把水滤掉。将红豆捣成泥，细细地筛除豆皮。这一步直接影响到口感的细腻程度，半点马虎不得。再混合少量猪油和糖一起翻炒至干湿适中就完成了。

　　丹珠煮红豆沙时，姜菀先后和好了做油皮、酥皮的面团子。油皮面团擀成圆饼状，把酥皮团子包进去，收口朝下，拍扁，擀成长条。把长条卷起来，再沿着面卷长的方向擀成长条后卷好。

　　另一边，丹珠取出咸鸭蛋黄，用红豆沙馅包了起来。姜菀把面卷两端朝里折，擀成圆饼，把豆沙和蛋黄一起包起来，收口朝下。圆圆胖胖的白团子挨个摆在一起可爱至极。

　　最后，姜菀在这些白团子上均匀刷上两层蛋黄液，撒上几颗芝麻，就可以送去烘烤了。这一步姜菀只能交给丹珠，她不会用这种烧柴火的古老厨具。她去泡了一壶红茶。

　　热腾腾香喷喷的蛋黄酥做好了！姜菀和丹珠带着甜点和红茶回到窗前，一边看雪景一边享受美味。

　　蛋黄酥表面是灿烂的金黄色，咬下一口，层层酥皮薄如蝉翼，外咸内甜，口感丰富极了。豆沙香甜绵软，蛋黄味咸起沙，配上甘美的红茶和山中雪景，一切都那么合适。

　　姜菀吃完一块，喝着茶润喉：“不知道华岫什么时候回来，蛋黄酥刚做好才最好吃，要是赶不上就可惜了。”昨天一早，华岫说她进步很快，可以完成阵法里比较简单的部分了，他要去准备把绘制阵法的材料。

　　“菀君，您看！”丹珠指着窗外惊呼。姜菀扭头朝窗外看，华岫提着一口大皮箱从天上飞下来，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可不就回来了吗？”

　　说话间，华岫已走进大门。人未到，声先至：“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我闻到香味儿啦，给我留一份！”

　　丹珠笑道：“这可是菀君做的点心，想吃问她要去！”

　　华岫提着箱子走来，带进一股冷风。他故作可怜地眼巴巴地看着姜菀：“菀君——”

　　姜菀：“……给你给你！”

　　华岫津津有味地品尝，不时诚恳地表示赞美。姜菀明知道他夸大其词，依旧被哄得心花怒放。她注意到那口大箱子：“这里面什么材料，这么多？”

　　华岫眯眯眼，积极推荐：“是啊，都是我辛苦多年收集的。菀君想看看吗？现在就可以哦！”

　　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