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城》老夫子的口红

10、第十章

　　第十章
　　张盛庭原本在公司加班，接到颜清和电话后飞速赶来。跑车刚进停车场就看到颜清河站在空旷停车场路灯下，云吞吐雾地抽烟。

　　银白色的光洒在他肩头，给他裹了一身的惆怅。

　　听到车声，他侧头望过来，烟雾缭绕中俊郎的眉目清冽出色。

　　“清和！”

　　颜清和扔了烟直起身，看着张盛庭的蓝色跑车来到他面前。

　　“你搞什么？！”张盛庭摇下车窗冲他喊道。

　　颜清和没说话，紧着一张脸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颜清和抽的都是好烟，没多大烟味，上车的时候气息淡淡的。

　　“司机呢？”

　　颜清和仰靠眯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嗓音沙哑道：“回去了。”

　　张盛庭奇怪地看他一眼，驱车往外走。“把你扔在这儿自己走了？”

　　颜清和心口重重的，脑海里回想刚才桃木木离去时的决绝身影，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桃木木是如何认识亚瑟的他不知道。亚瑟就是突然间从两人之间冒出来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亚瑟是故意接桃木木。对于这点，颜清和一直耿耿于怀，他和桃木木的第一次争吵也是由此而来。

　　颜家的那位长辈，也就是亚瑟的养父。他虽然在内斗中败北，但一直心有不甘，群雄无首的情况下，追随的下属在颜氏的各个分支约着搞事，揪出来后抓的抓 ，关进大牢的关进大牢，慢慢就开始消停了。但又来了个亚瑟。

　　颜清和越想越恼火。

　　“清和。”

　　察觉他情绪不太好，张盛庭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慎重而又认真地叫出他的名字 。

　　“嗯。”

　　“出来见朋友？”

　　颜清和沉默了会儿，才道：“嗯。”

　　“那你怎么让司机走了？见的是女人？”问完张盛庭发觉不对劲了。颜清和会来见女人，并且还把司机支走，什么情况这太明显了。

　　张盛庭快速想了一下，觉得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桃木木，顿时觉得接下去他得更小心说话才行了。

　　张盛庭庆幸颜清和没回答，赶紧转移话题。

　　“送你回颜宅还是龚家？”

　　“你对这里熟，先找个地方玩玩吧。”颜清和突然睁开眼。

　　难得他突然想要玩，张盛庭虽有心陪他去，但也无能为力。公司最近要研究新款芯片，他爸说了完不成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不敢混日子。

　　“今儿玩不了，我还得回公司加班。”

　　前段时间走了几个科研人员，公司损失大半，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也只能身兼多职。

　　“都得要你张大少出马了。”

　　张盛庭哭笑不得：“我说哥，你就别笑我了。骂我孙子都行，别叫我张大少。”

　　颜清和嗤了一声。

　　看他神色缓了点，张盛庭露出笑：“还不都是公司的新产品，以前一直跟我们合作的手机厂商自己做芯片，这个你懂吧？”

　　张盛庭说的是某知名国产手机品牌，销量一直很好，国内外评测和口碑都很好。从出的第一款手机开始，芯片一直是由他们公司提供制作的，今年的新款突然用上了他们自己的自主芯片，毫无征兆，在业内讨论盛不绝于耳。

　　张家当头一喝，觉得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样的问题存在，于是加紧进行调整。而雪上加霜的是，公司几个科技元老也在此刻相继离辞。因为还没找到好的人选，张扬路只能亲力亲为，而张盛庭也就成了车前卒。

　　“早晚的事。”商场如战场，这样的事并不少见。颜清和觉得不算难解决。“都没找人？”

　　“找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颜清和点点头，“我倒是有个好的人选，但是……”

　　张盛庭听不出他话里的犹豫是什么意思，一听说有好人选，他赶紧抢问：“谁啊？你介绍给我！只要能力足够强，待遇福利不是问题！”

　　颜清和想到记忆里那张木然面无表情的女人脸，还有那一头永远齐颈的男人婆短发，觉得没多大希望。

　　“算了，她不会来的。”

　　“什么人？摆这么大的谱？”张盛庭希望之火被浇灭，顿时有点急。

　　“当然。”英国金融世家的干女儿，瑞秋冬阳。谱能不大么。

　　“你告诉我，我去求他。”

　　“求了也没用。”

　　“我贿.赂。”

　　“她不差钱。”

　　张盛庭觉得奇了，这世上还有不差钱的工程师？

　　“那她缺什么？”

　　缺什么。颜清和还真不知道她缺什么，钱、名誉、地位，无一不缺，想要什么有有什么。

　　“什么都不缺。”

　　“怎么可能。”前方红灯，张盛庭把车停下，对颜清和的话深信不疑。“女人，钱，他总有一样是爱的吧。”

　　颜清和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来她缺什么，男人婆，还没谈过恋爱。不过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颜清和没必要告诉他。

　　“就不爱。”

　　“该不会是和尚吧。”张盛庭嘟囔了一句。可颜清和已经闭上眼，彻底不再理他。

　　-

　　桃木木连夜赶回家，刚下的士就听到家门里传来余华芳略微高昂的声音。

　　余华芳早年在烧烤摊吆喝和人对骂，从不是输的那方，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略微那么一喊，十里八乡都能听得到。

　　听她声音还很精神，桃木木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余华芳性格跟桃木木有的一拼，甚至比桃木木还倔，认定的事就死认理不出来，谁都劝不住。以前
　　桃木木还小的时候尝试着和她讲道理，可惜没用，没到两句两人又会吵起来。后来桃木木彻底放弃了文明的交流方式，让对话回归野蛮，于是母女俩又再次回到说一句话都会怼起来的时候。

　　桃木木提了东西下车，进到院子，隔壁大娘从屋里出来看到她，惊喜：“哎哟，木木回来了。”

　　桃木木明显察觉到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气压也都低了几度。

　　大娘给桃木木挤挤眼，两人对暗号。

　　大娘是住她们家隔壁的，脾气很好，一脸的慈眉善目。她生有两个儿子，都比桃木木大。小的时候，她老说喜欢桃木木，要桃木木做他们家儿媳妇，老大老二随便选。余华芳嗤之以鼻，带着笑说桃木木这臭脾气连木头都忍不了，还给她当儿媳，不气死人就不错。

　　桃木木跨过门槛的时候才恍然想起，原来她妈提起她的时候，曾经是笑过的。

　　“大半夜的还赶回来，不累么？”

　　大娘抓着桃木木的手，左捏捏右捏捏，喜爱之情溢之于表。

　　“不远，几个小时的路程。”桃木木拿出一个小袋子塞进她手里。“品牌商给的，我觉得跟您气质很搭，给您带回来了。”

　　大娘高兴得两眼亮晶晶：“回来就回来，还给我带这些干什么，家里多的是。”

　　“多一个也不占地方。”

　　大娘捏了捏桃木木鼻子，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妈妈其实很想你，好好说话，别吵架。”

　　“好。”

　　大娘一走，家里气氛再次恢复凝滞。

　　桃木木刚进屋，余华芳把水杯重重往桌面一放。母女还没开口就先杠起来了。桃木木不在意，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给她放桌面。

　　“准备入秋，我给你带了点衣服。天凉你容易关节疼，里面有药膏贴，我托人从泰国带回来的土方子，说效果很好。按摩椅明后天送过来——”

　　“我让你回来了？”

　　桃木木话刚到一半，余华芳冷冷打断。

　　桃木木神情顿了几秒，继续说：“我让他们下午送过来，你到时候记得在家里等着。我打算在市里给你买个新房子，过几天我把几个楼盘的信息发给你，你看看中意哪个，我找时间带你去看房——”

　　余华芳越听越激动，刚刚还能镇定地怒斥打断桃木木，而这时候，她已经颤抖着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华芳把杯子打翻在地，咣当一声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撕开凝固的裂缝。溅起的水打在桃木木裙摆边上，滩开一道巴掌大的水渍。

　　“拿走你的脏东西！”

　　桃木木已经习惯她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称之为“脏东西”，甚至恶语相向。她也懒得解释，反正怎么解释余华芳都不会信。

　　桃木木像完成任务似的说：“我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遍，确定没事再走。”

　　“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余华芳冷笑，“我也不会用你的脏钱，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省得我浪费时间拿去垃圾箱扔。”

　　桃木木眉目不动，淡定地转身去找了扫把把地扫干净。她不出声也不反驳，对待余华芳就像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东西给你的，怎么处置是你的自由。”

　　余华芳看着她窈窕的身姿，再看她几乎与以前类似的精致面庞，一种锥心的疼痛在心里蔓延。她爆发出一声嘶吼，猛地将她往外一推：“滚！你给我滚！”

　　桃木木没站稳，被她腿得一个踉跄倒地，手掌正好按在碎裂的玻璃上，将手掌隔开一道大口子。

　　桃木木也没喊疼，快速起身后抽了桌上的纸巾包着伤口转身走了出去。

　　余华芳看她带回来的东西还在桌上，赶紧跳下床，一瘸一拐地追出去。

　　“把你脏东西拿走！别脏了我屋子！”

　　桃木木尚且还因颜清和的误会而心烦意乱，余华芳再这么一声声地骂脏东西，烦躁从心里蹿起，再也顾不得她是病人，火压不住后她对着余华芳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脏？要说脏这个家从里到外都是脏的！如果我没有还了那些钱，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住在这里？”

　　余华芳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桃木木会说这样的话，血丝一瞬间充盈眼部，她大口大口呼吸两下，眼里蓄满泪花。

　　“啊！”她大喊了一声，然后手高高抬起将桃木木带回来的东西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咚一声大响，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里面碎裂了。

　　桃木木的幻想一瞬间幻灭，她盯着疯狂的余华芳好一会儿，愤然转身离去。

　　寂静黝黑的小巷里，只有桃木木极速逃离的脚步声。

　　余华芳站着看了许久，又望了脏垃圾桶里的东西，最后竟是哭出声地将垃圾桶踹翻在地。

　　-

　　“你说之前帮了桃木木的人是颜清和？”

　　韩青云这么一喊，化妆师给她画眉的笔没收住，生生往上多画了几公分。

　　自从上次会面后韩青云就对颜清和念念不忘，甚至还托家里找人找关系和颜家或者龚家联系上。这还没得出个结果呢，就偶然知道桃木木和颜清和有关系的消息，韩青云的喉咙像是被人扼制住了似的，差点呼吸不过来。

　　化妆师想替她把多画的眉线擦去，韩青云不耐烦地拂开她的手。

　　“谁说的？”

　　韩青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慌。

　　“高志远的那个小助理，还有其他人，都这么说的。”莫倩说，“要不是两人有关系，就是桃木木勾引了颜清和。”

　　“颜清和不是那种人！”虽然韩青云跟颜清和不熟，但她直觉告诉她，颜清和跟那些普通男人不一样，他是正人君子。

　　这几天韩青云发了疯似的想和颜清和谈恋爱，事儿都没八字一撇，就让莫倩想办法如何公布恋情才能让粉丝接受并给予祝福，那感觉两人真成了似的。

　　“他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他把大王给了桃木木这是事实。”

　　韩青云拎不清可不代表莫倩糊涂，颜清和会随随便便出手帮人？她可不信。

　　韩青云想到上次广告被抢的事，顿时一阵恼。

　　“赶紧让她们出通告，把脏水给桃木木泼上，不管真的假的，都给我写！”

　　莫倩冷静道：“不仅如此，她还去面试了十三届国际象棋大赛的大使。”

　　以前韩青云最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如今一听说桃木木去，她也顾不得自己喜好了，赶紧催促莫倩安排。

　　-

　　颜清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集团用餐区，远远就听到挂在餐厅中庭的大荧幕上正在播放着一则娱乐新闻——

　　“知情人爆料，某女星夜里日私会某导演，两人在保姆车外你侬我侬。导演临走前还掐了女星的屁股，可谓香艳十足……”

　　新闻配图正是桃木木从餐厅里出来的画面，也正是抛弃他而去的那天晚上。

　　颜清和久久站着不作声。

　　一群管理层人员紧随其后，也都默默地望着中庭餐厅的大荧幕。

　　秘书一旁提醒颜清和。

　　“颜总。”

　　颜清和收回视线，迈着长步继续往前。一群人不明所以，继续脚步匆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