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夜曲》冥

2、黑暗战车

　　大概是从三年前起，不管做什么，都是我和茉茉一起。

　　茉茉的脾气并不好，它常常咬我抓我，像个长期得不到满足的怨妇。
　　我对它的蛮不讲理相当不满，屡次说教都没有效果令我气愤不已。直到有一次，茉茉突然病得很厉害，连续高烧了一个礼拜，终日趴在地上水米不进，我只好带它去看兽医，陪它打了很多体积庞大得可疑的吊瓶以后，我心里再也没有疑问。

　　茉茉从前的主人，我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却知道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像他一样，把一只无辜的猫打的多处粉碎性骨折，并且内脏严重内出血，就连颅内也有血管破裂的迹象。甚至，那个人还亲自操刀，为茉茉作了绝育手术。
　　——我在兽医的指点下亲眼看过了那个早已经愈合的狰狞伤口，血红的，被撕扯过一般不整齐。
　　兽医冷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的猫，它随时会死的。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不眨眼的看着茉茉冰凝一样的墨绿色眼睛。
　　刚好茉茉也在看我，除了一点不耐烦，它是那样无动于衷。

　　那天深夜里，我抱着茉茉走上街，街上有很多流浪的野猫和零零星星的醉汉，我漫无目的走着，茉茉的身下放着我的枪，枪口安了消音器。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看到街上的醉汉在大力踢开路边的野猫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跌倒再也没有起来，请你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虽然我不喜欢杀人，但把它当作工作的话，还勉强可以接受。其实杀人很简单，只要找到目标，扣动扳机，其余的事情完全交由精密的机械完成。这样的工作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像流水线上干计件工作的工人一样，既不需要文凭、也没有什么性别歧视，所以老板有很多像我一样敬业的雇员。
　　老板工作的地方，叫天堂。
　　这样说的话，老板岂不是跟上帝没有什么两样。

　　每个星期一，我都和茉茉一起去老板那里，去接受新的任务和领之前的薪水。
　　每个礼拜我都会买许多脱脂酸奶、各种口味的泡面和一个洋娃娃。
　　我和茉茉的家里除了床没有其他家具，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娃娃。

　　从三年前开始，这个世界能够给我的，好像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感觉非常疲惫，而且厌倦。
　　不要问我为什么，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老板，你找我。”
　　茉茉很合作的喵了一声，声音温顺的完全看不出平时的嚣张。很凑巧，她和我一样怕老板，也多亏这样的惧怕，我们俩才能每星期准时地“上天堂”。
　　每次老板都会递给我一叠纸，足有十几张那么多，我的工作强度一向非常大。老板说趁年轻多赚点钱，将来才不至于养不起茉茉这只大肚猫。
　　但我很想告诉老板，茉茉根本不需要我养，遇到我以前，她过的活似整条街的女王。

　　老板坐在庞大桌子的对面，很奇怪，这一次并没有大叠的纸递过来。老板的手交叠着放在桌上，他的手指纤长而安定，我却突然感到不安。

　　“末末，想过要放假吗？”老板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安静沉着。
　　“什么？”

　　“三年了，你一天没休息过。不累吗？”
　　“呵呵,老板你在说什么，这是工作啊。不工作我们喝西北风去？”

　　“可是末末，你失误的次数越来越多。”
　　“——上个星期五你杀错人了，真正的霍聍听到风声躲起来了，我们很难找到他。还有，现场有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是不相干的卖春少年，末末，你违反了规则。”

　　“末末……你累了。我想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老板站起来，走进了身后那扇门。
　　而我呆坐在原地很久。

　　从老板那里走出来，我突然感到久违的慌乱。就像三年前那样，仿佛世界一片空荡，我除了抱住头，放声尖叫就别无他法。
　　街上风很大，我压低帽子，抱紧怀中茉茉温热的小身体。
　　茉茉被我搂得很不舒服，在我怀里用力地抓我。
　　很痛，有些地方还流了血，但我不能放手。
　　茉茉，对不起。

　　对不起……但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离弃我，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