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夜曲》冥

3、彩虹色的月亮

　　家里，我坐在床上，和怀里的茉茉大眼瞪小眼。
　　我们视线的焦点是一瓶容量为200ml的芦荟酸奶，但因为昨天晚上已经开了封，所以准确地说现在只剩下一小半。
　　我的口袋里还有不到3角钱,所以没有意外的话，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餐。

　　可是茉茉突然毫无预警的从我怀里跳出来，借助惯性把酸奶瓶扑倒在地。而它就守在瓶口大口舔着流出来的酸奶，墨绿色的眼睛挑衅又得意的看着我。
　　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失业了,这家伙居然一点都不同情我,只知道每天跟我抢酸奶抢泡面,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我咬牙切齿的拧着它热乎乎的鼻尖，猫崽子，也许明天我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我吓唬它，连带也吓唬自己。
　　我很穷吗?我没有概念。
　　但我开始考虑卖掉那只作为跟老板联系工具的手机，虽然老板之前无数次警告过我，他说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不可以把手机丢掉，但我是迫于生计才卖掉的，不是丢掉，我这样安慰自己。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手机自己响了。
　　打电话给我的人，是老板。
　　“末末，你还活着，没被饿死？”老板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憋着笑。
　　“托你的福，我还有力气接电话。”我没好气地回答。
　　“呵呵呵呵……”老板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茉茉，我跟他们打了赌，我说你一定不记得那张银行卡。结果你果然不记得，呵呵呵呵……”

　　银行卡？
　　我傻了。

　　老板每个礼拜只给我一些现金,余款都替我存进银行。我的生活费用很低，就连老板给的那点钱也常常花不完。大概是因为从来用不到,所以也没想过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对我而言，那些钱无论是多是少,都不过是枯燥的数字而已。
　　我不愿去看,也许是因为我不想知道,自己已经用那样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
　　而且我很怕会失望，据我了解，老板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但是不管我有多么不情愿，我还是非得去银行看看不可。
　　——我的茉茉已经喝光了酸奶，而且因为没有吃饱，弓起了身子大声叫着向我抗议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走到大街上。
　　很晃眼的阳光，很匆忙的路人,呼啸来去的汽车。戴黑色呢帽、穿黑色长裙的我抱着茉茉，就像是玩时间穿梭不小心了走错地方的中世纪女巫。
　　于是我开始四处逡巡,想找一把趁手的飞天扫把。
　　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密码是123456，我很懒，懒得记不住任何与基本生存无关的东西。我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其他的，我真的不是很在乎。
　　其实活下去这件事情本身，对我也没有很大的吸引力。只是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坚持久了就变成习惯,至于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反而很少人去回忆

　　帐户里的余额让我吃惊。“茉茉，其实……”
　　——原来我们从来都没必要靠吃泡面度日的。

　　发现自己是个富翁的第二天，我带着茉茉四处游逛在这城市的大街小巷。
　　我带着茉茉去了很多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游乐场，电影院，甚至是宠物市场，那里面有许多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我对他们很好奇，但是茉茉始蜷缩在我怀里，好像完全没有兴趣。

　　然后我们去了医院，先是人去的医院，然后是猫去的兽医院。
　　我发觉，我最常去的地方居然是医院。
　　从三年前开始，我有了各种各样的毛病，从生理到心理，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那就是我好不了，无论如何，我都好不了。
　　是因为那个人吗？我不知道。

　　从前看武侠小说，不管是什么样英明神武的大侠,一旦受到打击死了心，就变得连一只蚂蚁都打不死。其实现实根本没有那么严重，死了心的人非但可以做事，能做的事情反而比以前多得多。

　　只是，再也不要跟我提什么爱情。

　　Je vous aime. Au revoir.
　　这两句法语的意思是：我爱你，再见。

　　说我爱你不难，说再见也不难。
　　真正困难的，是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