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夜曲》冥

1、末末 茉茉

　　序曲

　　如果有一天，连你也会离开我……
　　算了，我只是在假设，我说的，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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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我的黑猫,走过深夜下着大雨的街道。

　　绵密的雨丝铺天盖地的包围在四周，如同天罗地网。
　　路灯苟延残喘的发出微弱灯光，照在我同样黑色的风衣上，瞬间就被无尽的黑暗湮没，溅不起半点光晕。
　　寒冷的空气不动声色的穿梭在呼吸间，感觉潮湿而凛冽，又带着看不见的锋利钢刃。
　　这样的暗夜，熟悉的令人窒息。

　　我左边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就连这样的疼痛，也是熟悉的。

　　街上很安静,偶尔有人匆匆从身边经过，也并不回头看我。我和我的猫一路通行无阻,穿越了大街小巷。
　　硕大的雨点叮叮当当的敲打在建筑物和地面上，还有我和茉茉的身上，不像音乐，倒有几分类似古代战场上的鼓点。
　　——这样令人迷恋的行进间节奏，我一直都认为，这才是让古代战士为之热血沸腾、慷慨赴死的根本原因。

　　我渐渐接近了目的地。
　　——每座城市，都有红灯区。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是城市永远也闭不上的眼睛。
　　我要去的地方，就是这双令人迷醉的眼睛。

　　推开色情酒吧沉重的大门，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我径直走向角落里那个左拥右抱的笨重身躯。
　　我看见那臃肿不堪的两条腿上各坐了一名俊美的少年，右腿上坐着的那个皮肤很白，有棱角清晰的瓜子脸，很细长的丹凤眼，就连嘴唇都是泛着浅粉的玫红色，整个人看上去鲜嫩欲滴，简直就像一种毒。
　　老板说过，春药也是一种毒，而且是人人都欢迎的毒。
　　我的眉毛渐渐的拧紧，我几乎想要转过眼去不看他。
　　——我讨厌他的脸，他让我想起关于过去的一些破碎的片段，那些不断闪烁着的、支离破碎、荒唐不可解的，过去。

　　但我还是抱着我的猫，以一种轻缓的姿态走上前去。
　　我温柔的拉起了左边的那个少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清那堆被挡在美丽皮相后面的肥肉的主人。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近的几乎把脸贴在那个胖子的脸上，于是我闻到他身上浊重的烟酒气，还有□□的像是要腐烂的味道。
　　“你是霍聍？”我的声音像一朵棉花，柔软厚实丝缠锦绕，不带一点攻击性。
　　我满意的看到他默认里带点迷惑的眼神，后退了两步，动作干脆的从猫身下抽出被暖的温热的手枪，瞄准、射击——熟极而流的一连串动作，伴随着那听不见的行进间的节奏。

　　之后我很快的转了个方向，霍聍腿上坐着的那个少年显然吓坏了，妩媚狭长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汽，像只惊恐的兔子一样缩在尸体上瑟瑟发抖。我有一点心软，于是对他安抚的微笑了一下。
　　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没有。

　　——因为下一刻，我枪里的子弹就射进了他漂亮的左眼，子弹从左边的太阳穴穿出时还带着很高的速度，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响，消失在霍聍满身的肥肉深处。

　　我安静的转过身向外走去，周围开始混乱，有人大声尖叫，很多人从我身边箭一样的冲向那个唯一的出口，我反而被挤到了最后面。
　　这样的场面有点可笑，但我已经习以为常。我抱着我的猫，安静的跟随着人流，离开。
　　我没有回头，即使不想我也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上一定有血涌出，而且，很快就会绽放得像春天的花一样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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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茉，你饿不饿？”回去的路上，我低下头问我的猫。

　　茉茉是我的猫，黑猫，却有对墨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当它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常常像我一样觉得脊背发凉。大概就是因为它这副长相太过刺激，才会被人抛弃在街头长期流浪，直到一次任务结束后，我从下着大雨的街上把它捡回来。
　　其实我也不喜欢猫，它们无一例外的样子古怪、自尊心强、脾气又坏。只是那晚也像今天这样寒冷潮湿，我的左肋隐隐作痛，并且渐渐扩大到无法忍受，我迫切需要一点体温，哪怕只是来自一只猫的微弱热度。

　　第二天早晨雨停了，我也没有赶走它。
　　因为它已经是我的宠物。所谓宠物，就是一旦拥有它，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是搬家，贫穷，结婚，怀孕……不管发生什么，有什么人反对，只要它是你的宠物，只要它没有死，它就是你永远不能抛弃的责任。
　　因为它向你付出了最宝贵的自由和自我，这样的牺牲，值得用一切来交换。

　　我叫末末，这当然不是真名，但老板说，这个名字最适合我。因为见到我开枪的人，就等于看见了他自己的末路穷途。
　　我的枪下从没有活口，末末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老板这样夸我。

　　老板当然也不叫老板。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就是他像我捡茉茉一样，把我从深夜下着大雨的街上捡回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浑身是血我收拾得像个活人，并且给了我这份不知道算是什么性质的工作。
　　不过我并不感激他。遇见老板时，我已经快要走到属于我那条末路的尽头，说真的，那时，我并不希望有人来拯救我。
　　所以有时我猜想，茉茉是不是也同样的讨厌着我？只是它慑于情势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因为我要茉茉活下去，所以它没有办法死掉。就像老板要我活着，我就没有办法随随便便的丧命一样。
　　然而死去是快乐的，至少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是这样的。

　　茉茉是只怪猫，但很好养，大概是在垃圾箱里讨生活太久，它什么都不挑剔。
　　我也一样，从三年前起，只要是吃下去可以让我不用饿死，我就没有其他要求。
　　我住的地方除了一张床之外就没有其他家具，我摸着黑烧开了水，泡了一碗面，一人一猫就这样蹲在地上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睡觉的时候，茉茉就躺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