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今生 已完结》李消遥的剑

27、第 27 章

　　眼看暂时离开无望，沁恬也只好在王府住下来，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从不见客。慕容悠也算体谅她，严令府里下人禁足绛雪轩，自己平时也不来骚扰她，只除了偶尔晚时和她一起晚膳。不管有多少王公贵族想一睹王妃的真容，他全部以王妃身体不适为由加以拒绝，是以在下至普通百姓上至朝廷百官的眼里，摄政王王妃就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充满了神秘感。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对王妃的故事津津乐道。若有陈国的客商来到瑶州，必然会被人追问他们护国天女的佚事。敌国的护国天女居然下嫁他们的摄政王，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摄政王，居然那么紧张那位不知庐山真面目的王妃，王妃生产在即，摄政王为了她的身体整日愁眉不展，忧心忡忡，还下令全国百姓为王妃祈福。听说陈国皇上也是如此，各种珍贵药物如流水般送个不停，太子降生也不过如此吧！哼，以为离国是蛮荒之地，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吗？这个王妃是怎样的神仙人物，居然可以让两个手握重权的人物对她如此关心，听说连武林人士都为她倾倒，四处奔波为她寻找奇珍异宝，只求让她可以安然度过生产这一大关。现在的瑶州百姓，说起他们的王妃来可算是热情空前高涨，走到任何一个茶楼酒馆都可以听到有人在谈论王妃。正所谓人言可畏，现在在离国百姓的嘴里，沁恬几乎已经成为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照我说，王妃肯定不能平安生产的。”这不，就连郊外小小的一个凉亭里，打尖的客人都在谈论着王妃的事情。
　　“嘘！”旁边一个人连忙按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要是被摄政王的人听去那就了不得了！
　　“怕什么！”那人倒是满不在乎，“这荒郊野外的，有谁会来偷听啊！”
　　胆小的那个无可奈何，“那你总可以小声点吧。”唉，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你知道吗，咱们的王妃听说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呢！”先前那人眉飞色舞地说道，声音倒是小了许多。“既然是天上的仙子，哪有随便呆在人间的道理。我看啊，她多半是为了报恩才嫁给咱们摄政王的，最多生了孩子以后她就会回天庭去了！”
　　“这个。。。”好像是听陈国的客人说过，他们的护国天女是天仙下凡，他说得好像还有点道理呢！正准备出言附和，突然隐隐约约闻到一阵极好闻的香气，但很淡，他使劲吸了口气，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在失去知觉之前，模模糊糊见到一个鬼魅般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只是背对着他们，但那股气势，真令人不寒而栗。这是谁啊？是来救他们的，还是要让他们下地狱的？
　　“看在你们说恬儿是天仙的份上，饶你们不死。”
　　他在说什么呢？声音好冷啊，冻得他们都开始发抖了。全身肌肉一阵阵地痉挛着，两个人终于失去了知觉。

　　传言中的主角却丝毫不知全国都在谈论她的事，每天无所事事，现在躺在绛雪轩睡得正香呢。腹内的小家伙调皮得很，晚上还特别活跃，所以她只有趁着小家伙不闹腾的时候才能稍微睡一会儿。而澜，一直坐在床头，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直到感觉到有人接近，他才迅速放下遮幔，一个闪身，人就到了外室。
　　是流光。澜并没有觉得意外。除了凯，流光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访客。但，今天他不想让流光进去。
　　“你身上有血腥。”澜挡在内室门口，淡淡地说道。虽然他并不信佛，但有人命在身的人，他不能让他接近沁恬。就算是流光也不行。
　　“我很久没杀人了。”流光不服气地反驳道。老天作证，今天就连路上那两个多嘴的废物他也只不过让他们失语一年而已。自从决定了今天来看恬儿，他已经多久没杀人了？五天？七天？
　　“你身上有血腥。”澜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感觉不会错的，就算流光今天没杀人，但他可以感觉到跟随着他的那股淡淡的怨气。流光的煞气大自然不怕，但他不能冒险。这样接近沁恬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要么改天再来，要么先念四十九遍金刚经。”看着几乎要跳起来的流光，澜面无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念经？开玩笑，他可是毒修罗啊，又不是吃斋念佛的老婆婆！就算你是恬儿最在意的澜，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流光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远远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启禀王妃，府外有位老和尚求见！”府里的一个小厮，压低了嗓子在绛雪轩的墙外叫道。
　　老和尚？澜皱了皱眉，“王妃正在歇息，。。。”正准备说不见的，流光却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等等，我去会会他。”

　　“流光，以后你就不要常来了。我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午后，沁恬小憩醒来，见到在床前已守候多时的流光，不满地嘟哝道。现在可是她一生中最难看的时候，所以她一直都深居简出，她才不愿意流光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样子呢。还好，古代的服饰普遍宽松，她又会掩饰，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可惜腹内的小家伙一点都不消停，没事就喜欢折腾她，害得她晚上无法安睡，饮食也毫无规律。流光还说这是个女孩子呢，哪有女孩子这么不乖巧的，现在就这么调皮，长大了真不知道会怎样让人头疼呢。
　　“别瞎想。”澜扶她坐起身，在梳妆台前坐定。“你永远都不会难看。”
　　我倒是想常来的，你那个宝贝澜不让我见你啊！对我那么一板一眼，在你面前却那么多甜言蜜语。天霞教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又不能不杀人。流光心底暗暗抱怨，在沁恬面前却微笑道：“若是不来，你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了我都不知道。”
　　啊，流光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了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沁恬轻拍了一下正在给自己梳头的澜的手，“澜，帮我把它拿来。”
　　拿什么？流光不解地看着她，澜却什么都不用问，只是点点头，放下玉梳，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个四方的玉盒，交到沁恬手中。
　　唉，自己何时才能达到他们二人那样的默契！流光心中一面感叹，一面留心地看着沁恬打开了玉盒。
　　盒子十分的浅，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就在那个凹槽之上，有一只全身上下都是翠绿色，就连头上的两根触须都绿得发光发亮的甲虫。羊脂玉盒的白润细致，更显得它晶莹剔透，鲜嫩欲滴。
　　“这是引路神虫。”
　　引路神虫？这就是传闻不管上天下地都可以找到目标的引路神虫？这一下，连见惯奇珍异宝的流光也不禁动容。早已听说天霞教宝物甚多，这下好了，就算将来恬儿回了家乡，有了引路神虫，还怕会找不到她？
　　见他捧着引路神虫欣喜若狂的样子，澜忍不住插言道：“不过来之前可要想清楚，引路神虫可以引你来，却不能带你回去。”自己是魂魄没有关系，在哪里都一样，但流光的命格只能在此，贸贸然跟着他们走恐怕有性命之虞。
　　“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以后就不要常来了，”看着流光小心翼翼地将引路神虫贴身收好，沁恬道：“你来得这么勤，小心被慕容悠发现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慕容悠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被别人见到自己的容貌，所以他平日还总是戴着面具。只有在恬儿面前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才能以自己的真实面目来面对她。
　　收到她询问的目光，流光耐心地解释道：“那日为了镇住彩丝的魂魄，我迫不得已用了纯钧宝剑，那本是明月山庄的镇庄之宝。”再加上他对恬儿的情意，月流光又离奇地失了踪，以慕容悠的聪明，已经足够可以联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纯钧宝剑？那是什么？沁恬的好奇心被他吊了起来。从来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宝剑呢，以前澜的那把掩日剑他也从来不让她玩，说是剑气伤人，她又不会武功，对身体有损。
　　“这个什么纯钧宝剑不知比起澜的掩日剑来如何？”
　　“掩日，相传为越王勾践所制，剑出则光芒四射，夺星掩日，是以得其名。那是越八剑之首，也算是名剑了。”流光神色有点不自然，当年那把掩日剑其实是明月山庄所藏，他特意叫人事先送到工匠铺，作为送给澜的礼物。否则当年他们那两千两银子，哪里买得了掩日这样的宝剑！恬儿不会早已知道了吧？所以才会这样问他？
　　“那你的纯钧宝剑呢？” 沁恬念念不忘地要将两把宝剑进行比较。
　　流光失笑。恬儿真的对武功一窍不通啊，居然问出这样可笑的问题。
　　“恬儿，纯钧乃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啊。世上能强过纯钧的，唯有相传为黄帝所铸的轩辕剑了。可那是上古神器，人间据说无人可驾驭。”
　　哦？沁恬来了兴趣。这些日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听流光讲讲故事也不错哦。
　　“沁恬，门外有位高僧在等着见你。”给她梳洗完毕，再细心地将盘好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定住，澜不客气地打断了流光的滔滔不绝。
　　“高僧？”澜明知道自己不见外人的啊？“所为何事？”
　　“不知。”现在这情形，死马也当作活马医了，何况空竹大师还是禅宗有名的高僧？虽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见见面总是无妨，说不定空竹大师可以帮到他们呢。

　　见到沁恬，空竹大师那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也略现惊讶，微点了点头。等了半天，见空竹大师始终不开口，沁恬只得问道：“大师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老僧尘缘未尽，受人之托，来向苏施主讨要一件物事。”
　　“何物？”
　　“就是施主颈中所佩之物。”
　　项链？沁恬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他要项链做什么？谁托他来的？
　　“因为有样东西，要物归原主。”空竹大师轻声念了几句经文，流光立刻从座椅上站起，一直在沁恬身后的澜也向前跨了一大步，全神戒备。是彩丝的功力！空竹大师手里怎么会有彩丝的功力？他要将彩丝的功力归还给沁恬？
　　“是慕容悠？” 沁恬若有所思。为什么他不自己来？他这样做目的何在？
　　果然聪明。空竹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有了这功力，苏施主就可以回去救人了。”
　　流光和澜不禁喜形于色。有了这么深厚的功力，沁恬平安度过生产的希望就大了许多。慕容悠终于想通了。
　　然而沁恬却神色黯然。“可惜，彩丝已经死了，还魂咒终于还是失传了。”吃了那么多苦，牺牲了那么多，没想到最后是一场空。现在空有一身功力又有什么用？
　　“还魂咒原本偷师于禅宗，亦并非不传之秘。只要施主答应老僧一个不情之请，老僧即可传授施主佛门正宗还魂咒。”
　　“此话当真？” 沁恬喜出望外。原本以为真是必然毫无办法了，没想到现在柳暗花明又一村。
　　“出家人不打诓语。”
　　“大师有何要求请说。”
　　“只要施主同意将腹中婴儿交给老僧处置，老僧即可将功力和还魂咒传给施主。”
　　他要这个孩子？为什么？
　　“恕小女子愚笨，不明大师句中深意。”如果是长老对她说出这番话她还不会这么奇怪。一个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要她的孩子做什么？而且，还要用那么优厚的条件来交换？
　　“降魔卫道，乃出家人的本份。”
　　这句话更让她摸不着头脑。和高僧说话为什么总是这么累？以前天霞寺的那个老和尚是这样，这个空竹大师也是这样！等等，天霞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寺庙为什么以天霞为名？是巧合，还是。。。
　　“愿闻其详。”见沁恬沉吟不语，流光插言问道。难道，大师的意思是，恬儿腹中的孩子是邪魔？
　　一个是千年的狐妖，另一个又并非本朝人物，他们的孩子，怎可能是普通的肉身凡胎？更何况，“老僧一进来就看到施主周身被一股阳气包围，而施主体内透出的却都是阴气。能令阴气缚于内而阳气充盈于外，隔绝内外阴阳之气，使得施主和胎儿都能安然无恙，这胎儿不是妖孽是什么？”
　　就凭这一点就断定她的孩子是妖孽？“大师未免太多武断。”
　　“施主难道就从未感到过奇怪？妖孽之体，喜昼伏夜出，且感觉比常人敏锐，母体的任何言行他都能感觉到。”他相信，她一定有过类似的经历。
　　怪不得，怪不得这孩子一到了晚上就特别爱闹，怪不得当初自己想不要她的时候会腹部剧痛。原来这孩子都感觉到了啊。可怜的孩子！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想要她，她一定很难过吧？
　　见到她的神色，流光和澜也知道空竹所言非虚。“大师打算如何？”
　　“邪魔妖孽，自然不能容于世上！以免危害世人！”
　　“不行！” 沁恬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澜也跨上一步，挡在她身前。“澜，”她拉拉澜的衣袖，空竹是佛门正宗，对付澜这样的魂魄之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她不能让澜有危险！
　　“未出世的孩子如何能伤人？大师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流光对空竹的话嗤之以鼻。想到自己也是从小就被人称为妖孽，他更是坚定了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决心。什么佛门正宗，什么有道高僧，要想动这个孩子，先得过得了他这一关！
　　“幼虎虽小，亦有伤人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待他日后羽翼丰满，为祸人间的时间再动手就太晚了！
　　“大师，佛门忌杀生，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