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春庭葳蕤

3、初见（二）

　　“王守心，你确定你仔细检查过每一具尸体了吗？”
　　“十分肯定！”
　　“真的吗？”谢晰怀疑地望着王守心。
　　“从头到脚！”王守心有些无奈，“能看的地方我都仔细看过了，谢公子，你从义庄出来就一直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发现什么不对吗？”
　　谢晰连连摆手，低着头思索着。
　　不难看出王守心是个注重细节、十分细心的人，可是那些像奇怪的针为什么王守心没发现呢？
　　谢晰一想到在死去的二十六人的头发里都发现了怪针，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王守心：“王守心，你......”
　　“谢公子！”王守心停下脚步，“我真的非常仔细地检查过了！今天这次之前，我已经看过四遍了，从头到脚，我都很清楚。”
　　谢晰看出了王守心的恼怒，有些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不是......怕漏了什么细节嘛。”
　　王守心叹了口气：“今天主要是为了给大家看伤口，的确不如前几次仔细。但我觉得尸体就是这样的了，除了腐烂，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唉，快走吧。城内不准御剑，离客栈还有好些距离呢，大家都还没吃晚饭。”
　　谢晰挠挠头：“你确定还有人想吃？”
　　“谢公子，反正我饿了！”
　　“好好好好！”谢晰终于闭上了他的嘴，静静地跟在人群的后面，琢磨起这一天发生的事。
　　那个说出他和叶瀚海是友人的人是谁？叶瀚海到底做了什么？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王守心没找到那些针？那些针难道是刚刚才出现的？
　　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谢晰想得心烦意乱。
　　还有什么地方自己没考虑呢？谢晰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了，风也大了起来，看起来要下雪了。
　　谢晰突然想起一个人，连忙喊住走在前头的各位修士。
　　“等等！等等！”
　　“又怎么了？”有人不耐烦地看向谢晰。
　　“有人看见了守义庄的那个老人家吗？”
　　“守义庄的老人家？自从发现这些尸体不对劲后，原本义庄里的干活的人都跑光啦，谢晰你傻了吧？”
　　谢晰心底一凉：“我今天一来就去了义庄。有位老人家在守义庄啊。”
　　顿时鸦雀无声，几位反应过来的修士赶忙跑回去确认，谢晰也跟了过去。义庄边上的小屋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令人疑惑的地方越来越多了。谢晰所遇见的老人让众人的心情都沉重了很多，待回到客栈以后，先前捡到叶瀚海扳指的那个年长的修士摸出那枚扳指：“王公子，谢公子，你们确认一下吧？”
　　并不是什么好货的玉扳指上有一道显眼的陈旧裂痕，谢晰凝重地点点头：“......是叶瀚海的。”
　　没什么人说话，那位年长修士默默收起那枚扳指，长叹一口气：“无论真相如何，还是要先找到叶瀚海，多少能了解到一些事。时间不早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再挨个儿去确认人证。”
　　谢晰有些丧气，麻烦好像越来越多了，他并不想看到事态朝着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但似乎叶瀚海的嫌疑真的很难洗脱，谢晰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好友。
　　厉昀晟估计是不大想看到他，拎着弓去院子里呆着了，说是今天换他守夜。谢晰看不要再见厉昀晟，一回房就加急将今日之事详细记录下来，托人送信回龙山灵宫，随后抱了床被子回房，不知道厉昀晟会不会回房休息，他打算在软塌上将就一晚。
　　谁知蜡烛刚吹就感觉到窗外有动静。谢晰谨慎地拿上剑藏在窗边，等人一进来，就将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是是是我！”
　　谢晰大吃一惊：“叶瀚海？”
　　黑暗中难以看清叶瀚海什么表情，谢晰十分意外叶瀚海的到来。叶瀚海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惨兮兮地蹲坐到地上：“为了来找你，我可跟了你们好久。”
　　“你这糟心玩意儿，到底干了什么事？”谢晰并没有收起剑，他掐了个手诀，又点起了蜡烛，这才看清胡子拉碴、一脸颓败的叶瀚海。
　　叶瀚海搓了搓脸，唉声叹气道：“老子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啊……我本来是为......是为了查一些事才来望月的。我没想到......”
　　谢晰的眉头变成了一个“川”字：“什么事？”
　　叶瀚海撇了眼谢晰，小声地说道：“说来话长。”
　　“你知道我现在很怀疑你吗？”
　　叶瀚海犹豫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十几年前因为曾私藏魔头叶瑟而被灭门的李家吗？”
　　谢晰一愣：“李家？被南山派和越家联手灭掉的那个？”
　　“不错。我为了这个才来到月关的。”
　　“什么意思？”
　　“这，这要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啊！唉，总之这其中有些曲折，李家其实是被人设计陷害才惨遭灭门的。我就为了查清楚李家的隐情才来月关的！然后追着线索，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什么事？”
　　“哎呀......说来话长......”叶瀚海挠挠头。谢晰一巴掌拍在了叶瀚海的脑袋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好好说就送你出去谢罪！”
　　叶瀚海抓抓胡子，叹了口气：“其实......是一件惨事。当年李家也是小有名气，更为出名的是李家的留青灯，那是李家祖上从北境带回来的上古之物，据说点燃了就能看见以后的事，也有的说点燃了能看见传说中的太虚境。”
　　“这个我听说过，但留青灯不是不见了吗？听说南山派和越家的人都没找到这个宝贝。”
　　“毕竟也没外人真的见过，几百年来大家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并没有真正见过，李家也从来不谈留青灯的事。要点燃留青灯还不简单呢，得用自己的真元，这一点就等于烧自己的修为与寿命。李家的灭门之祸就与这个留青灯有很大的的关系。当年几个门派因为听闻他们私藏魔修叶瑟的事联合起来声讨李家，但李家又正好在内讧，根本没空去解释什么，也没本事抵抗。最后不知如何起了大火，大家发现的时候李家一个不剩，全死了，有的是被杀死的，有的是被烧死的。”叶瀚海从怀里摸出一块有些发黑、生了锈的铁板，谢晰接过来在烛火下仔细看了看，好奇道：“这算什么？留青灯残片？”
　　铁板上依稀能辨认出一些花纹，谢晰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都说了灯没啦！那时候李家不是被一把火烧了吗，这是废墟里找到的。听说过摘星阁吗？”
　　“摘星阁？听说过，不是什么好门派，神出鬼没，亦正亦邪的。”
　　“这就是从前一位散修在李家捡到的摘星阁的令牌，他知道我追查李家的事就给了我。”
　　谢晰皱起眉头，叶瀚海有些惆怅地拿回那块铁板：“李家的确私藏过魔头叶瑟，二十年前许多世家门派都因为‘私藏’大魔头而被灭门，李家不过是其中一个，但是那些世家门派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宝物什么的。仔细一算，居然都和北境有关。一开始我因为我师傅被摘星阁害死的原因开始查摘星阁，从我出山开始，到现在七八年了吧。查到的太多事，不仅仅李家，还有很多事，都和摘星阁有那么些关系，现在要全部告诉你也不太可能。简单来说，摘星阁目的不纯，有所图谋。本来我在李家遗址附近发现了摘星阁的人，他们想要来望月采购妖骨，于是我追着摘星阁来到望月，但线索断在这里了，我好不容易发现的他们的痕迹，不想是被人当成饵了。”
　　“我如何相信你，叶瀚海？”谢晰面色凝重，“你说的这些，还是太含糊了。”
　　虽然谢晰与叶瀚海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但谢晰也不曾了解过叶瀚海的过去。他只知道叶瀚海的师傅是一个归隐深山修炼的高人，但遭奸人所害，他潜心修炼，有所成就时便出山复仇。
　　“如何相信？哈......”叶瀚海苦笑着，“谢晰，我没法证明什么，我已经穷途末路了。”
　　风吹进了没关紧的窗户里，烛火跳动着。谢晰一侧头，察觉到了些许动静：“有人来了。”
　　叶瀚海也察觉到了，当即翻出窗外。
　　没一会，房门被敲响，谢晰打开门，是白天那个灵秀派到女修，她挎着个大篮子，里面放了好些瓶瓶罐罐。
　　“怎么了？”谢晰问道。女修递给他一个小瓷瓶：“王守心让送的药，每人发一点祛毒。今天义庄闻的尸气重，都注意一点。”
　　“好，谢谢你了。”谢晰接过就放进了怀中，女修连忙拦住他：“这是两个人的份啊。”
　　“哦哦！”谢晰心思不在此处，有些敷衍。女修还忙着给其他人送药，没有在意，转身就打算走，她却不经意间瞥见了谢晰没关好的窗，好心提醒谢晰道：“才刚刚下过雪，天冷，还是关上窗比较好。”
　　谢晰回头看了看窗户，皮笑肉不笑地对女修道谢。
　　女修一走，谢晰松了口气连忙关上门，叶瀚海又翻了回来。
　　“呼。”叶瀚海这次认真关上了窗：“谢晰，这些年来我只有你这么个朋友，求你相信我吧！”
　　谢晰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我自然愿意相信你，你最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叶瀚海大喜过望，长舒一口气：“多谢了。我现在南城门之外不远处的一个破庙里藏身。我还会寻机会来找你的，我会把李家的事仔仔细细完完全全认认真真的全告诉你的，靠你帮我了！一定要找出摘星阁害我的证据啊！”
　　“你真的确定是摘星阁吗？”谢晰心中仍有疑惑。
　　叶瀚海着急地说道：“我若说谎，那就......那就让我永远都不能替我师傅报仇雪恨！”
　　“......唉，你先走吧。”谢晰摸摸额头，有些忧虑。叶瀚海点点头，又翻出了窗外。
　　谢晰还没来得及关上窗，就听见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听见厉昀晟的声音在喊人。谢晰心想坏了，探头望去，之间庭院里厉昀晟持着他的弓对准了远处屋顶上的叶瀚海又是一箭。
　　厉昀晟的射箭的本事出名的厉害，叶瀚海逃过了一箭却没能逃过第二箭，被第二箭擦着左臂过去了。
　　“是叶瀚海！快追！”
　　不少修士都追了过去，谢晰暗骂一声，也翻窗跟了过去。
　　那个发药的女修也听见了动静，其他修士都追了出去，女修扔下篮子也想一同追去，路过谢晰房间时突然想起了他没关的窗。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关窗呢？”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她拿着剑，慢慢地走进了谢晰的房间，随即瞪大了双眼。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