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春庭葳蕤

2、初见（一）

　　谢晰匆匆洗漱一番，就下来了解情况。
　　“最开始是几名女修去逛夜市却彻夜未归，第二天去寻人的人都没有回来，留在住所的几个人递了消息到月关，月关的人匆匆赶回却发现剩下的人都在住所死去了，你看过尸体，大概也知道是怎么死的吧。”一名自灵秀来的女修给谢晰解释道，“那些女修死在了离夜市不远处的一座荒园里，寻人的那些修士死在了城外。最早到的那批人打探来的消息是有个叫叶瀚海的散修每次都出现在抛尸处的附近，还和这三拨人都有一些关系。这个人古怪得很，早一个月来到月关，不买妖兽灵兽也不买那些奇花异草，行迹可疑，现在干脆连人都不见了。”
　　“叶瀚海？”谢晰又是一愣。
　　说实话他和叶瀚海关系不浅。
　　若说群英会谢晰除了长见识以外得了什么好处，便是认识了叶瀚海这个性格豪爽的朋友，二人时有联系。
　　那名女修又说道：“那天夜市，不少人见到叶瀚海与那群女修起了争执。也有人瞧见他追着寻人的那群修士往城外去了，那天那些人居所附近茶水铺子的老伯就看见叶瀚海神色凝重地去了他们的住处。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谢晰有些疑惑：“都有人看见？”
　　“满城问着去，都有人看见。那叶瀚海还是挺好辨认的。”
　　“......这样啊。”谢晰觉得说不出来的古怪，正想再问些什么，一个人坐了过来。
　　“这些看到他的人不是最重要的。让我怀疑叶瀚海的，是尸体上的伤口。”
　　谢晰疑惑地看向说话的人，那人浅浅一笑：“谢公子认不得我我不意外，毕竟那年群英会我只是去看了看，倒是对谢公子的风采印象深刻。我是药王谷的王守心。”
　　“哦！我小师叔特别赞赏你！你就是如今药王谷谷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吧！我小师叔常常夸你呢，说也想要这么个徒弟！”
　　“是齐飞雪前辈吗？我对齐前辈也非常敬仰呢，没想齐前辈依靠自己钻研医术，能达到那么高的水平！”
　　“咳咳，”一旁听着的灵秀女修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呢！”
　　王守心抱歉地看了眼那名女修：“啊，方才说到了伤口，叶瀚海最初以刁钻古怪的剑法配合他绵厚的灵气出名，当时我也有帮忙群英会的伤者处理伤口，见过那样独特的菱形伤口，正是由他造成的，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的剑招能遭成这样的伤口了。谢公子你和他交过手，想必知道他的修为如何吧？要以一对多个这样修为的修士，不在话下。”
　　“确定吗？”谢晰有些不敢相信。
　　王守心默然不语，谢晰正奇怪想问，王守心却叹了口气：“不确定。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就在争论这件事。”
　　谢晰心底一动，说实在依他对叶瀚海的了解，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旁的那名灵秀女修撇撇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家伙了，还能有谁？哦，对了，有人在那几名女修尸体所在的荒园里捡到个玉扳指，铁定是那个混蛋了！”
　　王守心憋红了脸：“赵姑娘，话不能这么说。他没有杀这些人的理由，一件事不能只看表象！”
　　灵秀女修一拍桌子：“从前天你就这么说了！那你倒是说说谁有理由杀他们！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感情死的人里没有你们药王谷的人，你就这么想吧！”
　　之前还分散开的修士又聚了过来，顿时客栈里又是一片嘈杂，王守心张张嘴又想理论，却被别人一人一句怼了回来，这里面搅和的门派世家太多了，若大家都认得一个人是凶手，除非有人真的看到了所有的事，否则难证清白。
　　晰连忙站起身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所有事情都这么直接地指向一个人，你们都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之前大家都是分散开来各查各的，不如现在一起再仔仔细细走一遍，确认一下每个细节，再下结论也无妨。大家不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而来的吗？”
　　片刻的宁静，不知是谁冒了一句话出来：“谢晰你和叶瀚海是好友吧？叶瀚海曾是王守心的救命恩人吧？”
　　顿时又议论纷纷，王守心脸青一阵白一阵，谢晰更是诧异。
　　叶瀚海与他是朋友的事，没几个人知道的。
　　他一眼扫过人群，想找出刚刚说话的人，却分辨不清是哪一个。谢晰眼神一冷，握紧了剑柄。
　　王守心急辩道：“我是被叶瀚海救过，但这不会影响我对这件事的判断！我对尸体也还存有疑惑，才觉得叶瀚海不一定是凶手的！”
　　议论难止，最终一位稍年长的修士站出来说道：“谢公子说得不无道理，的确需要大家一起确认每个证据。坐在这里争论，也没什么意义。”
　　气氛稍有缓和，为首的几名修士最终决定按照谢晰所言，再细细理一理这些天大家所查到的一切。
　　天色渐晚，众人决定今天先看完尸体，其余的细节明日再查证。
　　谢晰不安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随着大家踏出客栈时，早先在义庄产生的那股寒意又来了，像是被什么毒蛇盯上的感觉。谢晰回头看去，一切正常。
　　“......怪了。”谢晰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守心背着个大箱子从客栈里追出来：“等等我啊！你们会看吗？”
　　天色灰蒙蒙的，昨日刚下过雪，看样子今天也要下雪了。望月的雪和龙山的雪让谢晰觉得很不同，望月的雪，让谢晰觉得特别凄凉，谢晰不喜欢望月，也不喜欢他现在遇上的这事。
　　义庄里已经有些昏暗了，二十六具尸体已经把义庄的空间占了大半，这么多修士也没法挤进去，刚好有些人看不得这奇惨的死状，留在了外头。谢晰跟着王守心，替他拿着烛台，几人赶在天彻底黑前查看起了尸体。
　　不知是不是谢晰的错觉，这些尸体似乎比谢晰第一次看时烂得更厉害了。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在每个人的周围，大家忍着恶心，观察着那些尸体。
　　王守心似没有感觉一般，淡定地从大箱子里翻出一些工具，扒拉起尸体给大家看，一边扒拉还一边给大家解释道：“你看看这刀伤，菱形的，基本是下深上浅，我记得叶瀚海非常高大，而且他习惯自上而下地挥剑，那么就与现实矛盾。”
　　谢晰忍不住发问：“我都快忘了那家伙怎么用剑的，你怎么记得？”
　　众人一片附和，王守心有些尴尬：“我记忆力挺好的，而且喜欢琢磨别人的招式。没入药王谷之前我是想......”
　　“行了行了，快点看完走吧！要熏吐了。”有人喊道。
　　王守心赶忙检查这些尸体。
　　“其实再仔细看，除了这些伤口之外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刀剑伤，只是非常细微。你们看，在手臂上，背部也有。总不可能是自己干的吧，也应该不会是他们自己相互之间做的。这就说明有多个凶手。”
　　有人问：“说不定是叶瀚海带着手下来？”
　　王守心摇摇头：“难说，都说了不一定是他。这里还有更奇怪的地方，就是尸体居然在慢慢发黑。”
　　“中毒？魔气？”
　　“我十分确定没中毒。你随便找个学医的修士都能看出来。”王守心看了看另一具尸体的伤口，“但我不能肯定是不是魔修，我对修魔之道不甚了解。”
　　“难道叶瀚海和魔修狼狈为奸？”
　　一干人等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会，始终没得出结果，对叶瀚海的怀疑丝毫未减。
　　天逐渐黑了，微弱的烛火之下，大家也看不清什么了，一有人提议不看了，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挤了出去。王守心慢慢地收拾着他的东西，谢晰好奇多看了两眼王守心的大箱子，不慎踢到了一旁的尸体。谢晰连忙转头查看，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被烛火照的一闪一闪的。
　　谢晰俯身翻了翻，在尸体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枚针。
　　说是针，这针却比一般的绣花针大上好几圈，尾部还镶嵌这一粒奇怪的珠子。谢晰看了看专心整理物件的王守心，又看了看陆陆续续离开屋内的人，皱起眉头，随手拿起一盏烛台，一具具尸体翻找过去。
　　王守心收好箱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晰：“你在找什么？”
　　谢晰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此时他已经在查看到最后一具尸体了：“没什么，我的东西丢在这里了。唔，找到了，走吧。”
　　随着二人的离开，义庄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