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歌》tiji

55、审判落幕

　　谁都听出了圣子的胡搅蛮缠，她的威胁是放在明面上的，不能服众，反而会生出新的危机，这种危险隐藏在众人的心中，但谁也不敢回应。

　　这种话，即便是教皇，都不敢回应。

　　如果敢说，就是瑟迦聿教的罪人，将会死死的钉在耻辱柱上，所有的功绩都无法磨灭这一罪行。可这种威胁，如果不从源头上砍断，将会源源不断的周而复始，所以教皇当机立断的站了出来。就算是圣军，都颇为同情这位年迈的教皇，因为他们也知道，圣子是错误的。

　　圣子这一步，走错了。

　　教皇膝行向前，腰弯曲着，看着圣子的目光满含痛心疾首，他道：“尊尚何必如此？您一字一句，心情利爽了，然而处事行事，并非只能靠威胁让人就命。您体谅我的难处，巴蒂阁下也是为了我才出面，两边都有自己的道理，摊开来讲，就事论事，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还请尊尚收回锥心之言，莫要一错再错。”

　　胡搅蛮缠的圣子会听吗？她自然不会。

　　“劳勒，是谁刺杀了你？”圣子反问，“是你带来的，你亲口所指的，罪人。这个罪人，乃是千年未出的异族，将他如此兴师动众的带出来，为了什么，劳勒心里有数吧。”

　　圣子笑着道：“你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罢黜吗？”

　　教皇摇头，他说他不懂。

　　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都无所谓，圣子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诸位认为，教皇是为何存在？劳勒明明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何巴蒂，乃至大多数的人，都不愿意你离开，原因是什么，吾望自然知晓。你们，害怕圣子吧。”

　　她不去理会他们的面色，也不去管他们的心思，只想着快点将这群笨蛋赶出去，太阳这么大，和这么多人待在拥挤的殿内，冰块也消不去炎热，她只想要快点回宫，在床上睡一个好觉。圣子这么想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眉眼染上了些微困倦。

　　“圣子不流于俗世，以往圣子掌权，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你们知晓，吾望也知晓。因为圣子是属于圣神的，他们作为圣父的化身，却容易看不到人民的痛苦，所以该有教皇。可是诸位，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呢？”

　　圣子歪了歪头，她轻声道：“多少代圣子，在掌权之前归天了呢？劳勒，你数的过来吗？你们都不愿意去想，为什么乱世会来吗？劳勒认为自己没有错吧，圣子不适合掌权，只需要待在华丽的宫殿，接受信徒的朝圣，俗世不该玷污了圣子的纯净，但劳勒没有错吗？”

　　“你现在所站的高处，有多少是因为你的贡献呢？十九代的教皇，潜移默化的，合力铸成的，宝塔，你站在塔顶，守护着纯净的圣子，没有错吗？连打开塔门的勇气都没有，无视掉圣父的愤怒，无视圣父的惩处，所以……吾望来了。”

　　圣子慢慢地走下台阶，她走到教皇的面前，看着这个跪下后，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的劳勒二世，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伸手轻轻地抚摸教皇的脸颊。“吾望乃奉圣父之命，修正乱象，平息乱世，所以劳勒，教皇与圣子分庭而立的时代，你说，该不该结束呢？”

　　本来圣子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她觉得教皇很有存在的必要，她需要一个听话的教皇，给她处理各种繁琐的事情，她也想要随心所欲的办事，所以不听话的教皇不该存在。

　　可是这位不听话的教皇，自错聪明的想要利用异族重现，坐稳自己的位置，逼迫她退让。他看穿了自己的野心，看穿了她的想法，真聪明啊。自作聪明的是，他不该企图把控她。

　　就算精灵来了，又怎么样呢？就算你的声望无可动摇，又怎么样呢？

　　怕被任性的圣子抛弃，所以选择用世俗教律，逼迫圣子退让，这本来就是一种自我的表现。当圣子不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想要用人势来逼迫收回成命，这些都必须建立在，圣子是‘圣子’的前提下。

　　当圣子不愿意成为俗世‘圣子’的时候，以圣子为因建立起来的这个强大的教廷，信徒们只会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聪明，纸张一般不堪一击。

　　“劳勒，你的地位，是十八代教皇留给你的特权，他们垫下了基座，你站在基座上，继续浇筑，你和其他人之所以无法接受，只是因为习惯，因为传统。却忘记了，那是你们自己的传统。无论是五百年，一千年，若要按照传统，平息乱世的，不会是你。不会是教皇，不会是圣子，是圣父。”

　　她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总是说一些让人摸不透拿不准的，说不出是真心还是虚假的语言，但圣子总是有为自己的顺心铺垫的能力。

　　她又轻轻拂过劳勒二世的脸，道：“只能仰望的感觉，你觉得如何？是否遵守了教律呢？”

　　她知道了！

　　她所有都知道了！

　　教皇面色苍白，在圣子的目光下，坚硬的堡垒脆弱不堪。

　　他那么聪明，很快就明白圣子口中的意思。他哪里会不清楚呢，正如她所说的，他站在了前人浇筑的基座上，不可避免的生出了狂妄之心。

　　九年前，更久之前，一直如此。

　　【劳勒，你再举高一些。】

　　教皇突然想起了，在九年前，再一次理性的探望圣子的时候，被抱在怀里的年幼的圣子，如此说道。他当时没有多想，将她举起来，让年幼的她，透过他的双手，看到了更高处的景色。在那之前，圣子被抱在他的怀里，他需要垂眸，低着头，才能看清圣子的脸庞。在将这位圣子举起后，他需要抬头，才能透过阳光，目光被她洁净的下颌阻挡，看不清她眼里的深意。

　　教皇的肩膀耸拉下来，他的心墙被击垮了，看起来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他终于感觉到不妥，早就该感觉到的端倪，是什么遮蔽了他的眼睛。

　　“是那个时候吗？”教皇低声道，他哑然失笑，“尊尚，没有犯错。”

　　犯错的，是我。

　　教皇心里如此想着。

　　他一直以来，和前辈们一样，一直以来，都不认为圣子能够掌权。高高在上的圣子，是圣神在人间的投影，他们对俗世太过冷漠，冷漠到让人心都跟着浮动。这不是错误，圣子是神明的化身，他们的神性里，不具备体谅凡人的慈悲。

　　但是眼前的这位圣子，打破了所有的认知。

　　您是什么时候，有了那个想法的？教皇想问，即使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在圣子会因为他的怠慢，因为他的自作聪明和傲慢，需要自己提出命令，才会得到自己这位教皇的仰望时，就是她蜕变的时刻。

　　一位，拥有人性的圣子。

　　遵守着‘不可俯视圣子’的第一教律，接受了教廷的教律，接受着信徒们的朝拜，接受圣军的忠诚，接受忠臣的俯首，处置违反教律的罪人……

　　是我，让尊尚有了人性吗？

　　不，是历届教皇出力，导致了尊尚的人性的苏醒。

　　如此，以往看待前代圣子们的态度，都要有所转变。

　　教皇俯下身，双手捧起圣子的袍角，在上面虚虚一吻，在这一刻，即便是巴蒂大主教，都不免瞪大了双眼。也是这一瞬间，所有人都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主宰了数百年教廷的教皇，这种畸形建立起来的权座，在这一刻崩塌了。

　　若是圣子胡搅蛮缠的威胁，有动摇教廷的危险。

　　那从跟本上讲，他们在追随教皇，才是一步一步的在倾覆教廷。

　　圣子没有做错，会认为她做错的人，从一开始就先犯下了错。

　　如今教皇真正的向圣子低头，纠正了错误，那么圣子，她的所谓的‘错误’，根本就不会出现。

　　是我们导致了圣子犯错，是我们认为圣子犯错，这一切，都是我们造就的。

　　“好了。”圣子高兴地拍了下手掌，响声震醒了所有人，她轻声笑道，“处刑吧，处死了罪人，这场审判，就该落幕了。”

　　教皇牵强的扯了下嘴角，他接受了圣子的宽恕。

　　之前圣子说了，‘一个罪人，够了吗？’。当时的教皇还不明白这个意思，现在他懂得了，知道自己那时候离死亡，是多么近。

　　圣子口中的一个罪人，其实指的是自己，指的是第十九代教皇‘劳勒二世。’

　　教皇将罪人指定为精灵，圣子宽恕了他，审判了精灵。

　　教皇逃过了一劫。

　　如果这份宽恕，他不接受的话，那么那个罪人，将会指定他。

　　所以，他接受了这份宽恕。

　　精灵的血液染上了审判台，来不及离开的巴蒂大主教，被与人类无异的红色的鲜血染红了衣袍和脸面，她还愣愣的，愣愣的看着那位突然处刑的教士。

　　这位教士是在教皇的授命下，处置了精灵，速度极快，快到没人反应得过来时，就结束了。

　　教皇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口气叹出来后，他突然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多年来压在头顶上的无形的重力，也烟消云散了。

　　他双手脱下了头上的白帽，轻轻的交给了站在一边的约雅。接过白帽的年轻圣军首领，他虽然竭力让自己持有稳重的形象，眼底却还是带着稚嫩的困惑。

　　这场审判，就是在年轻的少年的困惑中，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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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清楚一点，教廷的势力不是建立在政治上的摸不着影的特权
神本就是真实的，信徒们都能感受到神的无处不在
所以从一开始，教皇就没有主导权
主导权从头到尾，都在圣子手中
圣子想要收回权力，其实不需要什么计谋，不需要他人的同意
当然了，这不代表教廷内的麻烦就平息了
版图开拓后，圣子不会是万能的，毕竟神可不只有一位
她想要统一，可没那么容易，比她优秀的还有呢
第二卷《圣人之心》还有一章就结束了哦
当圣子的人性被人所知时，这一卷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圣子也要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