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歌》tiji

54、同等的分量

　　圣子坐回自己的宝座，此时殿内一片寂静，殿外杀戮之声还未休止，他们大口的喘息着，空气越变越污浊，依稀可闻的汗臭体臭交织在一起，香水也抵御不了这些气息的入侵。

　　冷汗沿着额头滑下，背脊被汗水浸湿了里衣，明明什么都没有遭受到，却有一种置身于深渊边邻的恐惧。谁也不敢说话，连抬头看当事人的勇气都没有。

　　在这股沉寂之中，还是有人鼓足了勇气站了出来。

　　因为之前教皇遇刺，十位大主教陆陆续续从驻地返回圣地，这次审判他们自然也在场，难得来得这么齐整，起因是教皇为了壮大声势，一举逼迫圣子退让，却没想到做了他人的嫁衣，圣子这次独断厉行，就算是教皇也不敢坑定这些人全部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不拘泥于常理，不按规章手续办事，全凭自己的心意做事的，这位任性的圣子，可是好整以暇的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她难得坐得这么规矩，等待着规矩的人出面，在她眼前蹦踏。

　　当巴蒂大主教再也无法忍住的时候，她抬腿走出的第一步，让她陷入了圣子的立局之中。巴蒂大主教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她更知道自己不能沉默，尤其在今天，见证了圣子的所为之后，她觉得今天自己要是不站出来，以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就不会有人敢站出来了。

　　她是个年轻的大主教，能成为大主教之人，除了声望之外，还要有过人的教绩，为教廷做出贡献，巴蒂大主教是王族的分支，作为子嗣艰难的分支大贵族，她本有资格继承爵位，在王位继承权上也有一席之地，她却甘愿放弃自己高贵的身份，一心一意为教廷做事，她靠着举发上代国王的罪行在教廷里有向上爬的机会，靠在与贵族周旋，和谐双方关系并为教廷谋取利益，拥有了过人的功绩，这也是她在八年前，打败了一干竞争者，成为这代大主教唯三女性大主教之一的原因。

　　巴蒂大主教对教皇的忠心无人可以辩驳，她站出来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总算来了’的感觉。

　　她满头冷汗，心思在脑海里回转，她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推上了火架，而正如她心中，更多人心中的真实想法一样，她不得不站出来。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迈前一步。

　　她没有立刻发话，没有开口就为教皇说话，而是一步步的走向了审判台。审判台上的那只精灵，方才刚被判处了死刑，因为突然的变故，他并没有被教士带下去，还不得不因为巴蒂大主教的上前，被教士拖向了角落。

　　精灵听不懂这些人类的语言，但他有眼睛看，他直觉的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对人类而言重大的事情，于是侧耳倾听，他要记住这些人说的话的腔调和言语，若是有机会逃离，他会一字不差的转述，靠别人翻译出其中的意思。

　　他就算听不懂，也不会放弃记住这些可能会对精灵王国有用处的信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些人说的话语的意思。

　　精灵小小的聪明，没有人去理会，在巴蒂大主教站出来后，有更重要的事情牵动了他们的心。

　　巴蒂大主教走上了审判台，站在了那只精灵原来站着的位置，这个时候她也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双膝跪地，她还很年轻，才刚过五十岁，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这位还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精致的面容的大主教，她睿智的眉眼还隐藏着她过人的聪慧。

　　她跪下了，双手庄重的取下了头顶上的白帽，绘着金纹镶挂着十条珍珠流苏的华丽白帽，被她抱在怀里，双手置地的放在地面上，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尊尚。”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在一系列的举止牵动了大家的心和眼睛后，巴蒂大主教说出了她的真心话。“敢问，尊尚为何要罢黜冕下。”

　　“是第十九代教皇。”高位上的圣子，发声纠正了巴蒂大主教，有些人不明白她为何纠结于教皇的任时，但似乎圣子有着自己的考量。

　　巴蒂大主教被这一打岔，身形微顿，她抿了抿唇，看向了圣子。面无表情的少女，她的目光专注的放在了她的身上，在这种目光下，巴蒂大主教在忍受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艰难的煎熬。

　　“尊尚，冕下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内修门庭，外压叛乱，他为教廷奉献了他的一生，功绩足以名留青史……”见圣子不以为意，巴蒂大主教止住了长篇大论，她知晓这位圣子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夸夸其谈，她素来喜欢简洁明了的谏词。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口不停翻涌的怒火，大声道，“请尊尚，明言罢黜冕下的缘由，莫要一意孤行，寒了功臣的心！”

　　嘶——

　　巴蒂大主教的话，让一干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想着她还真敢说！这是不要命了！

　　可不是吗？摘了帽冕，这位大主教是要以自己的地位和命运来直谏，她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打算全须全尾的离开。

　　大家都看向了圣子，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端倪，可他们失望了，圣子神色不变，就连看向巴蒂大主教的目光，也和一开始的一样，对她的话语不为所动。

　　圣子道：“是第十九代教皇。”她再次纠正，好似是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大主教听不懂，还会继续犯错，她好心的提醒，“他已经不是冕下了。”

　　巴蒂大主教被这话噎了一下，不按常理出牌的圣子，总能够让这些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圣子倒是不准备再听她说下去了，她道出了心中的想法：“劳勒老了。”

　　她顿了下，继续道：“你们看不到吗？他重伤未愈，精力不足，教皇是何等重要的职位，日理万机耗神耗力，你们对他的忠诚，难道就是眼看着他在这个位置上，鞠躬尽瘁，直到死吗？”

　　她觉得这些人真是太不会体谅人了，深深叹了口气，道：“劳勒那么好，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你们还硬要他继续奉献，吾辈要是继续让他担任教皇，才真是寒了忠臣的心呢。”

　　巴蒂大主教提的是‘功臣’，而圣子提的，是‘忠臣’。

　　一语之差，天差地别。

　　巴蒂大主教体会出其中的差别，面上多了一丝灰败之气，这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而是对圣子的独断专行的心灰意冷。她道：“冕下……”

　　圣子看着巴蒂大主教的目光，有了些许波动，深邃的眼眸在思量着什么，若有似无的寒气盘旋在这位始终不肯‘听话’的大主教身上，对她总是说错称呼开始有些不满。

　　巴蒂大主教无视了这股让人胆寒的寒气，她吐字清晰，一字一顿的道：“大言祭司乃是冕下的主治医师，她并未断言冕下的伤势不可痊愈，冕下身体渐渐恢复康健，还不到退位的时刻。尊尚！这次审判的是刺杀冕下的罪人，您看这位罪人，异族之辈，它的出现，是乱世之兆！您更应该看到危机，而不是将能够处理危机的冕下，利用权势将之罢黜！更何况，教廷有教廷的律法规章，罢黜一位教皇，不能单凭您的一面之词，一己之言！若是您执意如此，也应该按着律法来！”

　　这才是巴蒂大主教出面最重要的原因。一位无视律法规章，任性妄为的圣子，谁都无法接受！若是这次圣子成功了，以后教廷只会成为圣子一面之堂，所有人都只要讨好圣子就行，律法规章成了废纸，这才是教廷最大的危机！

　　这股危机，比异族重现还要更加危险！

　　可是圣子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反省，巴蒂大主教还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直白，要更深入的说下去时，殿门从外打开了。殿外的战事已经结束，卡莱夫和歇斯特持着还在滴血的长剑并步走进来，他们身上的铠甲被鲜血染红，血腥气逐渐的取代了污浊的空气，在人们的鼻尖流窜。

　　当看到殿外石板上那薄薄一层的血水，跟身首异处的教士们的尸体时，有人忍不住的作呕。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鲜血了？多久没有见到那么可怕的尸体了？

　　两位圣军的军长在报告他们的战绩，外面但凡反抗的教士，无一例外都身首异处，他们说不定是无辜的，也许并非教皇的麾下，这些都不是两位军长需要去考虑的，他们仅仅是如口中所说的，乱者诛！

　　当圣军的旗帜扬起，长剑出鞘时，所有提出异议没有束手就擒的教士，不分敌我都被诛杀，连审问都不需要，这种霸道和残忍，与圣子方才的言行，如出一撤。

　　巴蒂大主教看到了这一切，她深深地看了教皇一眼，教皇垂首站立面露哀戚，她双目瞠红，咬紧了牙关，离得近的人忍不住叫出声来，比这更快的是，一把匕首丢掷过来，精准的刺中了巴蒂大主教的手，她手中的短匕应声掉在了地上，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响声。

　　巴蒂大主教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右手，在还未来得及自尽前，就被看穿了一切，她也失去了再一次赴死的机会。

　　站在宝座的台阶下，圣军首领肃穆站着，他还维持着抛掷的姿势，是他阻止了巴蒂大主教的自尽。

　　圣子仿佛是看腻了这场闹剧，她问巴蒂大主教：“巴蒂，是因为瑟迦聿教，才有圣子吗？”她目光扫过一圈人等，冷声道，“不，是因为有圣子，才有瑟迦聿教。你们一日不懂得这个道理，一世都禁锢在你们设定的世俗规章之下。”

　　她站起身，没有向前，目光如炬的扫过这群人，看向了神情微动的教皇，她的声音像光的传递一样，远远地传开出去。

　　“待在编造的华丽笼子里，连钥匙都被吞进腹中，还在引以为傲吗？这样的你们，也想要对抗异族吗？不能哦，劳勒。”

　　她笑眯眯的看着教皇，声音轻柔的道：“劳勒，没有教皇，瑟迦聿教还有圣子。但若是没有圣子，瑟迦聿教就不复存在，劳勒想要拥有这样的教廷吗？”

　　啪的齐整的声响，在还没有体会到这层意思之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跪下了。难言的冷意从心底沸腾，席卷了全身，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的看着宝座上的少女。

　　少女单手拂过眼前的长长束发，漫不经心的道：“异族能重现，圣子又为何不会归天？你们在怕什么呢？这跟你们让吾望收回权命的逻辑，不是一样吗？因为劳勒是功臣，有平息乱世的才能，那吾望，就该重用他，乖乖的交出权柄，做一个教廷的门面、傀儡，这不正是你们希望的吗？那么……”

　　“那么，身为第七十七世的圣子，在第十九代教皇的任期间，成为最后一代圣子，也符合吾望圣父的心意吧。”

　　圣子说到这里，咯咯咯的笑出声来。人类果真是有趣，可爱的可怜的生物，不管是喜怒哀乐，肮脏的纯洁的灵魂，在她的眼里都是新奇的东西。

　　游离于股掌之间的，新奇的乐趣。

　　不过是威胁，功臣的威胁，与君主的威胁，都一样的吧。

　　当谁不敢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圣子：放狠话谁不会啊，你们敢应吗？
众人：不敢，不敢o(╥﹏╥)o
PS：
偷偷写小说被发现了，被爸爸严命禁止碰电脑，好不容易开禁，努力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