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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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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玉心的表情太过骇人,青云煞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吓得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道:“娘娘恕罪,姑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去太医院拿药时听见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卫冉呆呆地张着嘴,手指颤抖着,攥着锦被的一角,关节攥的发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事,你,你都听见什么了?一一说来。”
青云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跪在地上,想起来伺候这位娘娘前年轻陛下的吩咐和那时他骇人的样子,顿时害怕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到底该不该说。
卫冉看着她,支起了身子,一双杏眸明亮的骇人,那其中的威严之色,让青云更加害怕了。卫冉缓缓道:“你该知道,这事既然我不知道,那便是陛下不愿也不允许我知道,如今你说漏了嘴,若是让他知道了,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你若一一与我道来,我保你一命,送你离宫,你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宫里。”
青云只犹豫了一瞬,便连连磕头,哭着道:“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和青月是陛下亲自选的前来侍奉娘娘,娘娘最初一直在昏迷,奴婢和青月只被吩咐要日日替娘娘清洗敷药,别的都不知道,而陛下每日下了朝也都会过来陪着娘娘,同娘娘说话,奴婢等人不敢在殿内待着,只偶尔听闻陛下会说些‘对不起’‘受苦’之类的话。……有一日奴婢去太医院拿药时,听见那太医与他的副使说起娘娘的病症,因奴婢当时在暗处,他们没看见,便听见了些,说娘娘此番昏迷不醒皆是因为药物强行落胎伤了元气。后来,后来娘娘醒了,太医给奴婢药时便叮嘱奴婢要注意娘娘的心神,不可动怒……”
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害怕极了,又补充道:“娘娘,虽然奴婢不知道为何您落胎之事要瞒着,但是,陛下之前日日都来陪伴娘娘,对娘娘是十分看重的。”
卫冉摇摇头,不想听她说这些:“这宫里有无一位爱着粉衫,容颜清丽的女子?”
玉心闻言一怔,心道娘娘问的应是庆国公家的小姐。
青云回忆了下,倒是想起自己似乎听一同入宫的听雪阁侍女议论过,说是阁内住着一位姑娘,容颜十分秀丽,气质雅淡,但是陛下不许她出去,也不许人伺候。
她并不十分确定,只模糊地答道:“似乎是有一位,她似乎住在听雪阁,只是不知是不是娘娘说的那位了。”
玉心一时有些迷惑,庆国公家小姐也住在宫里?她怎会住在宫里?
卫冉听了,竟然不觉得十分惊讶,只接着问:“我问你,先帝的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如今可还在宫里?”
青云道:“在的。只是先帝逝去后两位娘娘伤心过度,已是闭门不出许久了,奴婢从未见过。听说再过几日,贵妃娘娘就要离宫了。”
她说着,心下还有些遗憾,贵妃娘娘倾城之名她早有耳闻,如今入得宫中却一直未曾得见,因着前朝的变故,贵妃娘娘离宫的仪仗也提前了。
杏眸眨了眨,她心头一动:“还有几日?”
“十日左右。”
卫冉便笑了,道:“嗯,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青云犹豫了下,想说什么,却又噤了声,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殿外,承南百无聊赖地守着,心道大殿下已经被判了流放,四殿下也启程前往封地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日日守在这合欢堂前,这时还有谁会来害娘娘呢?
咯吱一声,殿门从里面被推开,青云低着头走了出来。
承南随口问道:“怎么进去那么久?娘娘用了药了?”
青云似吓了一跳一般,抬起头来,看到是承南又慌忙低下头,嗫嚅道:“……是,娘娘嫌药苦,用了许久。”
承南低头去看:“你眼睛怎么红了?”
青云赶紧道:“奴婢……是玉心姑娘和娘娘说话,奴婢有些想家了。”
“哦。”承南想起玉心絮絮叨叨的样子,有些失笑,摇摇头,没当回事,挥挥手:“下去吧。”
“是。”青云应了,慌忙快步离开了。
承南在身后撇撇嘴,慌里慌张的小丫头。
***
青云和青月照旧在她身侧侍奉,就是没有什么人前来看望她,有些无聊,哦倒也不是,淑妃娘娘来过一回,不过看了看她的身子情况,又刻薄了几句给卫冉添了些堵就离开了。
姑姑会时不时地差人送来些吃食,承南日日守在门口,不论是谁送来的东西都要一一检查,玉心去贵妃宫里拿了食盒回来时,总会和承南绊几句嘴,玉心惯爱絮叨,有时念叨的承南也无奈,每逢玉心拎了食盒或者什么回来,便也不检查了,索性知道她总没什么心思害里面那位。
新帝登基,前朝的事情十分忙,纪景琛只来过一次同她用了晚膳,只是卫冉一直不能下床随意走动,两人相顾无言用了膳,便又是几日未见。
这几日卫冉身子好多了,已是能下床走动了,太医把过脉,也说应时不时地活动些许,更利于身子的康复。因而她的活动范围又多了些,可以时不时地去合欢堂的小花园里走走。
再过两日就是姑姑出宫的日子了,卫冉同玉心在小花园里下棋,吃着姑姑宫里送来的糯米糕,精神看着十分好,她又走了一子,玉心便像往日一样被围堵地没有还手之力了,抱怨道:“娘娘,您明知奴婢下不过您的吗,何必日日都拉着奴婢下棋。”
卫冉笑了笑,道:“就是要每日督促你勤加练习呀。”
她收了棋子,正色道:“姑姑后日离宫的仪仗,是表哥护送吗?”
“是,贵妃娘娘特意要求的。”
卫冉便不作声了,半晌,似是随口一提,道:“你明日去问问,问问陛下是否容空,明日来用晚膳。”
玉心闻言,神色变了变,流露出不忍之色:“娘娘,您……”
“哎呀好了,”卫冉失笑,“做出这副样子干嘛?你就问问他有没有空就好,若是有事忙就算了。“
***
第二日,纪景琛倒是没有再拿前朝有事当做借口,天色刚渐暗,他便来了,换了一身月白色胸前绣大团龙纹的锦袍,腰间长长的金玉流苏,衬得身姿英挺,发间一柄白玉簪,还是从前的样式,若是忽略了脸上的几分凉薄,整个看着倒是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卫冉从前很喜欢他穿白色,颇有几分俊雅公子的味道,让人觉得可以亲近,不似玄色让人觉得这人周身凛冽不可侵犯。
他踏进殿内时,卫冉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只感觉一道身影进来,她抬头看去,他背对着殿门,脸孔有些模糊不清,像是携着渐落的日光。
卫冉一下子有些失神,其实说起来,她最爱的他的样子,该是大婚那日,他穿着一身的大红新衣,坐在高头大马上,即便面容冷淡,却也是俊美的少年郎,像是她偷看过的话本子里的插话。这样想来,无怪乎她心动,他这样的人,她会动心,实在是太平常的一件事。
没成想他来的这样早,小厨房的菜还没有上,卫冉恍惚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浅笑道:“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她站起身,唤道:“玉心,让人布菜吧。”
纪景琛的一句‘无妨,不急着用膳’便没有说出口,只得坐下,由着她张罗玉心领人布了菜。
菜上齐了,他垂眸看了看,皆是些平常的样式,想来她也没有细心吩咐。
玉心又端来了一只青花的酒壶,两只小盏放在了他们面前。
卫冉起身为他斟了酒,只漏出一点时,便闻到了馥郁清冽的香气。
“这是竹叶酒?”
他盯着她斟酒的手,随口道。
“是。”
她应了,又为自己满了杯。
她举杯似有话要说,纪景琛伸手拦了,道:“太医叮嘱,不能饮酒。”
卫冉笑了,神色轻松,杏眸微微弯起,像是偷腥的猫咪般,她拂了他的手,有些俏皮地伸指比了比:“只一口,无事的。”
他便呆呆地任由她拂开了。
她始终笑着,执着酒盏和他的碰了碰,也不管什么规矩礼数,与他话家常般,道:“说起来,咱们两个几次喝酒都是不欢而散,这次可不行了。”
纪景琛没答话,她便接着说:“我们自小认识,若是不管中间那几年,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吧,不过你应该不愿意回忆小时候那几年,那时候我太不懂事了……”
“你没有。”他静静道。
卫冉愣了一下,转而轻笑了声,接着说:“后来祖父要我嫁给你时,我心里十分不愿意,当时朝堂上的情势很清楚,并没有你的位置,我一不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熟识的人,二不愿卫家将赌注下在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身上。”
她又喝了一口酒,冲纪景琛举了举杯子,示意自己并没多喝。
“但是后来呢,与你接触过后,我觉得祖父的眼光是很好的,你聪明、有魄力、心怀天下,勉强还算是一个明君之选,说不定将来还真有可能坐上皇位。”说到这儿她笑了笑,“瞧我这不是废话么,你都已经当了皇帝了。”
“但那时我心里十分忐忑,我知道你与唐婉的情意,也知道卫家于你不过一助力,就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妃,但谁知道是不是用后就扔呢。”她眸色澄亮,不知目光落在何处,静静地说:“纪景琛,我那个时候太害怕了。”
她只喝了一杯,并不像是醉了,但是这些话,纪景琛想,她清醒时是定然不会说的。
他伸手阻了她意欲再倒酒的手,夺过了酒壶,道:“你喝醉了。”
卫冉便也没抢,由着他拿走,托腮看着桌上的菜,问他:“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
纪景琛便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卫冉看着他吃菜的样子,又噗嗤一声笑了,捂着嘴,眼睛弯弯地看着他,道:“纪景琛,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伤害卫家,谢谢你保留了卫家的尊荣,也谢谢你,遇到我。
月色朦胧,合欢堂殿内烛影映在窗棂上,欢快地跳动,桌上的菜早就被人抛在脑后,榻上纱帐后紧紧拥吻的男女用尽了力气,似乎是要将对方刻印在自己心里。
卫冉原本是没喝醉的,但是不是有一句老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许是今夜的氛围太好了,所以在她说完那句话后,纪景琛吻她时,她并没有推拒。
呼吸交缠间,她用力地摸索着他的鬓发,这个男人,从此便不是她的了,罢了,所幸今夜便放纵一回吧。
温热的大手抚向她的腹部时,卫冉轻喘了一声,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身上的人像是突然清醒了,慌忙停了手,替她拉好了衣衫。他还微喘着气,伏在她身上,薄唇停留在她的颈侧,却是丝毫不敢再动。
太医叮嘱了,停药之前不可行.房.事,不然于她身子有损。
卫冉则被他这突然的举动镇住了,她微微松开了拢着他脖子的手臂,问:“怎么了?”
纪景琛狠狠地吮了一下她的脖子,像是发.泄一般,轻喘着气,声音沙哑,道:“不行,对不起。”
说完,他便慌忙起了身,回头看了她一眼,替她盖好了被子,低声道:“我,走了。”
便不敢再看一般快步离开了。
卫冉登时呆住,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个彻底,方才的意乱.情.迷统统消失不见,只余酸涩的悲凉,伴着难堪,一点一点地,透过她的肌肤攀爬。
良久,她才感觉自己的手脚恢复了知觉,缓缓坐起身,苦笑一声,对他离开后进来的玉心道:“打点行囊吧,时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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