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的嘴，骗人的鬼》短袖儿

51、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因为那晚怪异的光的刺痛，李昊刚恢复一点的眼睛又光荣负伤，但比起重新陷入黑暗，而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书墨告诉他，那是面材质特殊的镜子反射，是不小心。

　　解释了这些，江书墨便沉默寡言起来，要不是偶尔有些许的声响，李昊几乎以为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

　　李昊胡思乱想的同时，身体上的疼痛更令他分心，他坐不住，昨天回到现实世界里，和人打架本身没占到多少便宜，令身体的难受程度加剧。

　　偏偏这种难受他不能被看出来，低下头龇牙咧嘴的，偶尔悄悄地倒吸一口凉气缓解疼痛。

　　只这细小的一声，被江书墨捕捉到他，他终于说了半天下来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了？”

　　李昊心道卧槽，肯定不能被发现。

　　支支吾吾半晌，把昨天和别人打架打输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我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对方伤得更重，都被我打进医院了，医院你知道吧，就是你们这里的医馆……”

　　怕江书墨看出破绽，李昊末尾加了句嘴硬的话，“我知道你不信，我虽然拳脚功夫不行，但智谋，你懂吧，没办法，就脑子灵活……”

　　江书墨“嗯”了一声，说：“我信。”

　　把李昊整不会了，“你真信？”

　　江书墨那边沉默半晌，兀然开口，“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要是放在以前，李昊一定会觉得主角说这话太缱绻让人浑身掉鸡皮疙瘩，但经历过昨天那一堆子糟心的事儿，有这么一个人斩钉截铁地说相信他，令李昊心底翻上点点酸楚，他仰头望向江书墨的方向，说：“打架的时候我还想呢，要是你在就好了，让那小子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李昊边说边挥拳，却差点把自己带倒。

　　江书墨眼疾手快扶住他，眼底终于有了笑意。

　　心里却道，昆仑镜说错了。
　　***
　　江书墨这两日总是梦到过去的事情，画面总是从灭门那夜的漫天血雨开始，终结于李昊从天而降的突然出现，那张惊慌又强装镇定的面庞，如同一双手将他从梦魇的黑雾中捧出来，使他神志清醒。

　　据说这昆仑玄镜是世间的至高之物，可溯过往，可问来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本意是利用这昆仑镜找到通往那个世界的途径，却看到了那样的荒唐话。

　　担心自己受了那器物的影响，江书墨将其扔在旁处，鲜少再碰。

　　半夜，李昊沉睡睡去，桌子上的昆仑镜发出耀眼的光，把室内照得宛如白昼，惊醒的江书墨下意识将李昊掩在怀里，放出黑雾犹如密网般飞去罩住那白光，却如同飞蛾扑火，尽数被那白光湮灭。

　　皱了皱眉，江书墨手脚轻巧地下床，拿起那镜子走出门去，室内重新陷入静谧的黑暗。

　　那镜似是识趣，在江书墨手里时便恢复了原样，光滑的镜面在冰冷的月光下反射出一层锋利的寒光。

　　江书墨凝视镜面，手微微用力，镜子不堪重负般发出翁响，下一秒，镜子犹如湖面，水波晃荡后浮出墨迹，逐渐组成两个清晰的字：“住手！”

　　不做理会，江书墨手上的青筋浅浅冒出，镜子仿佛承受不住般不停震动，半晌，刺眼的光迸出，将江书墨整个罩住，嗖得拉他进入一个密闭的世界。

　　空间里举目皆白，分不清天空与地面，一面六尺高的透明菱形镜伫立中间，大小不一的晶莹的血红色棱柱石将镜子拥簇而立，长而尖的晶石仿佛人血般晶莹流动，大的堪比枝桠，小的如砂砾点缀其中。

　　随着江书墨走近，镜面如同湖水一样波澜四起，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来。

　　或者说，更像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每每聚现出轮廓又很快如雪崩般塌散开去，循环往复。

　　突然，镜子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身影，是李昊。

　　幕布中翘着二郎腿的李昊，在一个奇怪的长方型装置上敲击着，随着他的敲击，四周会出现清脆的响声，眼前，墨色的字一个个闪现。

　　江书墨一开始不明白李昊在做什么，直到观察一阵，才发现这些字应该都是由李昊所作。

　　字由词到句，再由句到段，简要地讲述了一个山庄的崛起，江书墨倏地顿住。

　　这是江海山庄。

　　容不得他思考，画面一换，换了身衣服的李昊仍旧歪七扭八地坐着，龇牙咧嘴地码着字，江书墨几乎下意思地眼神柔和，对方这副样子自己再熟悉不过。

　　下一秒，他的笑容一转，呢喃出声：“婉儿？”

　　画面中是人，是他的妹妹，那副天真灿烂的眸子，恍如隔世般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见逝去的小妹的样子，来不及怀念，随着李昊手下的动作切换，画面再次变化。

　　江书墨的看到，李昊习惯性地咬自己手指甲，这是他全神贯注时的小毛病，而下一秒，画面中的李昊接了个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李昊突然变得兴致十分高昂。

　　小树林里，江书墨第一次见到李昊如此雀跃的表情，他看到李昊在树林里忐忑不安，看向对方的眼前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江书墨垂下眸子，侧过来脸，内心闪过一丝不安。

　　下一秒，李昊再次坐到了椅子之前，嘴里叼着香烟，烟雾缭绕中，眼神迷离，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彼时的江书墨不知道，残酷的江湖，即将在他面前展开——”

　　江书墨看到李昊神色淡漠地敲下这行字。

　　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他呼吸一滞，再次看到了噩梦般的血色屠戮，痛苦和哀嚎充斥整个空间，江书墨一拳砸在镜面上，画面再次变化，李昊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摇头，喃喃自语，“还不够。”

　　然后，画面中的自己被所有人冤枉，连夜奔逃，一路躲避追杀者。

　　李昊却随着画面中受苦的“自己”越发兴奋，他的眼底下是淡淡的青色，双手翻飞，一行行子出现在眼前。

　　被朋友背叛，被父亲的好友蒙骗，被抽取内力，被钉下魂钉……

　　终于，“自己”被打下黑牢，奄奄一息。

　　李昊终于躺倒在椅子上，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得偿所愿地笑了：“下地狱吧，江书墨。”

　　“崩——刺啦！”

　　镜中的“李昊”的脸上裂出几道碎痕，“崩”的一声巨响，随之崩裂出来，整面镜子化作碎石四溅而出，其中一颗擦过江书墨苍白的脸颊，片刻，血缓缓涌出。

　　周围的空间随着镜子的破裂一同瓦解，回归现实。

　　江书墨站在门前，黑雾喷涌而出，几乎遮天蔽日，不安的鸦群逃也似地四散飞走，发出不祥的警告。

　　随着黑气飘散的，还有他不断滴血的手，嵌在手背上的碎渣随着镜子的破碎消失不见，血顺着白皙的手指滴在地上，染红了地上的野草。

　　而屋内的李昊，他独自安睡，浑然不知屋外的一切。
　　***
　　江书墨突然告诉李昊，要治疗他的眼睛，已经找到了正确药方。

　　李昊对此没有任何犹豫，但当他真的服下药效，眼睛开始刺痛时，他忍不住问江书墨，他这种持续刺痛的反应是否属于正常。

　　“当然。”江书墨嗓子在清晨里似乎也站了凉气，他问，“痛吗？”

　　李昊本来想逞强一下，但顿了一下，还是承认了，他嘟囔着很不舒服，抬手想要揉眼角，被对方伸手抓住手腕。

　　“不准揉，会破坏药效。”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李昊第一次发现江书墨的手劲这么大，他想挣扎，对方却先一步放手。

　　因为看不见，李昊以为江书墨是因为自己不配合治疗生气了，说道：“知道了，我一定注意。”

　　说话的时候，一边把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李昊的圆眼因为上药的缘故，微微眼角发红，因为疼又只得忍着，这副可怜又听话的样子，让江书墨捏紧了手。

　　不同的情绪撕扯他，在失控之前，江书墨转身离开。

　　第二天，江书墨找了一个女人来照顾他，便来去匆匆。

　　只是换药时偶尔亲手帮他，见到李昊因为药效刺激不停流泪时，也只是很多淡漠地告诉他，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接着说，“这会是你想看到的。”

　　***
　　一天后，李昊凌晨时分，被人摆弄着换上新衣，被上了最后一次药。

　　他刚微微挣扎，却被人点了穴道，瞬间动弹不得。

　　李昊被带到了一个宽阔的地方，仿佛是高处，耳边呼啸着风声，吹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缓缓的，有人从腰后解了他的穴，眼睛前层层的纱布被缓缓松开，随着视线的逐渐清晰，他终于发现，耳边根本不是什么风声，而是海啸般的朝拜声。

　　他伸出高处，下方是延绵到几乎见不到底的阶梯，下方跪着的人密密麻麻，脸上虔诚的表情犹如见到世界之主。

　　“喜欢吗？”江书墨的声音犹如鬼魅般，“看见自己亲手安排的结局。”

　　李昊仓皇失措地转身，看向漠然靠坐在黑色王座上的江书墨，牙冠打颤，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心情怎么样？”江书墨站起身，压迫性十足地捏住他的下巴，感受指尖挤压他肌肤的触感，笑容里全是残酷：“为了提前完成你的心愿，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嗯？”江书墨从未对李昊摆出如此狠厉的模样，这让李昊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马上又被拽回到跟前。

　　李昊慌乱到话都组织不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江书墨突然笑了，眼角的泪痣衬得皮肤苍白如纸，“你创造我就是为了这一刻吧，我这是如了你的愿啊，伟大的创世者——只不过……”

　　江书墨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天还未亮，只透出晨曦的微光。

　　他一点也不在意李昊战栗的身体，语气却像谈论天气般平常：“太阳没了，你还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