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8/分崩离析[下]（无为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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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在更衣室外徘徊，等着哈利从扫帚棚里拿出他的火弩箭。因为球场要重铺场地，魁地奇比赛从平时的星期六提前到了星期三，不过幸好，学校特地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来看比赛。
现在是十点四十五，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就会开始，罗恩已经在更衣室里，和那些正换上格兰芬多队服的队员们聊得热火朝天。赫敏想在哈利进去对他的队伍做赛前例行动员前，跟他稍微聊几句。
哈利出现时，看起来明显比以往紧张，尽管他左肩扛着扫帚，右臂挂着魁地奇队服，随意至极。他一瞟见赫敏就苦笑了声，但很快转变成一种压抑不安的神情。
赫敏冲他鼓励地笑笑。“你感觉还好吧？”
哈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好，我想。你知道的。只是有一点担心。”
“你看，哈利——”赫敏表现得相当冷静，身子前倾时一脸严肃，“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我觉得你应该尽可能地正常比赛。装成你和马尔福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这场比赛对格兰芬多，尤其是对罗恩来说，意义重大。”她探询地看着哈利。“我的意思是，别毁了这场比赛，好吗？”
“我知道，”哈利回答简短，语气有一些激动。“我知道怎么做，好吗？”
“好吧。”赫敏焦虑地瞥了他一眼，但明智地没有继续说教下去。她能感觉到哈利对比赛的担忧和疑虑，而且她不能说这些都是毫无根据。她用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掩住不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哈利，别担心。这只是一个比赛，仅此而已……”赫敏压低了声音，“而且如果你们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爱情魔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她拍了拍他的肩。“竭尽全力就好，哈利。”
哈利紧绷的神经有所缓解，他朝赫敏感激一笑，点点头，然后踏进了更衣室。赫敏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向观众席走去，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当她拐弯的时候，不料突然迎面撞上了德拉科·马尔福。
赫敏身体一僵，强忍住自己先亲切问好的冲动，反而等着那人先作出反应。既然他们此刻都在大众的视野里，她想知道马尔福是否还会像前一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教室里那样平易近人。
德拉科停了下来，打量了赫敏一会儿；他没有冲她打招呼，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承认了她的存在，然后优雅地绕过了她。擦肩而过时德拉科微微转向她，赫敏瞧见他的唇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瞥来的目光意味深长而一闪即逝，然后，转眼之间，就仿佛他从没有转向她似的，德拉科继续朝更衣室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赫敏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德拉科看上去十分从容——坦白说，甚至比哈利还镇定。赫敏有些担心，就像她昨晚想到的那样，哈利很可能会出于爱情魔药的缘故，在比赛中让着德拉科——要知道马尔福可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且他没准能把自己的情感和与哈利之间的激烈竞争划得黑白分明，正常公平地去打这场比赛。虽然说到马尔福，“公平”这个词即使不是指公然对抗，也往往意味着很多鬼鬼祟祟、阴险狡诈的手段。从本质上讲，这种局面意味着哈利可能会白白失去一场完美的比赛。
赫敏心情沉重地走到看台的最顶排，和其他格兰芬多人一起。第一次，她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这多少让她感到不安。她不确定哈利是不是会接受她的建议，事实上，她都不确定哈利是不是真的想赢这场比赛，又或者有没有心神不宁到没法一心想着胜利。赫敏叹了口气，她想她应该为德拉科的良好状态感到高兴，但这只会让变化无常的比赛结果更加复杂。
罗恩从人群里挤到她身边，看上去兴高采烈精神充沛，显然他已经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好了充分准备。“嗨，赫敏——还有几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哈利刚刚和队伍多说了几句。他们现在应该随时在准备上场。”
他们到了最顶排，纳威和戴恩已经坐在那里等着。罗恩掏出哈利在魁地奇世界杯给他买的那副万能望远镜，开始调整角度，赫敏微微惊奇地瞥了他一眼——罗恩显然是带足了装备来看比赛的。
罗恩扫视了一圈看台，到处都是吵闹的学生，随着开球越来越近，大伙的兴奋感都飙升到了顶峰。他透过他的望远镜仔细看了看，不断调整着，直到他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球场——他看见更衣室的门开了，格兰芬多的球队在哈利的带领下大步迈进了场地。
“他们出来了！”罗恩对其他人宣布道，心中涌上一股无形的期待。从升起的座位很难看到下方的球场，在那里，两支队伍已经出现并且走向球场的中心，然而，万能望远镜有效地放大了一切，罗恩的注意力也逐渐落在哈利身上。
罗恩注意到哈利脸上的愁眉不展，他转向赫敏，评价道，“哈利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他又看向万能望远镜，只见哈利微微转过头凝视着远方，就好像远处有什么东西，而不是眼前的比赛，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有什么心事吗？”
“他最近压力太大了，”赫敏含糊其辞地回答，尽可能听起来随意而散漫。她用余光瞥了罗恩一眼，想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最近经历了很多——唔，再加上手头上的事做都做不完，时间又少得可怜。”
“嗯，是啊，”罗恩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因为有别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罗恩稍稍改变了望远镜的朝向，视野里马尔福那家伙正昂首挺胸地站在斯莱特林队伍的前面。罗恩看到马尔福时眼神一冷，厌恶地补充道：“哦，我真希望我们今天能打扁斯莱特林。最好马尔福还会遭遇什么不愉快的事，这样就能把他脸上恶心的假笑抹去很长一段时间。”
“罗恩，”赫敏锐利说道，“别说那样的话。而且，你不知道如果在比赛前诅咒你的对手，最终可能给自己带来厄运吗？”
“胡说八道，”罗恩嗤之以鼻，但是他也没有再描述马尔福身上可能会发生的其他事。他继续用万能望远镜跟着马尔福，仔细观察他。“哈利正在往球场上走——哦，看看马尔福盯着他的样子。他显然是想对哈利做些什么。”
赫敏压住了一声闷哼，听起来像在叹息和咯笑之间。
“有什么是只盯着一个人就能施展的咒语吗？”罗恩继续喃喃自语着，对赫敏的反应置若罔闻，全部心思都放在球场上。“马尔福居然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哈利——他一定是想在哈利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施咒，那个卑鄙小人！——哈利！哈利！转过来看看马尔福！——嗷，现在哈利看到他了，很好。”
在下方的魁地奇球场上，哈利察觉到有一道沉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把自己从自相矛盾的思绪中抽出，转过身来，发现德拉科正在约五十英尺开外的地方望着他，银灰色的双眸里酝酿着风暴的湍流。就算隔得这么远，哈利也能冥冥感受到马尔福无声的混乱与痛苦，奇怪的是，这也映出了他自己内心的矛盾和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之间的这场对决。
德拉科看着哈利转过身回望，两人定格般四目相对，眼神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一刹仿似永恒；那瞬间，德拉科意识到自己深深陷进了那双无波无澜的祖母绿眼眸里，即使相隔遥遥，即使再也无法靠近一步。它们就像翡翠色的镜子，不显示任何事，只映射这一切，从哈利眼里，德拉科能看到自己如铅下沉的战战兢兢和恐惧不安，伴随着魔药在血液里涌动的紧张，用一种最温和的痛感折磨着他的神经。
而当哈利移开视线，那脆弱不堪的完美再一次被彻底击碎。
霍琦夫人走到球场中央，吹响一声短哨提醒两队做好准备。她挥手示意两队队长上前举行赛前仪式，德拉科慢慢走向她，脚步僵硬地一点点拉近了与哈利的距离，满是忧虑和恐慌。
“好了，队长们，握手，”当哈利和德拉科都在她面前停住时，霍琦夫人下了指示。
哈利看了一眼德拉科，似乎犹豫了会儿——德拉科平淡地看着他，一种模糊朦胧的情愫在他眼里闪动。他们的视线再次碰上，彼此凝视着；终于，德拉科缓慢而优雅地伸出了手，哈利也伸过自己的手，握住了他。
仿佛触电般。德拉科能感觉到哈利的掌心贴在自己手掌上时的温暖，还有那纤细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时的坚定有力——这次触碰就好像浓缩了他们共有的每一分情感，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对哈利的情感。随着观众席上不耐烦的嘈杂声逐渐减弱成背景里微弱的嗡嗡声，不安再一次浮出水面，就像从水面下传来的含糊不清的叫喊。
然后哈利打断接触，放开了他的手，德拉科也自动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试着把失控的混乱情绪抛诸脑后，但它仍然萦绕在他思绪的边缘。德拉科忍不住看向对方，哈利脸上正带着冷漠的神情，他想知道哈利是否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泄露出来的情感洪流——虽然那人就算感受到了，也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多惊奇啊，哪怕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如今仍能疏离冷漠地遥遥相对。
“骑上你们的扫帚，”霍琦夫人说道；德拉科机械地爬上了他的扫帚，同时一直看着哈利骑上他的火弩箭，注意到哈利抬起右腿跨过扫帚的动作，一些浮想联翩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钻进了他的脑海。No.
No.德拉科对自己重复了一遍，就像在念一个狂热的咒语，对自己的失控感到愤怒。别再想着哈利了！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该死的比赛上！集中！！
……
哈利现在看起来真他妈好看。而且他骑上扫帚的动作.......
！
集中注意力！
刺耳的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格兰芬多在双方互相试探时迅速取得了控制权，试着衡量对方的策略和进攻方式，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对抗从来都不会是简单的平局——不管怎样，胜利的差距总是很小，这也更凸显出了尽快抓住金探子的重要性。
天气或许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晶莹剔透的光芒给原本灰白的冬日早晨增添了一抹亮色。空气清新而凉爽，哈利甚至能感觉到干燥的微风轻柔地抚过他的脸。他优雅地领着扫帚向天空飞去，环视四周，看见马尔福就在不远处，张望搜寻着任何移动的金色踪迹。德拉科看上去状态不错，注意集中，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哈利注意到了德拉科握着扫帚柄的方式——非常、非常用力，直到他的指关节像苍白的雪斑一样突显出来，就仿佛他手中抓着的是一条滑落的救生索。
下方，西莫·斐尼甘正在做着解说：“格兰芬多开始捍卫他们的冠军头衔，找球手哈利·波特骑着火弩箭飞上高空，他的斯莱特林对手马尔福则远远落在后面——那是什么，只是一把光轮扫帚？哇哦，在扫帚方面没有竞争力，在天赋方面看来更是如此。”
西莫的评论引来了斯莱特林的一片嘘声，麦格教授怒气冲冲地俯身警告，“斐尼甘，这只是你的个人观点！”（李·乔丹会为他的继承者感到骄傲的）
德拉科小心翼翼地盘旋在球场上，恨恨咬着牙。呼啸的风声不足以淹没评论，他听见了西莫对他不太中听的评价。他讨厌别人让他想起他低劣的扫帚——他父亲一直拒绝买新扫帚，除非他在魁地奇比赛里打败哈利·波特，迄今为止这仍是他尚未完成的任务。德拉科不确定今天他得到火弩箭Ⅱ的机会是不是会大一点——这是计划在明年初上市的新品。
德拉科不再去听解说，而是把精力集中在寻找金探子上。寻找金探子。显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他的大脑似乎对盯着哈利瞧更有兴趣。德拉科看见哈利就在离他几百英尺远的地方盘旋，全神贯注地扫视着天空，完全投入进了手头的任务。
这对他来说很容易，非常容易。
而此时哈利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远处徘徊不去的德拉科。比赛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关注着德拉科的动向——德拉科看起来越来越不镇定，也越来越心不在焉，注意力像是从比赛转移到了……其他什么地方。而且有那么两次，德拉科差点和其他球员相撞，就因为他根本没看着自己的飞行方向。在哈利看来，德拉科更像是在寻找金探子，而不是真的想抓住它。
哈利很担心，保持完美外表早晚会让人精疲力竭的——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他还记得过去的那些夜晚，他蜷缩在女贞路的小橱柜里，脸颊被无声的泪水打湿，心神因渴望的梦而苏醒，他知道要在清晨来临的时候擦干眼泪假装一切都好，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每晚都无法入睡究竟有多难，有多痛苦。
哈利几乎要飞过去问问德拉科他是否还好，突然，他看到德拉科的扫帚猛地向下俯冲——心跳加速的那么一瞬间，哈利差点以为德拉科失去了对扫帚的控制，或者晕过去了，但是在他从最初的惊讶反应过来前，他瞥见一抹金银的微光在斯莱特林的门柱旁飞舞。德拉科正快速冲向它，西莫也大声喊叫起来：“金探子！金探子被发现了！”
哈利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紧追上马尔福，尽可能地让火弩箭加速再加速。马尔福已经领先了他一大段距离，哈利的心也沉了下来，他贴在扫帚上，伏低身体和前柄平行，以减少空气的阻力。吹过的风在他耳边唰唰作响，就像一团噼里啪啦的火焰，他拼命追着马尔福，——现在他离马尔福的光轮扫帚就只有几英寸远，但这没什么好的，马尔福已经相当接近金探子了——
突然间，一个游走球冒了出来，就像只从空中猛击而来的黑色拳头，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扫过了德拉科扫帚的尾部，打破平衡让德拉科的光轮失了控。哈利急忙转过身，避免自己和蹦蹦跳跳的游走球还有失去控制的马尔福相撞——就在那刹，哈利为了稳住身形从金探子上移开了视线。可当他再次看向那里时，金探子已经消失了。哈利在心里暗暗咒骂，很是挫败。
另一边，德拉科正努力地控制着他的扫帚，因为危险的倾角而惊慌失措——他抓住扫帚柄使劲往上拉，强迫扫帚向上爬行，让自己不至于撞向地面进一步破坏摇摇欲坠的平衡。好不容易避免坠毁重新回到安全高度，他的光轮因为游走球的袭击受了点轻伤。德拉科转过身来查看了番——不是很严重，虽然尾部有一些细条被撞得偏离了原位。他激动地咒骂着，隐约意识到看台上的人群里荡开了兴奋的涟漪。
说真的，德拉科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金探子。他甚至没怎么找——他只是在对他们的守门员的表现进行简单评估时，恰巧注意到了在斯莱特林门柱旁地面上盘旋的那玩意。这只是幸运的巧合。
即使是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德拉科也凭借找球手的本能，条件反射地追了上去。在他沿着球场向移动的金探子追去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松了口气，因为如果他能抓住它，比赛就会结束，和哈利一起飞行的痛苦折磨也会结束。这才是他现在最想要的，甚至超过了他对胜利荣耀的渴望，或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一把新扫帚作为回报的愿望。他妈的该死的游走球。毁了一切。
看台上，罗恩正上蹿下跳地大喊大叫，赫敏烦不胜烦，却因全神贯注于比赛而没功夫提醒他安静下来。当哈利和德拉科都在追赶金探子，而且领先的德拉科很快被哈利追上时，观众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然后游走球就被格兰芬多的击球手巧妙击出，打散了他们俩，也打散了金探子。赫敏发现她的下嘴唇被自己咬伤了，于是立马松开。
而如果说一旁的罗恩仅是很激动，那就太轻描淡写了——他简直气得冒烟。“哈利他妈的出了什么问题？”他绝望地喊道，“居然是马尔福先看到了金色飞贼，你能相信吗？更过分的是他差一点就要抓到了，你看到了没？哈利到底在做什么？！”
“也许哈利只是没看见，”赫敏紧张地说道，当她看见马尔福和哈利再次升上天空，动作在视野中一览无余后，便又开始一直紧咬着嘴唇。
“没看见？”罗恩用一种十分夸张的方式挥动着他的万能望远镜，怀疑地说，“哈利总是先看见的那个，这就是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够追到它并且赢得比赛！”罗恩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头红发，浑然不知它和他现在脸上的激动红晕十分相配。“哈利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他刚才不是很专心！”
赫敏心里也很赞同，尽管对于哈利到底为什么不够专心，她远比罗恩要知道得多。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也是她一直恐惧的——哈利，太过于公正高尚了，他会坚持更关注马尔福而不是金探子，也只有那样他才能让自己相信马尔福是真的没事，为此甚至把比赛的胜利完全抛在脑后。赫敏沮丧而无助，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并衷心希望哈利能尽快恢复理智，认真投入到比赛中去。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当哈利回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时，他对自己大发雷霆。他竟然蠢到把自己的私事放在球队的利益和格兰芬多获胜的机会之前，而且他还傻到担心马尔福可能会出事。他早就该知道的——见鬼，他确实知道——马尔福是一个多么争强好强的人，他应该猜到，爱情魔药完全不会影响到马尔福在魁地奇球场上的威胁性。
哈利摇摇头，对自己感到不满，同时对马尔福有些气愤。他真应该听赫敏的话，他回想起她在更衣室外那些忧心忡忡的话语：装成你和马尔福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别毁了这场比赛。哈利止不住地想，他恐怕有些让她失望了。
好吧，再也不会这样了。哈利坚定地握住他的扫帚，在半空中不顾危险地绕了一圈，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向下俯冲加速，只为了发泄一下自己的挫败感。现在我真的要投入比赛了——并且我要赢下这场比赛。
当哈利出乎意料地向下俯冲就好像突然发现了金探子时，德拉科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向哈利的方向——他本能地跟上哈利，虽然仍旧心神不宁。一阵持续的疼痛渗入他的头盖骨，削弱了他的警觉性，德拉科突然感到心力交瘁，努力飞行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他知道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当他在哈利身边徘徊时，他还感受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哈利在生他的气。德拉科能感觉到，它们就像猩红色的热浪一样席卷而来，在他们之间噼啪作响。那是一种无情的，顽强的感觉——不是很强烈，但能被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如同电流潜伏窜过，用无形的细线把他们扯在一块。这感觉让德拉科后背一凉——夹杂着愉快和不舒服，如同蝴蝶与针，玫瑰与荆棘。
当然，德拉科知道哈利到底为什么生气。哈利对他先追上金探子而生气。德拉科知道他们之间悬而未决的情感困境也影响着哈利，因为在其他情况下，哈利肯定会先发现金探子，特别是当它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时。而现在，在激烈的反击中，哈利真的和德拉科较上劲了，在其他球员之间穿插缝隙蜿蜒行进，并以极高的精准度避开了游走球的袭击。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甩开德拉科，就好像他再次找到了行踪不定的金探子一样。可德拉科可以看出，哈利是在故意无视他。
德拉科能隐约听到西莫激动的评论：“……当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差点抓住金探子时，格兰芬多的击球手巧妙地把游走球放倒，挫败了这一惊人的尝试。马尔福差点从扫帚上摔下来——好吧，祝你下次好运，伙计。”德拉科能听到西莫的笑声，“我们继续回到比赛上，每个人都被之前的金探子事件惹恼了，而比赛才开始仅仅七分钟。”
七分钟？德拉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感觉更像是过了七个小时，而不是只有七分钟。保持着距离紧跟上哈利的曲折轨迹时，他不禁在内心呻吟——与其说是出于实际的意愿，不如说是下意识的反应。这种折磨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最糟糕的恐怕就是德拉科不知道比赛还会进行多久了。魁地奇比赛的未知因素往往是令人兴奋的：无法预料它的时间，无论它是在下一秒就结束还是持续整整两个星期。两种可能性是均等的；照字面意思来说，比赛时间也可能是，永远。
从某方面来看，德拉科意识到，这和爱情魔药没有区别。过去的日日夜夜，他都被“永恒”的恐惧感所折磨，就像无助凝视着一口掉落了项链的暗井，深不可测；浓重黑暗久久淹没着井口，希望的微光像在晦暗水面上闪烁的水光一样黯淡。
不祥的，可怕的……永无终日的。
哦，上帝，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德拉科拼命问着自己，他想他可能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在魁地奇比赛中这么问的。
哈利环顾四周，继续敏锐地盯着德拉科，不出所料，那家伙又一次紧跟飞来。可哈利注意到马尔福今天的飞行方式有些奇怪，不同以往——他看起来好像很害怕。从德拉科小心翼翼穿梭飞行时，双手紧抓着扫帚柄的样子可以看出的确如此。德拉科似乎……真的很害怕自己会从扫帚上掉下来。
“格兰芬多现在以五十分比四十分领先斯莱特林，”西莫宣布道，让哈利游离的思绪又重新回到了比赛上。“斯莱特林的犯规次数比他们拿到的分数还多——就没有人抗议吗？——嘿，斯莱特林的守门员看上去又要犯规了。格兰芬多目前才犯规三次，当然这完全没有问题，他们现在正处于优势……”
德拉科在刺目阳光下转过身来，发现自己又一次望向哈利的方向。头部钝痛得越来越厉害，接近哈利身边时那阴暗沸腾的气氛更是加剧了每一分痛楚。德拉科似乎没有办法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它夹杂着血管里不稳定的魔药，像红潮一样涌向四肢百骸，湮灭了滚滚思绪——德拉科一时失去了控制，天旋地转——
“斯莱特林的守门员又一次犯了规，”西莫持续着干巴巴的解说，“现在我们可以把‘用扫帚柄狠狠戳对方追球手的肚子’这种行为加到职业违规清单上了。”当球场上的大多数球员都在斯莱特林的场地上疯狂飞行时，哈利用这个机会寻找着球场上的金探子——然后他捕捉到了！这一次它在格兰芬多球门柱附近的半空中盘旋，就像一片金色的雪花在苍白阳光下闪耀着。
真的是金探子。
哈利愣了一下，心跳在兴奋中不断加速；然后，震惊消失了，他冲上前去，以惊人的速度奔向金探子，在湛蓝天空的背景下划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耀眼光芒——
——可突然，德拉科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挡在他面前，迫使他不得不来个急转弯，在最后一刻躲开迎面而来的撞击。
“闪开，马尔福！”哈利气得大喊，一边扭过扫帚，就在撞过来的前一秒，他险险抽身逃开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德拉科飞过他身边时长袍下摆擦过了他的手臂。哈利花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他的扫帚，把自己调回正确的方向——他转过身来怒视着马尔福，但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马尔福？”
德拉科隐约意识到哈利在冲他大喊大叫，尽管他不清楚哈利在喊什么——德拉科的手指松开了扫帚柄，平衡感也随着无声的尖叫消失殆尽，然后，他开始坠落……他似乎在不停地往下掉，像一根失重的羽毛；德拉科闭上眼睛，屈从于血管里颤动的暗流，直到地面发出砰的一声沉闷巨响——他彻底陷入了一片空荡荡的虚无深渊。
哈利一脸惊骇地看着德拉科直直从扫帚上摔下来跌落向地，他看上去是那么脆弱，毫无生气，不堪一击——哈利回头看了一眼，金探子还在他上方几英尺的地方诱人地扑腾着——然后他又回头看了看德拉科，那副身体仿佛慢动作般从清冷空气中飘落下来，那一刻哈利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
哈利奋不顾身往下冲去阻止德拉科的坠落——这个动作他在一年级时就做过，那会儿他在重力的作用下飞掠救回了纳威的记忆球，呼啸着与现在穿越紧绷空气如出一辙的兴奋，举动危险而不计后果——可现在，哈利还没来及拉住德拉科，德拉科就砰的一声撞在了地上，那声仿若龙骨崩散的沉闷撞击也同样刺激了哈利，就像现实里一阵蹿上背脊的震动。
德拉科毫无防备地着陆，直接撞上了观众席对面球场尽头的篱笆。德拉科昏迷不醒地压倒在一片光秃秃的树枝上，吱嘎作响的同时，那些褐色的锯齿状枝条也撕破了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划出道道深糙伤口。
此时看台上一片哗然，特别是那些目睹了半空中惊人一幕的学生：几乎快被抓到的金探子，还有莫名坠落的马尔福。罗恩暂时从格兰芬多是否要接受罚球的争论中转回了注意力，通过万能望远镜望到了这一切，赫敏也是。
“赫敏！”罗恩一边紧盯着万能望远镜，一边使劲摇着赫敏的胳膊，大喊道。“哦我的上帝！那是金探子吗？——哈利和马尔福刚刚撞上了，然后马尔福从他的扫帚上摔了下来——哈利也要倒了，哦不……”
赫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没反应过来，就好像慢镜头看了一场她最害怕的糟糕噩梦。当马尔福从二十英尺的高空一头栽了下去撞在树篱上时，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她拼命地向他们的方向张望，祈祷哈利平安无事。他和马尔福在半空中相撞了吗还是……
“哈利受伤了吗？”罗恩在喧闹中拔高了声音，好让别人听见他的话；他焦虑地转动万能望远镜，尽可能放大一切细节。“他掉下来了吗？——不，他似乎很清醒，我想他应该没事——”罗恩往上抬了抬望远镜，担忧地看向球场的另一边。“还有人看到哈利和马尔福刚才撞了吗？噢，霍琦夫人看到了，她正在往那边走……我的上帝，赫敏，你看见了吗？马尔福差点杀了哈利！”
哈利在德拉科倒地后不久也落了地，急刹的惯性让他从陡峭的着陆处摇摇晃晃地向前滑行了一段，停下来时右脚踝疼得厉害。他急忙放下扫帚，忽略疼痛赶到德拉科身边，跪在地上检查伤势。德拉科这会儿正背对着他躺在一边，哈利把德拉科翻过来时，轻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祈祷——他料到会有淤伤，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德拉科的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与他整洁的眉弓呈直线平行。鲜血不断地奔涌而出，如细窄溪流，沿着他的左鬓蜿蜒而下恣意流淌，把他绿色的魁地奇长袍染成了一片暗红色。一些血液溅上了他铂金色的头发，勾勒出他同样被擦伤了的苍白脸庞。这有点像大自然手法下拙劣的艺术品——点点鲜红绽放于奶白肌肤被烂棕枯枝割开的伤口。
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突然，哈利想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放在德拉科血流不止的额头上，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然而——
——什么都没发生。
哈利不敢置信地盯着，把手在德拉科额上放得更久了些，可手指底下没有一丝要愈合的颤动，完全不像那晚德拉科划破自己胸膛后握着他的手贴在滚烫的刀伤上那会儿。现在，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没有。
哈利把手从德拉科的前额上移开，茫然不知所措；他的手沾满了血，是德拉科的血，湿漉漉的，温热的，在指间跳跃着生命的脉动。那是德拉科的生命。他突然怕极了，看着那从颤抖指缝里不断渗出的鲜红——看着他的手沾满了血。看着德拉科的血。哈利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德拉科死了怎么办？
哈利抓住德拉科无力的右手拉向自己，在德拉科手腕内侧摸索着脉搏，拼命地感知着皮肤下血管的微弱颤动。
突然，德拉科睁开了双眼。哈利怔住了，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德拉科的手腕。
“马尔福？”
德拉科眸色黯淡，朦胧昏沉，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哈利轻轻摇了摇他，越来越急切，也越来越绝望。“德拉科？你能听见吗？”有那么一刹，德拉科的眼睛似乎聚焦了，掠过一种类似于辨认的表情，可没多久又因倦怠而闭上，然后再也没睁开。
哈利又晃了一下德拉科，这次更用力了，但没有用。德拉科一直双眼紧闭，没有回应。无助如荒野将他淹没，哈利颤抖着转过身来，用最大的声音嘶喊道：“这边！救命！马尔福从扫帚上掉下来了！”
哈利回转向德拉科。有几缕头发扫过了德拉科的睫毛，哈利试着把它们从流血的伤口上拨开，擦去那耀眼金发上刺目的血迹，可这看上去就像在白金丝绸上抹染开了几滴红墨水。再一次的，哈利不愿去想这画面有多不自然，尽管血红与金发的搭配如枪与火般色彩鲜明夺人眼球，他仍然感到十分不安。
附近传来一阵扫帚的沙沙声，提醒哈利救援终于到了——他抬起头，发现其他球员都跑向了他和德拉科所在的地方，打头的是神色慌张的霍琦夫人，她正伸手示意在场边待命的庞弗雷夫人赶快过去。看到他们，哈利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他甚至连怎么止血都不知道。现在，他把右手按在了德拉科额前的伤口上，企图抑住血流，虽然血珠仍从他指缝间不断渗出，但至少没有先前那么多了。
“波特！你还好吧？”霍琦夫人出现在了他们身边，一看到德拉科遍体鳞伤的模样，还有苍白脸庞上那道丑陋猩红足以毁容的口子，她的脸上就立刻充满了担忧恐慌。这时庞弗雷夫人也赶到了现场，霍琦夫人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把哈利从马尔福身边拉开，焦急问道。“波特，现在退后——你能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吗，波特？你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哈利怀疑霍琦夫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他当然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而且她要关心的人应该是德拉科，而不是他。哈利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胳膊和脸上都沾满了鲜血，连手上也是……所以在霍琦夫人看来，哈利和德拉科一样受了伤，也许比德拉科稍微好一些，因为他还清醒着。
“我很好，霍琦夫人——可马尔福的伤口——”哈利试图在霍琦夫人一连串的问题中找到空隙说话，可她根本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不停问他能不能走，脚有没有受伤，手有没有麻……最后哈利放弃了尝试插话，因为霍琦夫人显然没有在听，连让他说出比单音节还要长的回答也一点机会都不给。
哈利抬起脚时不由往后倒了一下，身后闹闹哄哄一片喧哗，其中庞弗雷夫人让大家“安静！往后站！”的声音无疑是人群里最大的。哈利在把身体重心移到先前受伤的那条腿上时，疼得抽缩了一下；霍琦夫人见他受伤了，便一路搀扶着他走出人群。哈利转过身想看看德拉科到底怎么样了——可他刚看到一副担架被召唤出来，就突然一阵眩晕如潮，不得不闭上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隐隐刺痛，似有针扎——脚也疼得更厉害了，不知为何还全身没力气……这时，他隐约意识到霍琦夫人也变出了一副担架，扶他躺了上去。
“比赛出乎意料地停止了……”哈利听到西莫的声音通过魔法扩音器传来，盖过了人群的嘈杂。“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似乎都因为高空相撞事故，失去了他们的找球手——波特现在正被护送出球场，一瘸一拐的——马尔福看起来失去了知觉，显然他在这次‘空难’中是更惨的那个……”
这些就是哈利被带离球场送往医院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疲惫一股脑赶走了他断断续续的思绪，头昏眼花中，哈利已经无力回答脑海里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到底该死的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8/分崩离析[下]（无为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