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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9/理智的边缘[上](芝士海绵译) ...

  •   理性绝望之处,还可寄望于爱。

      讽刺的是,正是门咔哒一声关上的轻响让德拉科清醒了过来;在他闭合的眼睑下,银白的觉醒之光逆流而上驱散了湮没的黑暗。德拉科记得两眼一黑前他还浑身剧痛,此刻却只剩下了太阳穴在隐隐作疼——德拉科仍能回忆起那种不断坠落的感觉: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除却笼罩的恐惧,再没有其他……
      一阵微弱的的沙沙声把他从战栗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房间里还有别人。德拉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两耳敏锐地捕捉着朝他慢慢踱近的脚步声;那轻柔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温暖中回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而犹豫不决,不会错的——
      这肯定是哈利的脚步声。

      不用睁开眼睛,德拉科也知道哈利就在不远处站着。他能感觉到哈利的存在,感觉到交织在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这是一种兴奋而又痛苦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探过身去碰触哈利;可他也想再次回到之前坠入的那片无知无觉的虚无之海中,这样哈利就会离开,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哈利就不会在这儿。
      尽管他渐渐从头昏脑涨中清醒,那脆弱的记忆仍以一种超现实的幻象盘桓在他脑海边缘。德拉科不确定这是不是在他失去知觉前神志不清时臆想出来的;但他记得他在昏沉中睁开了眼,跃入视线的第一个人就是哈利。哈利一直俯身靠着他,握着他的手,嘴唇开开合合,像在低声呢喃着什么,听起来是那样温柔、纯洁和舒心……
      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德拉科心里更清楚,他有些苦涩地想。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那一定是个梦。不过是另一个梦罢了。
      身上最后一丝残留的痛楚逐渐褪去了;德拉科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自己是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的,伤得又有多重?如果不是因为哈利站在他旁边导致他不得不假装昏迷不醒,他早就坐起来检查自己身上的瘀伤了。是的,哈利就站在他身边,就在他左边的某个地方——他能感觉得到。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德拉科听到庞弗雷夫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房间,还有托盘被放在床头柜上的叮当声,也许放的是他的药。这时德拉科意识到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波特,你应该躺下来。”德拉科听见庞弗雷夫人责备道,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我刚治好了你的脚踝,你不应该到处走动的……”
      “他还好吗?”哈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隐隐关切。德拉科的心脏可笑地漏跳了一拍——实际上,那感觉更像是真空中落入了一根羽毛,回旋着强烈的悸动,虽然不对劲却让他很是身心愉悦。
      “他会没事的,”庞弗雷夫人简短回答道,“骨头没断,肋骨也没裂,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坦白说,实际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但是他掉进灌木丛里时,被划伤得厉害……”哈利不太确信地轻声插嘴,仍然难掩忧心忡忡。
      “伤口我都清理干净了,大部分只是些擦伤。”庞弗雷夫人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她又重复了一遍:“他会没事的,事实上他现在应该随时都会醒来。营养咒有一点镇静作用,但应该很快就会失效。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你得出去,在候诊室里再坐上15分钟。如果那时你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可以回宿舍去。现在,波特,我们出去吧。”
      “谢谢。”这是德拉科听到哈利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门关上了,他知道哈利已经走了。
      哈利就是这样,即使被人赶开,他仍旧那么有礼貌。

      德拉科闭上眼睛继续假寐,琢磨着刚才听到的事情。刚才的谈话让他对发生的事有了一些了解——很显然,在他摔下扫帚(这是他最后的记忆)之后,他一头栽进了灌木丛,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哈利过来就是看看他是否一切安好。
      德拉科往后仰过头,咬着他的下唇。不管怎样,哈利来看他了——这比他听到的其他一切都要重要。

      除了浑身染血的球员,庞弗雷夫人拒绝让任何人进入医务室,所以哈利只能孤身一人待在这。他在德拉科病房外的候诊室沙发上坐了下来,对自己苦笑了声,严格来讲,他甚至连待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身上沾的是德拉科的血,而不是他自己的。
      知道哈利伤得不重后,庞弗雷夫人如释重负,她甚至没问他为什么在所谓的“碰撞”中毫发无伤,而他的同伴却被撞得不省人事。哈利的脚踝确实肿了,但在洗去胳膊和手上德拉科的血迹后,他也就只受了这么点伤。哈利怀疑他的袍子上也沾了不少血,不过因为他的袍子本来就是猩红色,所以他看不见血迹罢了。
      至少他没事。哈利靠在靠垫上,手指交叉垫在在脑后。他会没事的。至少在他离开这里前,他会没事的。
      哈利知道罗恩和赫敏可能在外面等着他,但出于某种原因,他现在不想见他们,也不想见其他队友。当他第一百万次在脑海里重播魁地奇比赛时,混乱的漩涡包围了他头脑中茫然破碎的思绪……
      德拉科差点抓住了金探子。然后他被游走球击中了。再然后他飞得心不在焉,动作僵硬反应迟缓。最后,德拉科掉了下去,摔到地上时发出了一声可怕的沉重闷响。

      “哈利。”

      哈利从他那险象环生的沉思中惊醒,转过身来,吓了一跳。只见赫敏正凝视着医务室这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她的开门声很轻,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
      哈利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虽然声音仍然带着不安。
      “嗨,赫敏,”他打着招呼,把魁地奇比赛的记忆抛到脑后。
      “你没事吧?”这是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嗯,我没事,”他疲倦地说道,朝她苍白笑笑。“庞弗雷一从病房里出来就会把你赶走的,但在那之前,你为什么不进来?”
      赫敏警惕地盯着那扇被关紧的门,里头德拉科正在休息;然后她溜进了候诊室,随手把门关上。她走过来坐在哈利旁边,安慰般默默地挨着他的肩膀。有一会儿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当哈利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时,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马尔福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虽然关心得很是勉强,但也无疑是真诚的。
      “我不知道,”哈利闷闷地回答。“庞弗雷夫人说他会活下来,所以我想他会的。但是别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也一无所知。或许马尔福醒来后能告诉我们。”
      “你是说你不……”赫敏开口道。
      “是的,我不知道。”哈利说。“球场上发生了什么我连一丁点该死的线索都没有,我只知道我全身浸满了德拉科的血,到处都是血,他在不停地流血。”他突然顿住,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
      “大伙都以为你们俩撞到了一起。”赫敏小心翼翼地说。
      哈利叹气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赫敏?”
      “我觉得眼睛看到的只是表象。”赫敏语气淡淡,尽管一个轻微的耸肩暴露了她的困惑。“我看到的不过是观众席上其他人都看到的,哈利。但我对你和马尔福的情况了解得更多一些,所以我和他们的想法不大一样。”
      “你也认为这件事与那糟糕透顶的魔药有关?“哈利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有些呆板。
      赫敏靠在沙发垫子上坐了下来。“我试过了,”她简单地说,“我试着告诉自己,我们应该相信眼见为实,去相信这只是一次不幸的碰撞,就像其他人那样。罗恩正在楼下和队员们开着小会——他简直脸色铁青,因为他相信马尔福是故意把你从半空中撞下扫帚的。但是……但我无法说服自己那是事实。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利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法告诉你。”
      赫敏咬着嘴唇,听到哈利颤抖的声音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哈利把双手伸到面前,翻过手掌,低头凝视着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生。我不记得和马尔福的扫帚相撞过,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是我们的扫帚尾扫了一下,某种奇特的空气动力学现象让他的扫帚倾倒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哈利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没起作用。
      赫敏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没起作用?”
      “治愈能力。”哈利说着,向后一倒,沮丧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马尔福拿着那把该死的刀在他胸口划了一口子吗?他拉着我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然后伤口痊愈了。可我刚刚试了那一招,就在球场上,他流血不止,我想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他大概会失血而死。但它……没起作用。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
      “那意味着什么呢?”赫敏缓缓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哈利轻声回答。

      * * * * * * *

      那天晚上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里的气氛喜忧参半——晚餐时,霍琦夫人发表了官方声明,宣布由于两队都失去了找球手,所以当天早些时候进行的斯莱特林—格兰芬多的比赛被视作分数无效(理论上来说,这意味着比赛如果没有被暂停的话将永远进行下去)。重新比赛的时间将在之后确定,到时会有通知。
      斯莱特林,当然的,对此欢呼雀跃;然而,格兰芬多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事故发生前他们的得分一直遥遥领先。不过格兰芬多的学生们都很支持哈利,并一再告诉他比赛被中途取消不是他的错。任何一个人要是看到了哈利颓废坐在壁炉前时那一脸愁眉不展的表情,都会明白为什么他的队友都在竭力安慰他。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是马尔福那废物搞砸了一切。”这话罗恩已经说了无数遍,哈利衷心希望他不要再说了。
      西莫点头表示同意。“马尔福只是想为之前发生的事报复你,当时我们差点用那只游走球把他打下来——很明显,你马上就要抓住探子了,所以他孤注一掷,撞上了你。”
      赫敏皱起了眉头。“你亲眼看到他们撞上了吗,西莫?”
      西莫转向她,取笑道。“不然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俩在半空中同时决定掉下来不成?”
      “可是是马尔福先掉下来的,然后——”赫敏试着争辩,但哈利坚决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撞上了,赫敏。”哈利抛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不认为我们俩中有谁是想要故意撞上去的,但我们还是撞上了,这真的很糟糕,尤其是格兰芬多正要赢的时候。”
      “没关系的,哈利。”罗恩颇有信心地说着,向哈利灿烂一笑。“我们会在重新比赛的时候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往好的方面想——我们将在同一个赛季里狠狠击败他们两次。但愿马尔福会由于伤势过重而不得不和魁地奇说拜拜,噢,我不知道,也许是永远呢。”
      “罗恩,”赫敏语气尖锐,不过她仍小心地注视着哈利。
      “有谁知道马尔福是怎么了吗?”哈利问得很随意,但赫敏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注意到他几乎是一听到德拉科的名字就问出了口。
      “我听说他正处于昏迷之中。”罗恩满怀希望地说。“你刚才不是和他一起待在医务室里吗,哈利?你本可以把他的药换掉的,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小动作。”

      “就是,尤其是可以换成弗雷德和乔治魔法商店里的那些假药。”迪安笑着插嘴道。“这样马尔福醒来的时候就不会是什么睡美人了。”
      “是啊,这样一来庞弗雷夫人要想弄清楚谁是杀千刀的罪魁祸首可有好一阵子。”哈利干巴巴地回答。
      赫敏静静坐在一旁,看着男生们兴致勃勃地分析着当天比赛被叫停前的经过,还有重新比赛时的策略。她注意到哈利没有像他本该的那样积极参与讨论,这很奇怪,因为他们正在讨论的可是他最喜欢的话题啊。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除了偶尔的点头和简短的几句话,似乎心思早已神游到了千里之外……
      又或许并没有千里之外那么远——不过是沿着走廊,在右手边第一个螺旋楼梯向下两层楼的距离。到医务室的距离。
      赫敏站起身,一声不响地把她的书收了起来。但是哈利,如往常一样观察敏锐,注意到她要走了,他疑惑地扬起了一边眉毛。
      赫敏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哈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即使不明白她的意思,他的眼睛里仍然是无条件的信任,即使不清楚她的想法,他也相信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什么是最该做的事。

      当赫敏已经爬到肖像洞口的一半时,罗恩在她身后喊道:“嘿!你要去哪里?”
      “去图书馆,”她转过头去,“我要在闭馆前查一本书。”
      不等他们回答,她就从肖像洞口溜了出去。一出来,赫敏就看了看表——八点刚过,希望大多数学生这会儿已经回公共休息室了。她穿过火光照亮的走廊,在右边的第一个旋转楼梯口拐了个弯,向医务室走去。

      德拉科坐在床边晃着双腿,他伸了个懒腰,边扭动脚趾边盯着它们,仿佛它们掌握着宇宙的全部奥秘。他身上的麻木感已经消失得几乎差不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熟悉的不适感,就像震波到达地表前的震颤:稠密,坚实,还有极度的不安。
      距离他来到这医务室才仅仅过了10个小时,而他已经无聊得快要发狂了。他的几个斯莱特林朋友早些时候来看望过他——文森特和格雷戈里不必说,还有布莱斯·扎比尼和潘西·帕金森,他们围着他大呼小叫,就像他是一只受伤的小小鸟。

      可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哈利来看过他这件事。

      【他还好吗?】
      哈利的声音里包含着如此真切的忧虑,德拉科几乎可以发誓说,哈利终究还是关心他的。但后来他出去了,德拉科再也没见过他。这太荒唐了,他还期待着哈利会回来看他。他为什么会这样期待?
      因为他是哈利。
      如果说除却每次从哈利身边走过都想要跪倒在他脚下的极度折磨外,德拉科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哈利身上出乎意料的高尚品质。尽管这高尚只是一个可悲的玩笑,是爱之下仁慈的影子,尽管种种,这仍是一种特别的东西。整整一天,他心底某个失去理智的部分不断期盼着每次房门打开的时候,哈利会再次走进来,期盼着哈利会过来说点什么,什么都行,那样他就会感到一切都好起来了。即使只有片刻。

      可是哈利再也没有来。

      “十个脚趾都在呢,还是少了两个?”
      德拉科抬起头,看见赫敏站在门口,一脸神秘莫测。要么是他想哈利的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所以没听见她开门,要么就是她进来时太安静了,简直像用了某种新款的移形幻影。
      “探视时间不是已经过了吗?”德拉科烦躁地说;他把双脚踩在了地板上,尽管没有站起来。
      “没错。”赫敏走到德拉科的床脚边立定,双手环胸。“但我告诉庞弗雷夫人我只是给你捎个口信,所以她说我能进来。”
      “口信?”德拉科的心跳加快了,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就连他内心的愁闷也变成了希望的一线之光。“谁——谁的?”
      “谁的都不是。”赫敏冷淡地说,“我只是需要一个进入这里的理由,仅此而已。”
      出乎赫敏意料的是,德拉科立刻变得垂头丧气,虽然失望又很快化为了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捕捉到了。
      “你感觉怎么样?”她问道,有点不情愿。
      “棒呆了,”德拉科回答说,“一瞬间从20英尺高的地方摔下扫帚做自由落体运动,简直是太爽了。下次我要去悬崖上试试。”
      “今天真是一出好戏。”赫敏干脆利落地说。“相当激动人心。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拉科哼了一声。“演戏,格兰杰?如果我想做戏,我会在大厅里裸奔,或者在魔药课的桌子上跳摇摆舞。我会把隆巴顿变成一只粉红色的火烈鸟,让他跳吉普赛舞。但是,我不会把我的扫帚变成神风敢死队(二战时日本的自杀性空军敢死队),然后险些撞死我自己。”
      “只是‘险些’真是太遗憾了”赫敏的嘴角弯了弯,强忍住笑意。“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跳舞(提了很多次),不是吗?”
      “我恨跳舞。”德拉科做了个鬼脸。“每个人都知道”
      “哦,可能吧。”赫敏停顿了一下。“不管怎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格兰杰,比赛的时候你也在埋头苦读吗?”德拉科瞪了赫敏一眼,目光锐利得足以刻冰。“我从扫帚上摔了下来,差点摔断脖子,多处受伤导致大出血,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昏过去了。可是我听说波特也很快风风火火下来了,所以我相信他已经把血淋淋的细节描述一一跟你说了。”
      “大家都以为你和哈利在半空中相撞了。”赫敏静静地凝视着德拉科。“是这样吗?”
      “哈利说了什么?”德拉科立即问道。
      赫敏叹了口气。“他不确定。他不记得有过碰撞。但他觉得有可能两把扫帚的尾巴缠到一起了,然后发生了这起古怪的意外。虽然,”她补充道,“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你是故意撞向哈利的,好让比赛暂停以后再比。”
      德拉科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格兰杰,你把我当做这么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了?”
      “我只知道你会为了荣誉不择手段,”赫敏回答道,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且在魁地奇比赛中打败哈利是你长久以来的愿望。”
      德拉科眯起眼睛,“所以你也觉得我是故意撞向哈利的了?”
      “不,”赫敏委婉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当然知道我看见了什么,马尔福,我也知道发生的事情绝不会是碰巧这么简单。我想从你这里里听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它为什么会发生。”
      “为什么会发生?”德拉科苦笑了一下。“这不是很明显吗?还是说你被游走球砸到了脑袋?”
      “我知道这和爱情魔药有关,”赫敏有些不耐烦了,“但据我所知,爱情魔药不会使人突然失去知觉,也不会在半空中引发碰撞。”
      “你什么都不知道,格兰杰。”德拉科回答平静,僵硬的灰眸里情绪紧绷,就像微微发光着的珍珠。“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爱情魔药你最先要知道的是,它们会削弱你的判断力——在你生活的每个方面,在某个特定的人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个时候。”
      “我知道——”赫敏开口道,但德拉科打断了她。

      “当我看到他时,我感觉周遭一切都在瞬间破碎又复原了,而当我看向他时,周围的背景又变成了一片转瞬即逝的残影。”德拉科不带感情色彩地单调说着,仿佛在谈论一种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别人的生活;可这些话似乎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从嘴里脱口而出的,就像一股压抑已久的潮水涌向岸边。
      德拉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赫敏·格兰杰吐露这些,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把这些话说给谁听,他可能就要爆炸了。“你知道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我有多少时间花在注视他上了吗?告诉你吧,数不胜数。如果我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了解哈利,这绝不是在夸大其词。举个例子,哈利习惯用哪只手从眼前拨开头发?”
      “呃,”赫敏不确定地说,神色慌张,“左手?”
      “答案是他总用右手。你知道吗,他总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路,除非他带着书,在这种情况下,他总是左手拿书,因为右手他得空出拿魔杖。你知道当他在课堂上坐下时,他从包里拿出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他的羊皮卷吗?”赫敏猜测着,意识到她其实根本毫无头绪。“或者是他的羽毛笔?”
      “错。是他的墨水瓶。”德拉科平静又得意地冲她微微一笑。“你自以为你很了解一个人,其实你对他知之甚少,这很令人惊讶吧?”
      这是赫敏第一次感到无言以对。
      “好吧,”德拉科用一种低沉而从容的嗓音继续说,“我想我这样关注哈利的一举一动是因为魔药让我对他的情绪和反应特别敏感。我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知道哈利在看我。这种毁灭性的联系,你知道的,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好转。它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糕。这就是为什么——在比赛中……”他停了下来。
      “什么?”赫敏的声音几乎喘不过气来。“你是什么意思?”
      德拉科咬了咬嘴唇,看向别处。“今天早上的气氛比平时要更紧张——大家的情绪都被魁地奇比赛煽动了。我可以很清楚地说出哈利是什么时候生气的,而他的愤怒正是打破我们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关系的源头。就像——”他顿了一下,“就像溺水一样,当你的头浮出水面时,你所看到的是一片深红色的天空,而当你被水淹没时,看到的只会是一片漆黑的海洋。我想这大大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所以就在那一瞬间,我昏倒了。”
      赫敏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哈利让你掉下去的?为什么——说到底他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我差点就抓住金探子了,”德拉科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是今天球场上唯一一个求胜心切的找球手,这你知道。尤其是哈利从来就不知道胜利的反义词是什么。不管有没有爱情魔药,他都是冲着赢来比赛的。”
      “哈利不可能对你那么生气。”赫敏抗议道,虽然声音微弱。“整个比赛的过程中,他都一直在关注着你——他真的非常担心你由于爱情魔药的并发症无法撑过整场比赛。”
      “可不是嘛。”德拉科冷嘲热讽地说着。“相信我,格兰杰,他就是生我的气了。他非常生气。我能感觉得到——也许感觉得太过了——我无法一下子抵制或处理这么多赤裸裸的情感,这就是我昏倒的原因。”
      德拉科坐回床上,靠着床头板,眼神飘离,沉浸在对那一刻的强烈回忆中。那一刻,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崩裂和灼烧。那是一股汹涌的猩红色,纯粹而热烈,没有一丝黑色的杂质或者半点白色的稀释——那是愤怒的颜色,痛苦的颜色,激情的颜色,爱的颜色。

      爱,就是这一切,乃至更多的总结。

      德拉科强迫自己不再沉湎于灼热的记忆中;他回头看向赫敏。“那么,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
      “你知道,哈利对此一无所知。”赫敏眉头紧皱,严肃地说。
      德拉科揶揄地耸了耸肩。“毕竟有时候忽略别人的感受是很容易的。”
      “哈利才不是那样的人。”赫敏坚持道,不由自主地为她的朋友辩护。
      德拉科毫不畏缩地凝视着她。“我知道。”

      他们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交织着令人不安的沉默。最后,赫敏开口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她听起来又焦虑又不悦。
      “也许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德拉科轻声说,难掩其中无法言喻的挫败感。他抬起眼睛看着赫敏,“所以,是哈利让你到这儿来的?”
      赫敏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想自己来和你谈谈。哈利——嗯,他还处于对整件事的惊吓之中,我想最好让他自己呆一会儿,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德拉科移开目光,落在如病房般惨白的地砖上。“他今天来看我了。”
      赫敏看起来并不惊讶。“他一直很担心你。他一直担心你会不会有事,他——”她本来想告诉德拉科球场上那次失败的治愈,但在最后一刻还是决定不这么做,“他是你从扫帚上摔下来后第一个赶到你身边的人。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着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发生的原因,也不知道发生的经过,而且他绝不会想到这些都是因他而起的。”
      “你打算告诉他吗?”德拉科问道,一听到哈利的名字,他的眼睛里就闪过了朦胧的火花。
      “你想要我告诉他吗?”
      “我不知道。”德拉科漫不经心地说,尽管僵硬的耸肩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随便你。”
      “别把这事推给我!”赫敏看上去有些恼火,她严厉地瞪了德拉科一眼。“想不想让我告诉哈利,你自己决定。你别想把这个决定权推给我。”
      “你觉得让他知道会更好吗?”
      赫敏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最终如实说。
      “那就照你认为最好的去做。”

      德拉科弯下腰,从床边的水壶里倒了一杯给自己,抿了一小口。他凝视着水,无色的液体上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辉,反射出分散于清水和玻璃间的虹光色带。他无精打采地搅动着水,在玻璃杯里形成了一个迷你漩涡,不过当他停止转动时,漩涡立刻就消散了。
      “这年头我们都太轻信了,”德拉科用蔑视的口吻对着杯中水说道,“我们把每件事都视为理所当然,从没认真想过一个小小的波折就能改变我们的整个人生。我不是说我们不关心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我是说我们想得太多,却关心得太少。拿这杯水来说吧,”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就像在祝酒,“我渴了就会喝它。我从没想过它可能有毒,哪怕这或许是我喝的最后一口水。”
      赫敏疑惑地看了德拉科一眼。“水为什么会有毒呢?因为庞弗雷夫人认为她名下病人的零死亡率在她的档案中不好看?”
      “别犯傻了,格兰杰,这只是个比喻。”德拉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继续阴郁地盯着那杯可疑的水,又喝了一口。“不管怎样,即使它被下了药,也不会比我现在的状况更糟——爱情魔药是一种魔法毒药,流淌在我的每一滴血里,却不会杀了我。”他苦笑了一下,“至少现在还不会。而且肯定不会那么快。”
      “一定会找到办法的,”赫敏坚定地说,声音里充满了决心,“即使没有直接的反咒,这药也一定有什么漏洞。”
      “漏洞?”德拉科怀疑地看着她。“你以为那会是什么,赫敏?我们想要逃避的规则?爱情没有规则可循,这不是一场游戏。这是一个错误,有些错误是永远、永远无法纠正的。”
      “那你就准备这样苟活下去吗?”赫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把这当成一个错误对你有什么帮助吗?哈利怎么办?”
      “哈利,实话告诉你,可不是在爱情魔药的魔爪下会丧失理智的那个人。”德拉科咬牙切齿地说。“顺便说一句,哈利事实上可以继续过他的日子,不必背负魔药的枷锁,他完全可以离开,回归正常的生活。”
      “不,他不能。”赫敏怒视着德拉科,很是恼火。“如果你以为你是唯一受爱情魔药影响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自从你用割伤自己再让他治好你的方法让他明白了魔药的严重性,他就一直在担心这堆乱七八糟的事——你永远想象不到他有多担心。他向罗恩撒谎,只为保守这个可怕的秘密;他逃课,干一些偷偷摸摸的事,只为跟你说话。这七年里我还从没见过他在魁地奇中表现得这么差。所以,别装出一副殉道者的样子,把你的时间用得更有价值点吧,好好想想如何解决这问题,因为我知道总有办法的。”
      “你知不知道你听起来就像那个该死的玛蒂尔达·米格斯,疯麻瓜的妈妈。”德拉科听起来有点被恶心到了,“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我知道总有办法的!’”拜托不要给我些一点都不实际的理想主义好吗。”
      “哦,别再像个傻瓜一样了,行吗?”赫敏厉声说。
      “那真是对不起,”德拉科向后倒在枕头上,“要是我说‘毕竟我今天过得很糟糕’,你会觉得太轻描淡写吗?还是说‘这都是脑震荡的错’这句话会更好一些?不管怎样,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乐观,这次谈话也没有让我感觉好很多。”
      德拉科闭上眼睛,赫敏奇怪地愣了下,有一瞬间他看上去是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疲惫而又无辜。
      “我一直在想,”她慢慢地说,“记忆咒是否会管用。让你忘记魔药对你的影响,甚至可能抹去你喝下魔药的整段记忆。”
      德拉科摇了摇头。“行不通。记忆咒的力量不如夺魂咒,甚至夺魂咒在爱情魔药生效时也不起作用。要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在颤抖,“记忆咒与夺魂咒扰乱的是你的大脑。而爱情魔药……扰乱的是你的心。”

      赫敏看着德拉科,平生第一次,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纯粹的无助和迷惘,如此残酷而真实;她看到了在那傲慢冷漠的外表下蜷缩着的一颗心,他也会害怕,也会不知所措。很明显,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处理这种局面,马尔福家族也没有。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应该休息一下。”她转身准备离开。
      “我要和哈利谈谈。”德拉科叫住了她,声音有些发紧。
      赫敏瞥了一眼。“什么时候?”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德拉科却很惊讶;他还以为她会问他想和哈利谈些什么。
      “越快越好。明晚九点。老地方,他知道是哪里。”
      赫敏翻了个白眼。“是啊,天文塔五楼的储藏室。”她顿了一下,“你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见面的地点——你知道大多数人晚上去天文塔实际都是去做什么的,对不对?”
      德拉科挤出了一个笑容。“是啊,关键是他们忙得热火朝天,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赫敏哼了一声。“只要你们俩不会被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影响。”
      德拉科假笑了下。“不用担心,哈利会确保我们专注于正事的。”他看着赫敏伸手去拉门把手,然后轻声加了一句:“谢谢你过来。”
      赫敏停下来斜看了他一眼。“我会告诉哈利你向他问了好。”

      “告诉他明晚记得去那儿就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9/理智的边缘[上](芝士海绵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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