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5、第五章：身世

　　略休养了些日子，折玉自觉伤势大好，便准备离去了。叶孤鸿吃惯了他做的菜，颇有几分舍不得——玉天宝这个娇贵的越发不舍了，然他被叶孤鸿摁在了这边，说是学不好武艺不得离去，只能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向折玉。
　　折玉抿了抿嘴，道：“我待香帅那边的事情了了便立刻回来。”
　　叶孤鸿笑了笑：“这恐怕得等到香帅退出江湖那一日了。”
　　折玉想到楚留香这些年没断过的传闻和麻烦，也不好反驳，只说：“师兄和小宝哥有什么话要我带出去的吗？”
　　玉天宝沉默了一会儿，道：“替我给无容姐姐带个话，叫她别再寻我了，和一点红好好过日子吧，待我学好武功再去看她。”
　　折玉点头。
　　一旁的叶孤鸿犹豫再三，忽然进屋取出了他宝贝得不得了的布包交给了师弟，说道：“若能遇到我兄长，就把这个交给他，若遇不到便算了。”
　　折玉接过布包一掂，发觉十分沉手，但他没问里头是什么东西，一口应下了。
　　叶孤鸿又递给他一封信，道：“这是给宫师兄的信，十分要紧，尽快送到！”
　　折玉将信塞到怀里，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翻上马，绝尘而去。
　　小道长离开不过三日，忽有一美貌少女不期而至。
　　彼时叶孤鸿出门打猎，玉天宝在屋外老老实实练把式顺便看家，便见这娇俏女子一脸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他不过三脚猫的功夫，看不出来人深浅，自遇到石观音之后，也再不敢小瞧美貌女子，顿时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不想这姑娘一见他便收起了原先的表情，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转了一圈，问道：“玉天宝？”
　　玉天宝面不改色道：“姑娘认错人了，小子名叫叶小宝。”
　　那女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想必你有个弟弟叫叶小鸿喽？”
　　玉天宝仍旧面无表情，说道：“小子没有弟弟，倒是有个房东名叫玉小鸿。”
　　那女子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讶，饶有兴致道：“玉小鸿就玉小鸿吧，他人呢？”
　　正说着，叶孤鸿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我在这儿呢沈小花。”
　　“沈小花”立刻沉下脸：“别瞎给我取名字，还有，看你干的好事儿。”
　　“我干了什么好事？”叶孤鸿笑道，“沈浪却不是我招来的，他是跟着你来的。”
　　“沈浪？”玉天宝若有所思，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你是白飞飞么？”
　　“沈小花”的脸色顿时和吃了苍蝇似的。
　　叶孤鸿摇了摇头：“不对，再猜。”
　　玉天宝只眼巴巴看着他。
　　“趁现在多动动脑子，往后你也只有自己了。”叶孤鸿指了指身边的女子道，“喏，这是个心思最机巧不过的，这些日子多跟着学点儿。”
　　被他指着的“沈小花”眯起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看向玉天宝。
　　玉天宝一个哆嗦，脑中忽而灵光乍现，道：“哎呀，你不会是王怜花吧？”
　　王怜花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他几遍：“虽是个绣花枕头，好歹不是彻头彻尾的草包。”
　　玉天宝迟疑地回应道：“谢、谢谢夸奖？”
　　叶孤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说，小宝，你再练一炷香，顺便帮我们望个风。”
　　说罢便领着王怜花进屋。
　　王怜花瞧这屋子又破又旧简直没出落座，心里头的火又蹭地蹿了起来。
　　叶孤鸿见他脸色不善，便问道：“沈浪又怎么招惹你了？”
　　王怜花一路憋着气，这会儿才咬牙道：“我好不容易得了那色使的信任可以往快活王跟前凑了，这姓沈的竟然出来捣乱，坏了我的好事。”
　　叶孤鸿皱了皱眉：“沈浪不当如此才是，你是不是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被他瞧出端倪来了。”
　　王怜花一噎，见叶孤鸿正看着自己，知道瞒不过他，无奈道：“色使寻了两个貌美的女子去，我预备寻机会和其中一人换。”
　　叶孤鸿却脸色大变，也低声音道：“你疯了？柴玉关可是你的……”
　　“我很多年前就疯了，”王怜花眼神忽冷，“你和沈浪帮了我很多，也让我变了不少——但是太迟了，实在是太迟了。”
　　叶孤鸿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半天，问道：“那……你是怎么被沈浪发现的？”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王怜花顿时咬牙切齿，说道：“那色使的易容术委实高超，我竟没认出那两个女子一位是朱七七，另一位是白飞飞。”
　　他话一说完，就听身边的挚友闷笑一声，便忍不住瞪向他，偏偏这表情怎么看都像恼羞成怒。
　　“所谓百密一疏，不过如此。”叶孤鸿缓了缓，道，“倒是没想到白宫主同你做了一样的打算。”
　　王怜花一脸恶嫌：“我只是临时起意，也没打算用这种方法报复柴玉关，我只是想潜伏到他身边而已。”
　　他想到白飞飞，只觉得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比自己要疯狂得多。
　　“所以你们姐弟两个便被沈浪逮着一块儿教训了？”
　　“他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王怜花冷哼，“我被那位朱大小姐害得在色使面前露了马脚，只能同你一般假死脱身，沈浪受恩于她，自然得给她善后。”
　　——这话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叶孤鸿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不敢说出口。
　　王怜花说了半日，已有些渴了，寻了半日也没找到茶盏，不由皱眉道：“这几个月你就住这里？”
　　他和玉天宝一样是个金尊玉贵的公子，虽然比玉天宝吃过更多的苦，但对东西也挑剔得厉害，有条件绝不过苦日子。
　　别说王怜花和玉天宝了，叶孤鸿自小被白云城主亲自教养，吃穿用度能差到哪里去？便是到了武当，一应用度也是简而不陋的，这种破旧的小茅屋偶尔暂住还行，叶孤鸿一住就是几个月，竟然还有继续住下去的架势。
　　王怜花心下有了猜测，难得好心劝道：“以前你常劝我，说什么不是只要有血缘关系就能做人父母的，没有血缘关系但成为至亲的也大有人在，怎么今儿个到你自己身上却堪不破了？”
　　叶孤鸿心头忍不住一跳：“什么血缘关系？”
　　王怜花奇道：“不就是你并非本来的叶孤鸿之事吗？”
　　叶孤鸿脸色唰地一变，强自镇定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听来的？我不是叶孤鸿又能是谁？”
　　“你竟不知道此事？”知晓自己说漏了嘴，王怜花暗自懊恼，转移话题道，“你不晓得此事，为何还一副心灰意冷、退出江湖、就此避世的模样。”
　　他忽地想了什么似的，问道：“还有，这些日子怎么没看见你的剑？”
　　先前他们与快活王手底下的人周旋，未避免暴露身份，从脸到一身行头全部换了个遍。叶孤鸿的白虹剑虽不显眼，却是满江湖独一份，自然被他藏了起来。后来叶孤鸿诈死脱身，王怜花潜在柴玉关的势力之中，每次相见都来去匆匆，是以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叶孤鸿竟然换了一柄佩剑。
　　王怜花素来心思玲珑机敏，说话也迂回婉转，因与叶孤鸿自小相识，两人渊源极深，故而在他面前竟然有几分口无遮拦。
　　然他话一问出口，心下便有些后悔。
　　叶孤鸿倒没有在意这点，盖因“有话直说”一事是他自幼就对王怜花耳提面命来回唠叨的，奈何王公子只习得了其中半分精髓，还尽用在他自己身上了。
　　他面不改色地答道：“说起来有几分丢脸，白虹……断了。”
　　王怜花悚然一惊。
　　对于剑客而言，佩剑——尤其是这般意义非凡的佩剑——相当于半条命，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叶孤鸿见他脸色便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连忙岔开道：“方才你说我不是叶孤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惯常的笑意，但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怜花一叹，知道他不愿提起，只好接过他的话茬：“此事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没人捅到你面前罢了。”
　　真正的叶孤鸿，也就是白云城前城主的从子、现城主叶孤城的堂弟，十多年前因病亡故。其母原先多年无身孕，年逾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平素爱若珍宝，这孩子一去便有些魔怔。
　　那孩子的父亲是个宠妻如命的，便想找一个相似的孩子慰藉妻子的心情，偏找来几个都有种种不合适，恰在此时有人寻来一个父母双亡无人照料的孩子，年纪虽小了些，眉眼间却与夭折的叶孤鸿竟有几分相似。
　　这孩子祖上也姓叶，与白云城这一支早分了宗，到了如今几乎没什么血缘关系，然叶父见他肖似独子，只觉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便把他充作亲子，严令城中之人不许透露出去。未想叶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将满腔爱子之意倾注在那孩子身上，糊涂时又把他当做夺走孩子地位的仇人。
　　当时的城主是叶孤城的父亲，见弟弟家中闹得不像话，便寻了个借口让那孩子住在城主府中与叶孤城作伴，只每月回家小住几日，这才让叶母减少刺激又能在清醒时一解慈母之思，才叫她渐渐恢复起来。
　　只是好了没几年，这对夫妻便因体弱多虑，先后离世。
　　叶孤鸿听完这一段，呆愣了半晌，道：“难怪。”
　　他看向王怜花，勉强扯了扯嘴角：“血亲血亲，除了血之外还有亲，亲比血重要——这话原是多年前我拿来宽慰你的，不想今天要用在自己身上。”
　　王怜花正拿着茶碗嫌弃地查看里头有没有灰尘，现下也不言语，只作没听见他的话。
　　天下身世凄惨的人那么多，叶孤鸿的来历固然曲折离奇，但同王怜花一比简直是不足为道。他父母相互仇视，父亲对母亲弃若敝履，母亲对父亲爱恨交织，即使幼时有过一段幸福安乐的生活——也是骗人的假象，而这一切在父母反目之后，终是从天堂堕入地狱。
　　如果不是遇到了叶孤鸿，他如今也不过是一只吞噬着仇恨长大的恶鬼而已。
　　叶孤鸿见他不说话，便故作自我安慰状：“我虽父母双亡，好在养父母待我不算太差，老城主也疼我，还有兄长……”
　　他本意想说没有血缘关系未必做不了亲人，提到叶孤城时忽然又低下了声音，半晌才说道：“长兄如父，这话当真半点不错。”
　　却听王怜花冷笑道：“我虽父不亲母不爱，好在母亲给我找的后爹还算疼我。”
　　叶孤鸿也顾不上伤感了，当下浑身一震，道：“究竟是哪个有胆子还有命给你当爹？”
　　王怜花冷哼：“还有哪个？自然是那誉满江湖的沈浪沈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