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4、第四章：生辰

　　叶孤鸿看了坐在自家师弟身旁的楚留香一眼，似笑非笑：“香帅真是好灵通的消息。”
　　折玉重伤未愈，他有几分生气迁怒也是常理。别说是他，便是楚留香自己心中也有几分歉疚和后怕，因此他并没有介意叶孤鸿的态度，只低头叹息：“这次是我大意了。”
　　折玉心知师兄是担忧自己，又不愿香帅太过愧疚，况且此事本也不能算在楚留香头上，忙说道：“是我自己没用，不关香帅的事情。”
　　楚留香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年轻，你看一点红在江湖浮沉这么多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也没能看破无花的真面目吗？便是我……”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叹。
　　无花和南宫灵都是他的故交好友，他们也曾志趣相投，谁知终究干戈相向。
　　他说道：“我那时已经有些怀疑他，但无花素来品性高洁，我恐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遭人胁迫，没有轻下论断，便托了一点红照拂你。本以为无论如何只要你们联手，即便制不住他也能全身而退，结果你们两个都不知所踪。无花说他远远看到你掉下悬崖，而红兄一听见动静就畏罪潜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折玉回忆道：“确实是一点红前辈突然出手——我疑心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因为他的剑指向我的时候有几分犹疑，每每剑一停，便头痛得厉害。后来他拼着内伤收回自己的剑，我想去看看他的伤势，却没有注意到身后……”
　　他顿了顿，又问道：“一点红前辈怎么会忽然失踪？香帅又是如何发现无花不对劲的？”
　　楚留香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红兄去了何处——许是被曲姑娘救走了吧。至于无花，他说他急于救你，便没有去追人，只可惜并未找到你的踪迹。此时再去追捕一点红，却来不及了。”
　　叶孤鸿挑了挑眉：“这番说辞，根本无懈可击。”
　　楚留香点了点头。
　　无花和一点红都是他的朋友，无论无花这番说辞是真是假，楚留香总会失去一个朋友的。
　　他为了找出其中任何一点误解的可能性，在折玉掉崖的地方来回寻找。
　　恰在不远处寻得一块巨石，石头上有一个穗子。
　　那是宋甜儿编的，楚留香当时用不上，又念及宋甜儿从无花处学了几手厨艺，便随手系在了无花的琴囊上。
　　后来大明湖上，无花奏琴，第一次引动了一点红的杀机，无花勃然色变，认为琴音染上杀气便是不详，于是将手头的琴沉入湖底。
　　所以当再次见到这穗子时，他不能不怀疑。
　　不止怀疑，他几乎就要确定了。
　　而今日见到折玉，从他嘴里获悉真相，那“几乎”二字，便也可省了。
　　折玉抬头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神色难得的有些凌厉，又混杂着难言的失望。
　　楚留香一直是个宽和温厚的男人，之前神水宫明知此事与他无关，偏偏故意上门找茬，泼他一身脏水，让他为这无妄之灾并为此劳碌奔波，他也不过是无奈苦笑——这人实在胸怀宽广得过分。自认识以来，折玉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动肝火。
　　思忖之间，忽听见一声轻响，原来是叶孤鸿把佩剑放在了桌子上。
　　折玉记得这位师兄身边有把从不离手的佩剑，叫做白虹，据说这把剑代表着师兄的兄长对他的认可，故而叶师兄对白虹十分爱惜，连睡觉都要抱着。
　　而此次见到师兄，折玉竟再也没有见过白虹，此时放在桌上的却是武当弟子中常见入门武器，和折玉带在身边的那柄剑一模一样。
　　折玉不知这其中有何变故，也一直没有问，只看着那柄剑发起了呆。
　　叶孤鸿在桌边坐下，往碗里倒了些水一饮而尽，而后说道：“现在无花如何了？”
　　楚留香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找到他的罪证。”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
　　叶孤鸿并不意外，只道：“宫师兄曾说，无花此人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实则心性冷酷狠戾、野心勃勃。既然他想当少林方丈，也颇为自负能力，天峰大师却并没有择他为继承人，我想——无花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向了楚留香。
　　楚留香在他说完的那一瞬间几乎立刻跳了起来，说道：“不错，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怎么能指望他顾念师徒恩情呢？”
　　他抱了抱拳：“多谢叶道长指点迷津。”而后又对折玉说道：“阿玉，你安心在此养伤，等我解决完了此事便立刻前来寻你。”
　　见小少年乖乖点了点头，他连饭都没心思用，便别过屋内三人，飞快离去。
　　他一走，叶孤鸿顿时换了张脸，先是对折玉语重心长道：“师弟，你在此好生修养，早日恢复也好早些帮上香帅的忙。”
　　而后又看向躺在一边的玉天宝，挑高眉将这位西方魔教前任少教主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才道：“玉少主，久仰大名啊。”
　　也不知他刚才在屋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内容。
　　玉天宝也不怯场，道：“彼此彼此啊，叶公子。”
　　姓叶，名字里有“鸿”字，又是武当内门弟子，除了白云城主的弟弟叶孤鸿，玉天宝也想不出来第二个了。
　　叶孤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香帅对我的称呼。”
　　这是闹了什么家庭矛盾么？莫非眼前这个也是抱来的？
　　玉天宝不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忽见叶孤鸿脸色一变，道：“我还有些事，你们好好在家休养。”
　　说罢，不等回应便已经失去了踪影。
　　玉天宝躺在床上叹了又叹——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说的便是他吧。
　　前少教主略带犹豫地望向身边一如既往沉默的小道长，问道：“我现在开始习武还来得及吗？”
　　折玉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又替他摸了摸骨探了探脉，说道：“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吃苦了。”
　　玉罗刹要给自己儿子找个替身也不容易，为了不让人一眼看出虎父犬子或者头上戴绿，特意挑了个根骨过得去的孩子。而玉天宝曾经为了获得父亲的关注也努力过一阵子，再加上西方魔教并不缺天材地宝，他的底子居然还不错，至少学了一身漂亮的花拳绣腿。只不过后来在吹捧阿谀之下被惯坏，父亲又从不多看他一眼，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不受影响，便日渐疏于习武，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也就比没习过武的寻常人好上那么一点儿罢了。
　　玉天宝想着将来唯有自己一人，西方魔教还不知会不会放过他，不由咬了咬牙，说道：“吃不了也得吃！”
　　在折玉盘算着怎么锻炼这位前少教主的时候，他的师兄却是以轻功一路疾行，来到了一处山涧，在那里正候着一位容色娇美的少女。
　　“你比上个月来得晚了些。”叶孤鸿说道。
　　少女眼带轻愁，叹了口气：“你在这里躲着，我却是在快活王心腹的眼皮子底下活着，哪里那么容易出得来呢？”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宛若幽谷莺啼，叶孤鸿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寒道：“这儿没有旁人，你别用这声音同我说话。”
　　少女眨了眨眼，说道：“好罢。”
　　“她”这一开口赫然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音色。
　　原来这娇俏少女竟是一个同叶孤鸿差不多大的少年所扮。
　　叶孤鸿却毫不奇怪他的做派，只问道：“解药的事情……如何了？”
　　身着女装的少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他，而后说道：“这是最后一次的解药了。”
　　叶孤鸿收起瓷瓶，道：“你还不打算脱身吗？”
　　少年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等了许多年才混进快活城，你倒是给我一个罢手的理由。”
　　“没叫你罢手，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沈天君还活着。”
　　少年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年忽然笑了笑：“你是在骗我去见沈浪吧？你为什么不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于是叶孤鸿也笑了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王公子，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想到和沈天君联手复仇，或者利用他，你居然先想到去见沈浪。”
　　“本公子的想法与你无关，至于沈浪——我现在是不会去见他的。”
　　“这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王怜花身后响起，这位千面公子顿时身形一僵，瞪了叶孤鸿一眼后连忙腾身而去，沈浪只来得及向叶孤鸿示意一下，便急急追了上去。
　　叶道长笑着看他们远去，而后从王怜花给他的瓷瓶中倒出一枚红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这几个月来悬在他头顶上的两把利剑此时已经去了一把，另一把却摇摇欲坠，随时准备要他性命。
　　叶孤鸿略惆怅了一会儿，又想起家里还有两个需要伺候的病患，在山上猎了些野味到镇上换钱采买。待他从药店抓完药出来后，突然闻到了一阵汤面的香气。
　　他忆起前几日玉天宝在那边掰着指头算自己的年岁，一边算一边小声叨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真的生辰。”
　　前少教主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又可怜又凄惨。
　　叶孤鸿想着，虽说他们三人掉崖的掉崖，落水的落水，中毒的中毒，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况且玉天宝最近病情有了起色，师弟的伤势渐好还和楚留香成功汇合，自己身上的毒又解开了，一切都在好转，很适合庆祝一下。
　　于是等叶孤鸿回去的时候，身上的东西比原计划要买的多了一倍。
　　折玉一边帮他搬东西，一边问道：“师兄今天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叶孤鸿摇头道：“不是我，今天是小宝的生辰。”
　　原本想要伸手帮忙的玉天宝闻言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折玉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拿着东西进了灶房，开始用老母鸡吊汤。
　　叶孤鸿把寿星公按在了原地，说道：“你给我好好歇着，等你病好了，便是想偷懒也不成。”
　　折玉闻言从灶间探出头来，道：“师兄，小宝哥之前说要认真习武呢！”
　　叶孤鸿一边把师弟的脑袋推回灶间，一边略带新奇地打量了前少教主一眼，问道：“认真的？”
　　“你你你别别别别看不起人啊。”玉天宝倒是很想把话说出气势来，奈何他自己都不是很有底气。
　　叶孤鸿便冷笑：“有我在，想不认真也不行。”
　　玉天宝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不由打了个寒颤。
　　折玉和叶孤鸿一直忙活到日影西斜，期间玉天宝便坐在床上发呆，呆着呆着竟又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折玉端来水让他打理自己，又帮他梳理头发，玉天宝深深慨叹这小道长的心细体贴，和自己这种曾经的公子哥一点都不一样。
　　等他坐到桌前，叶孤鸿说道：“难得生日，来许愿吧——第三个愿望不许说出来。”
　　玉天宝笑道：“这是哪里来的风俗？”
　　话虽这么说，他仍旧闭上眼：“希望我前爹放我一条狗命，希望我能成为绝世高手。”
　　说完又闭紧了嘴，心里默念：希望所有帮助过我的人都可以长命百岁、安乐一生。
　　许好愿望，叶孤鸿便催他吃面，玉天宝憋足气，吸溜着一口吃下了整根面，吃碗面又喝了口汤。热汤从喉间滚落，让他整个胸膛都暖了起来。
　　他不觉间淌下了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