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48、第四十八章：相聚一堂

　　宫九憋着一肚子气走出了这个无名宅，出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到，幸好西门吹雪及时揽了他一把，将人稳稳接住。
　　宫九一转身便对上了青年剑客英俊的面容，不知怎么，心情又好了起来，顿时把无花丢到一边，道：“对了西门，方才忘了同你说，卫公公是从小看着我和堂兄长大的，只要他没意见，我堂兄和我爹就……”
　　他平时脸皮也是极厚，眼下不知怎么，“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西门吹雪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难得的笑来。
　　他说：“好。”
　　宫九呆了呆，而后喜滋滋的把人拉上了马车。
　　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两个属下和一个车夫这才敢冒出头来。车夫问道：“世子，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宫九躺倒在西门吹雪的腿上，脸用力蹭了蹭，而后想也不想地吐出三个字来：“合芳斋。”
　　车夫得令，又驾着马离去。

　　折玉眼下尚且不知自家师兄想为自己出气却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今日一早，他和叶孤鸿惯例练完剑之后，师兄弟两人和王怜花本约好了见面，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人来，于是便去寻他。
　　王怜花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在京中也有宅邸，一行人入京之后便住在他的地盘上，说是去寻他，也不过几步路的事情。
　　谁知两人一踏入院中，便隐隐听见王怜花低低的泣音：
　　“沈叔叔……好叔叔……且饶了侄儿吧……”
　　叶孤鸿神色顿时一厉，手已经按上剑柄。他的剑还未出鞘，沈浪的声音也接着响了起来：“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的声音既隐忍，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叶孤鸿自认识王怜花至今，还从没听他这样哭过，可沈浪也并非不讲理的人，他一时愣住，不知这剑还当不当出鞘。
　　还在犹豫的时候，折玉已经上前要去敲门了。
　　叶孤鸿脸色沉沉，牢牢盯着门口，打算等门开后一探究竟，忽然听见有人说道：“孤鸿，收剑。”
　　叶孤鸿气势一泻，放下了手，转身疑惑地看向来人：“兄长？”
　　叶孤城穿过月洞走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楚留香等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率先出声：“阿玉，我有事同你说。”
　　折玉欲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转过头来面带犹疑：“可是……”
　　这时屋内已经没了动静。
　　叶孤鸿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声王怜花，楚留香又道：“沈兄和王公子有事相商，想来我等不便打扰。”
　　叶孤鸿很怀疑楚留香和沈浪使一伙的，可叶孤城也冲他微微摇头，他便只好歇了心思。
　　——旁人的话可以不信，但叶孤城绝不会骗他，兄长说不能进去，那就真的不应该进去。
　　于是他只好道：“那……那我们便不打扰他们了……”

　　众人好说歹说终是将两位小道长带离了这个院子。
　　折玉看着楚留香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我快好奇死了告诉我吧我绝不说出去”这样的话，而香帅对着小道长尤为清澈的目光，只觉得嘴唇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来。
　　他不由转头看向叶孤城，想知道这位白云城主会怎么同自己的小堂弟解释。
　　叶孤城清冷的目光淡淡瞥来，沉着道：“王怜花岂是会吃亏的人？”
　　王怜花当然不是会吃亏的人！
　　叶孤鸿一念及此，终于放下心来。
　　楚留香连忙接了下去：“不错，王公子生性爱玩闹，只有他叫旁人吃亏的份。”
　　两位小道长主动将“沈浪”代入了“旁人”二字中，一想也是，便不再追究此事。

　　到了傍晚的时候，王怜花和沈浪依然不见人影，反而是外头传来消息，说是江玉郎被人大张旗鼓地押进城来。
　　因无花和无敌宝鉴一事，少林承了武当不少人情，再加上江氏父子血债累累，作为武林泰斗，少林自然当仁不让地参与此事。
　　当一群光头押着江玉郎风尘仆仆伤痕累累地进入城门后，迎接他们的便是分外热情的汴京百姓。
　　由宫九提供大纲、他手下无数代笔加工润色而成的《伪君子姜氏别贺传》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茶馆酒楼，市井百姓们一听说江玉郎到达，纷纷提着菜篮子前来围观，可见此人身边尽是少林的僧人，手里的臭鸡蛋烂菜叶一时扔不出去，只好叽里呱啦地一阵说道：
　　“诶？这就是那个江玉郎？”
　　“瞧着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学着他爹尽不干人事？”
　　“哎呦呦那李家，那鲁老头死得可真惨。”
　　“那个什么玉郎江枫还要惨吧？活着的时候被人害死，死后还要给仇人当儿子，那个江别鹤也忒缺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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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玉郎不同于无花，虽然也是年纪轻轻就罪行累累、恶迹斑斑，但他多是仗着父亲的荫蔽狐假虎威，当这棵为他遮风大雨的大树骤然倒下，他顿时就慌了神。
　　江别鹤昔日来往的都非善类，仇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以江玉郎如今的本事可以说是进退维谷、六神无主。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落在武当和少林的手里。
　　——毕竟他父亲折磨别人、榨干旁人价值的手段，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押送江玉郎的队伍便如同逆流行舟，在激愤的人群中缓慢的挪动。
　　而皇城之上，立于高处的帝王正垂首俯视这一幕。

　　江湖人素来不喜拘束、不服管教，对帝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虽然也有如南侠展昭之类的义士，更多的是臭名昭著的恶徒。
　　况展昭常有而包龙图难寻，自包拯去后，要找一个能让江湖侠客心甘情愿追随的臣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也有诸葛神侯和金九龄等人愿意投诚，但是——正如他那位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爱写话本的堂弟所言——诸葛神侯自带处处制造麻烦的宿敌元十三限、金九龄更是监守自盗，这种投诚究竟是利是弊谁也说不清楚。
　　大概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够头铁，容易热血上头，不会轻易受人要挟，只要一个“义”字就能聚齐一帮傻子来卖命，而好人——好人总是比坏人更容易齐心协力、更舍生取义。
　　既然目前不能用明面上的规定来约束他们，便只有潜移默化给他们添加一些不成文的规则。
　　而这一切，正好可以从因为无花、了念、老实和尚等人不得不低头的武林泰斗少林寺开始。

　　这位年轻的帝王想到此处，不由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恰在此时，忽有一黄门来报：“禀陛下！”
　　“说。”
　　“太后请了傅大人家的小姐和蔡太师家的表小姐入宫，说是请您去御花园一叙。”
　　刚刚扬起的笑容顿时凝住，皇帝略思考了一下，道：“你去回禀母后，我处理完政事便去。”
　　“奴才领命。”
　　见小黄门褪去，皇帝又对身边的人说道：“陈伦，听说近日铁捕头已经回京，正巧朕有些事情要去寻他，宣他入宫觐见吧！”
　　陈伦领命退去，皇帝依然站在墙头，自言自语：“傅姑娘心有所属，至于蔡姑娘……等蔡太师倒台了，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身边的两位贴身内侍却都听了个分明。两人深深埋下头，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不敢有。

　　宫闱内斗、庙堂风云离叶孤鸿等人暂时有些远，他们正在王怜花的府上迎接客人。消失了一天的王大公子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叶孤鸿和折玉彻底放下心来，开始打量来人。
　　此人容貌清俊，神色冷肃，被人用轮椅推着缓缓进入大堂。
　　他一开口就说：“实不相瞒，今日盛某是以私人身份拜访府上的。”
　　来人正是神侯府的大捕头无情。
　　王怜花闻言微微起了些许兴趣，问道：“大捕头为何而来。”
　　无情叹了一声，而后说道：“为苏楼主而来。”
　　堂上几人略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无情没有等到他们的回应也不在意，只是缓缓将来意道明。
　　金风细雨楼乃是京城最大的江湖势力之一，又与六分半堂敌对，这些年越发摩擦不断。
　　而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纯，却是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的未婚妻。
　　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暂且不提，无情今日前来，乃是受好友杨无明所托，为苏梦枕延请名医。
　　先前为苏梦枕治病的大夫乃是御医，却在不久前被楼内的叛徒杀死，陛下虽然震怒彻查，线索到了一个小帮派便断了。
　　眼下竟再也没法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大夫。
　　戚少商和沈浪都对苏梦枕神往已久，一听此言顿时积极响应。
　　沈浪率先说道：“倒是可以将万大夫请来，至于苏姑娘……”
　　王怜花笑睨了他一眼，又道：“移花宫两位宫主春秋正盛，让苏姑娘出来历练个一两年不是什么难事儿，苏姑娘甚少出宫，多见识一下江湖风云也不是什么坏事。小鸿，你说呢？”
　　他都把好处捋清了，唯有一个问题——在苏梦枕身边，实在太危险，不知这二位是否愿意。
　　叶孤鸿思忖了一会儿，道：“我这就去写信。”
　　至于等待回音的日子，倒是可以由王怜花先代为诊治。

　　说完此事，无情又话锋一转，接着道：“实不相瞒，盛某有一位师叔……”
　　无情的师父正是诸葛神侯，他也只有一位师叔，就是神侯的师弟元十三限。
　　叶孤鸿一听这个开头，便猜到了接下来的内容。从李园赴京这一路，从不知杀了多少杀手，其中就有这位宗师的弟子。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会亲自对我出手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抚上了悬在腰间的长剑，脊背绷得笔直，露出一个警惕的姿态。
　　几乎是同一时刻，折玉也坐直了身体，向无情看去。
　　武当派的几位师兄弟当真是默契非常。
　　无情犹豫了一下，道：“我这位‘师叔’对他的弟子并没有深厚的感情，收他们为徒，不过是有用罢了，然而江玉郎背后牵扯甚大，有人请他出手，他不会拒绝。”
　　叶孤鸿抿了抿唇。
　　无情又说：“他不敢踏进京城。”
　　京城里藏着一只怪物，至少侍奉过四位君王，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究竟有多大、武功究竟有多高，甚至他们都不清楚这个如今是否还活着。
　　但是只要还没有传出他的死讯，那些跺跺脚就能让江湖震三震的所谓“前辈高人”就不敢轻易入京。
　　叶孤鸿看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泛着细微冷光。
　　他问：“难道我就要为此窝在京城吗？”
　　忽然，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紧绷的脊背，一道淡定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元十三限不好惹，白云城难道好惹么？”
　　无情一愣。
　　叶孤城也是年少成名，而如今白云城主的身份比顶尖剑客更为令人瞩目，经年已过，许多人都不太记得昔日天外飞仙的锋芒——自然也无从得知，这位年轻的城主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无情迟疑了一下，说道：“元十三限的实力……我师父并没有全胜的把握……”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叶孤鸿的眼神、折玉的眼神、叶孤城的眼神。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他曾在他的师父、他的师弟们身上看过同样的眼神。
　　他也在自己身上看过同样的眼神。
　　——非战即死。
　　于是他至于明白，有些信念和风骨不可以死亡恫吓，对他如此，对眼前的剑客们同样如此。
　　可是……他又看向两位道长、看向叶孤城、看向堂上的其他人。
　　他们都如此年轻、如此优秀，有着美玉一样的品质，像初春方绽的花苞——却要淫灭在元十三限这样的人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