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34、第三十四章：命运

　　有的时候宫九会觉得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任何人都应该挺着腰杆子理直气壮地对老天爷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后被老天爷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回现实。
　　死亡和穿越对于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最大的感受就是“原来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儿”以及“有就有吧能咋地？”
　　穿成反派？
　　不要慌、问题不大。
　　和那种爹死妈死孩子死或者被同门背叛被朋友背叛被爱人背叛被生活各种虐待的反派相比，“宫九”的角色配置无论是出身背景还是个人天赋完全就是“老天爷非要把饭喂到你嘴里”的类型。
　　他记得故事大概的走向，也知道原来的宫九是那种把老天爷喂到嘴里的饭一口呸出去的人物。
　　但他又不是原主，他是沐浴在祖国阳光下成长起来的五好少年，才不会浪费粮食呢。
　　宫九拥有最傲人的天赋，享受着这个时代最一留的资源，只要不造反，想怎么作都可以。
　　直到八岁那年他意外发现了身体的秘密。
　　——感觉像是老天爷喂到你嘴里的那口饭里裹了一坨排泄物，怪不得原主要呸出去呢。
　　叶孤鸿曾说自己怕疼，当时宫九说没关系我也怕。
　　其实两个人的怕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叶孤鸿五感通透敏锐，故而比旁人更深刻地感受地到疼痛。
　　他小时候长得精致可爱，去峨嵋和华山的时候被两派的师姐们围着捏脸蛋，轻轻一捏就眼泪汪汪。
　　偏偏叶孤鸿还很要面子，就是憋着不喊疼，也不让眼泪落下来。那憋泪的小模样别提有多惹人怜爱了。
　　——越怜爱就越想让人欺负他。
　　宫九的怕却是另一回事。
　　他怕被别人当做变态。
　　八岁那年他身边伺候的人出了漏子，让刺客混了进来把他拿住做了人质。
　　宫九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小时候走在路上自己跌一跤身边的人都要受罚，他不想连累身边的人，所以一直很小心自己的安全。即使当时他已经开始习武，武师傅们对这位小世子也不敢下狠手，练手的刀剑都没开过刃。
　　那个刺客却不会体贴他，匕首不仅吹毫断发，还淬了毒。小孩子皮肤娇嫩，他手一抓皮肤就被划破了，伤口还一阵火烧火燎地疼。
　　宫九愣在了原地。
　　等这个不入流的刺客被抓住带走之后，他挥退了房内所有人，然后盯着伤口看了半天，忽然把嘴凑上去舔了一口。
　　而后他打了个冷颤，心想：我怕不是个变态。
　　万幸他这辈子的亲爹对他是真的好，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四处延医问药，最后甚至从皇帝那里走后门把他塞进了武当。
　　然后他就遇见了年幼时期的叶孤鸿。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出了什么差错，但毕竟不是什么傻瓜，从没用原著的印象去框定什么人——也幸好没有。
　　这个叶孤鸿和他过去所知完全不同。
　　后来他从这位师弟身上得到了灵感，让自己开始习惯疼痛，身体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
　　那时宫九心想：这个师弟他是罩定了。
　　本以为生活已经回到了轨迹之中，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原随云算计。

　　宫九一直行得正做得直，就算身体上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什么担忧。而对于他的症状，几个亲近的师兄弟都是心知肚明的，却都不曾待他有异于旁人。
　　虽然原随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已经控制住的隐疾又刺激出来，但一来宫九已经习惯了疼痛，二来在武当呆久了，他又没什么心仪的姑娘，一直清心寡欲，也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并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
　　直到他跑去万梅山庄小住、被西门拉着打了一架之后。
　　在挚友锋锐凛冽宛如实质的剑气之下，宫九拿剑的手忽然一抖，险些被一剑穿心，幸而西门吹雪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收了剑势。
　　宫九几乎是狼狈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敢去看西门吹雪不知是疑惑还是失望的眼神。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想起原著当中已经近神的西门吹雪被原 “宫九”恶心到吐了的事情，顿时坐了起来，思考了小半天，然后麻溜地收拾包袱走人了。
　　——反正心高气傲的宫九道长是绝不会给别人嫌弃自己的机会的。
　　但疾病并不会因为逃避就减轻。
　　所以当西门庄主好不容易找到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的挚友不知道什么缘故面色潮红神智不清。
　　年轻的世子并没有穿着武当弟子的道袍。他身为王位的继承人，生来天潢贵胄、锦衣玉食，出门在外自然也要让自己舒舒服服的。
　　现在他正在脏乱潮湿的山洞之中，靠在了一面石壁上。
　　白色云锦织就的外袍被他下意识地扯开，只是零乱地披在身上，露出一大片裸|露的皮肤。发上的玉簪落到了一旁，于是一头青丝泼墨般地铺开。
　　西门吹雪走近他，才发现不只是脸色，宫九全身都泛着暧昧的红。他眼神迷离，嘴里时而含糊低语、时而细细呻|吟。
　　剑客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黯。
　　有一个魔教教主当爹，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事情是他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相反，倒是有不少他原本无意知道却非被塞了一耳朵的事情。
　　比如宫九的隐疾。
　　他顺从自己的心意走到了宫九的身边，蹲了下来。
　　恍惚之间，宫九的鼻尖飘来一丝清冷干净的檀香，而后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道：“别怕。”
　　熟悉的声音叫他鼻尖一酸，险险流下泪来。
　　一声低而轻的叹息在他耳边响起。他被声音的主人抱了起来，走了一段山路，而后被放入了马车之中。
　　于是他被冷檀的香味包围了。
　　宫九感觉到有人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干燥有力的手掌顺着他胸膛细腻的皮肤向下滑，干裂的唇也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住。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中行驶，震颤得厉害，而在车内的宫九只会震颤得更加厉害。
　　被西门吹雪临时从太平王府征调出来的车夫一边听着车内的动静，一边心想：山路确实不好走，看来我得让马跑得慢一点。
　　于是王府别苑的老管家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见到自家世子爷。
　　老管家看见红着眼圈站都站不住、被西门吹雪扶下车的宫九，老泪纵横地想：我们世子真是吃了大苦了。
　　而闻讯急急赶来关心朋友同时又在某方面特别懂的陆小凤撞见这一幕后则是一脸复杂地：“……”
　　等西门安顿好了再一次昏睡过去的宫九后走出房门，就见迎面而来的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没看出来啊。”
　　“很难看出来吗？”难得地，西门吹雪竟然出声反问他。
　　这位信奉以“诚”为道的剑客一直以来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他从不自欺欺人，也不会欺骗任何人，在想明白这段感情之前，他的心就先为自己做出了决定。
　　不难看出……个鬼啊！
　　陆小凤对着好友没有表情的脸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他细细一想，又说道：“从你的角度来看，确实很明显。”
　　是个人都能看出宫九对西门吹雪的特殊性，但没几个人往这方面想。大约很少有人会将这位几乎全身心奉献给剑的未来剑神同红尘之中的情爱联系到一起吧。

　　宫九人既然已经找到了，老管家自然飞快地去信武当替他保平安，于是已经跑到半路的折玉临时拐弯，和朴道生汇合后前往移花宫。
　　朴道生与卜知道因为名字有几分相像，性格又相投，当年的关系十分亲密。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抛下武当那一大堆事物千里迢迢赶来。然而一见许多闻的样子，他的心就凉了半截，等叶孤鸿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他的心便凉透了。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多半九死一生，沉默半晌后说道：“师侄，江别鹤这种老狐狸不是你能对付的，你先带人回武当吧。”
　　叶孤鸿一愣：“那师叔你呢？”
　　朴道生冷冷一笑：“让我亲自去会会他。”
　　他这样生性温和连发脾气也没什么力道的老好人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旁边发呆的许多闻吓了一跳，顿时跑过来，笨拙地拍了拍朴道生的头，傻乎乎地说道：“不气不气、不气不气。”
　　在他如今的记忆里，最鲜明的东西大概就是武当弟子身上堪称素淡的灰白色道袍。
　　被在场三个武当人围住后，这位昔日武艺高强桀骜不驯、如今依旧内力深不可测的强者丝毫没有感觉到威胁或者被冒犯，反而表现得比之前还要安静温驯。
　　就像一头雄狮收起爪牙讨好地蹭过来，试图告诉他们他比小猫还要无害。
　　朴道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师弟曾向师门传讯，他把许大侠的画像寄到门内，让弟子们若遇上了，能帮的就帮上一手。”
　　卜知道为人耿介坦荡，若信任一个人，便推赤心置人腹中，绝无保留。他对许多闻如此，对同门亦然。
　　门内多得是师兄弟愿意为他一句话全力奔走。
　　许多闻一定受到过这些帮助。
　　当时卜知道堪称人如其名，不知道这位新朋友的来历、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仇恨、不知道他面对的敌人是怎样的。
　　在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他依然给出了自己最大的帮助。
　　赤子之心、不过如此。
　　江湖中人视恶人谷如蛇蝎，许多闻在里面带过，更明白其中的险恶远胜传闻。而武当作为当世一流的名门正派，为了门下弟子一句话而向他伸出了手。
　　也许对于卜知道来说只是随口一句嘱托，也许对于武当弟子来说只是顺手的一个帮助。
　　前者理所当然地说了，后者理所当然地做了。
　　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些会给一个人带去怎样的变化。
　　越是深陷于“恶”的泥沼，越是能深刻感受到“善”的力量。
　　——这力量美得让他颤抖。
　　所以他将这一份善意小心保管收藏，哪怕被江别鹤十数年如一日地折磨、忘却了一切，也不曾忘记那一身灰白的道袍。
　　说到此处，朴道生忍不住又叹一声。
　　当年卜知道一封传信，从江南一路到恶人谷的武当弟子遇上许多闻后，有事的上去帮个忙，没事的也会与他凑在一起吃顿饭喝杯酒。
　　他至今记得有位弟子回山后认认真真反省道：“恶人谷也不全是恶人嘛，我看许大侠就很不错，不以出身论英雄这句话果然没错。”
　　说完这句话不久，这位师弟又下了山，带着好奇兴冲冲地跑去了恶人谷。
　　——永远都没能回来。
　　所谓命数无常，当真是不给人半点情面。
　　朴道生心中愁苦，许多闻坐在他旁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傻呵呵地抱着个橘子，也不剥皮，直接就要上嘴去咬，咬了一半又飞快地吐了出来。
　　叶孤鸿想到隔壁已经人模人样的燕南天，再对比眼前的许多闻，不由替他感到心酸。
　　邀月宫主看似冷漠，实则已经对燕南天交付了全部的耐心，可许多闻呢？
　　在座的武当弟子都愿意耐心照顾他，可没有谁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一个。
　　因为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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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沈王成了，这一章庄主和师兄直接上了车，但是我的主cp居然还没有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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