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14、第十四章：时人不识凌云木

　　玉罗刹翩然落地，丝毫未管众人的注目，他手一挥，便有一群灰衣人从四下窜出围了上来，将那蛇从地下拖出来，他自己却走到了玉天宝面前。
　　这位武学宗师、盖世枭雄素来将自己隐匿在迷雾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前露出自己的模样。他的模样极为英俊，却和叶孤鸿想的大不相同。常人提及玉罗刹，既想到他来自西域，又想起他的独子玉天宝，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实则已经断定了他是西域之人，应当深目高鼻，与中原人不大相同。却不想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样貌，极为英俊，且锐气逼人。他不似西门吹雪或者叶孤鸿那般孤高冰冷，只往那里一站，便如巍峨山岳，叫人觉得高山仰止，又威严不敢逼视。
　　叶孤鸿却上前一步拦在他与玉天宝之间。
　　于是这位魔教教主终于正眼打量起这位初出茅庐的少年道长。
　　他的目光并不刺人，甚至算得上平和，却给人带来窒息般的压力。
　　叶孤鸿面不改色，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须臾便听玉罗刹开口道：“你便是叶孤鸿？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小宝这几日做梦都在念着你。”
　　玉天宝的脸霎时就白了。
　　他本是容貌俊美的翩翩贵公子，从小在金玉膏粱间长成，即使落魄也掩盖不了通身贵气，此时面容惨白，容色多了几分戚戚然，竟越发叫人心怜。
　　玉天宝已经想尽办法不去拖累他的朋友，他从不在玉罗刹面前提及叶孤鸿，不说自己怎样被救的，也不说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更没有想过求救的事情。
　　玉罗刹笑他的朋友们在他被捉走后一声都不敢吭时，玉天宝一声不吭；玉罗刹说他们绝不会来救人的时候，玉天宝面不改色。
　　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一念及此，他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叶孤鸿正面看着玉罗刹，那可怕的威势让他仿佛整个人都溺在漩涡里一般，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但他依然挺直了脊背，倔强地看着这位魔教之主。
　　陆小凤在旁看着，心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子大，动作上倒也不含糊，站在叶孤鸿身边，随时给这位初出茅庐的小道长作掩护。
　　玉罗刹带给叶孤鸿的压力比想象得更大。在获得那些意外的内力之前，他以为自己对上玉罗刹，就像细流对上深海。现在他比过去更强大了，所以看到的东西也更多了，便知道玉罗刹不是海，而是比海更广袤的苍穹。
　　这种感觉他曾在萧疏寒身上感受过。但萧疏寒是他的长辈，从来不给他威胁，而是包容和保护，于是那些深不可测的东西给了他安全与温暖。而玉罗刹却不同，他只站在那里，就仿佛酝酿出了随时能将人撕成碎片的风暴。
　　叶孤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一步也不肯退。
　　于是玉罗刹又笑。
　　玉天宝恍惚间感觉到他的视线从自己身上飘过，牙齿颤了颤，没有发声。
　　“年纪轻轻的，比你的兄长还要没意思，”玉罗刹说道，“罢了，小宝，你来说说，你要不要随我走。”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无力度，玉天宝却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抖了抖，既凄苦飘零又无处诉说。
　　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对你已经没什么用了……”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玉罗刹不知何时越过了叶孤鸿和陆小凤，站在了他的身后，轻轻捏住他的脖颈，像是捉住一只不听话的小猫：“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玉天宝一个激灵，半晌，轻声道：“我随你走。”
　　玉罗刹觉得没意思，说道：“罢了罢了，哪怕你们是如胶似漆的小情人，我也不是棒打鸳鸯的老丈人，你随他去吧。”
　　他说着，便放开了玉天宝的脖子。
　　也不知道玉天宝被哪句话刺激到，脸绿了绿，才同叶孤鸿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有些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不晓得他为什么捉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放我。”
　　叶孤鸿抿了抿唇，不说话。
　　玉天宝接着道：“我在他眼里和只蚂蚁差不多大，他从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
　　他活着没有价值，却也不值得玉罗刹亲自动手，虽然不知道此人打着什么算盘，暂时倒用不着死。
　　叶孤鸿同样满头雾水，不知道玉罗刹在搞什么，但是见玉天宝已经妥协，且仿佛有什么不可提起的难言之隐，只好说道：“罢了，不管他，幸好你这次机灵，知道想法子通知我们。”
　　玉天宝疑惑道：“通知？”
　　叶孤鸿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信”字，玉天宝越发诧异，且矢口否认：“我不是写信叫你们不要来吗？”
　　叶孤鸿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眉头一跳，沉思了一会儿，而后道：“我知道了。”
　　显然是有人皆玉天宝之手引他们来沙漠，事到如今，幕后之人依然云深雾罩，不见真面目。倒是不知何时靠过来的王怜花说道：“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讲了，当日你救下的那个女子是一个花楼头牌，名叫无弦，我后来去查了查，她是石观音的人。只是我早早解决了她，按理说石观音应当不知情才是，只是这一次……”
　　叶孤鸿眉头一跳，心中却想到了自己遇见的那个老和尚——倘若他们不止一人呢？
　　也不对，若是还有其他人，老和尚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这个不相干的？莫非不是一伙人？
　　然而幕后之人至今没有露出踪迹，叶孤鸿也无从下手，只好暂且放下。
　　他们在沙漠呆了许多日，在香帅的红颜知己黑珍珠的招待下看尽了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广袤宽阔风光，于是开始想念起江南的和风细雨，一众人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黑珍珠，便一起离开了沙漠。
　　王怜花从来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一回到中原便想去找最好的花楼，叫最美的姑娘，洗个最舒服的澡，然后躺倒在最软的床上。楚留香亦是风月中的好手，这等美事怎么想也少不了他？不料他们的步伐还没踏出去，便对上了两双眼。
　　王怜花先对上了沈浪温和的、略带不赞同的目光，一旁的叶孤鸿见状，不由笑道：“想必——这便是慈父心肠吧？”
　　王怜花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会沈浪就自顾自走了。沈浪并不急，慢悠悠地跟了上去，一边说道：“我也未见识过这惜玉楼的姑娘们究竟是何等天姿国色呢，还请王公子不要吝啬。”
　　王怜花脚步一顿，乍然回头，笑道：“既是沈叔叔有请，小侄不敢不从。”
　　他本事风流潋滟的少年公子，如此回眸粲然一笑，当真是动人心魄。沈浪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而另一头，楚留香对上折玉道长明净清澈的双眼，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了，反而是折玉有些不解：“香帅？”
　　楚留香忽而一笑：“罢了，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吧？”
　　叶孤鸿左看看右看看，王怜花是他的挚友，折玉是他的师弟，愣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被孤立的人是他自己。
　　他和仿佛被遗忘的玉天宝陆小凤胡铁花等人面面相觑，只好无奈地一道跟着楚留香去吃了顿饭，又想找客栈歇息，不想事不凑巧，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终仍是一起住到了王公子安排好的花楼里。
　　叶孤鸿家教甚严，自然不会找姑娘陪着，只要了间房间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睡去。本以为自己这一觉能睡很久，谁知睁开眼睛才是月上中天。
　　王怜花便坐在他的床畔。这位素来仪表堂皇的千面公子现下只穿了素白的中衣，冷月银辉透过窗户落在了他身上，便如白雪地里绽开的一支红梅，当真是清艳风流。
　　“在沙漠的时候，你想要和我说什么？”王怜花问道。
　　他们相识多年，委实有几分旁人不曾有的默契。
　　叶孤鸿便将无敌宝鉴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他说道：“我听说当年柴玉关拿这东西做引子坑了天下人，你拿着这个报复回去也算是他的报应。”
　　王怜花笑睨了他一眼：“你当我没瞧过沈浪使的招式——我也从他那里学到过一招半式，这个东西么，天资不好的人学不会，对天资好的人来说固然精妙，也没到叫人发狂的地步，只不过当年无敌和尚威名太甚，叫人忘了厉害的不是宝鉴，而是和尚本人罢了。”
　　他说着，人便站起来，微微抬起下巴，傲然道：“待我武学大成、打败快活王威震天下之时，若将一身所学写成《怜花宝鉴》，一样能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你信不信？”
　　他说话的模样意气风发、简直不可一世。
　　但叶孤鸿却笑了。
　　他轻声道：“我信。”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便像盛满了星子。
　　叶孤鸿本是十分漂亮的一个少年郎，却不是那种逼人的、冷傲的美，而是温润精致。这样的样貌作为一个剑客容易被人轻视，作为一个朋友——一个说着信任的朋友，却能轻易叫人动容。
　　王怜花刚想夸他有眼光，就听他接着道：“叶家弟子习的是一模一样的剑谱，上下数百人，唯有一个叶孤城。”
　　“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逮着你会就要夸夸你的兄长。”这会儿他心中的动容已经去了七八分了。
　　叶孤鸿但笑不语。
　　两人说完了事情，倦意又上来了，便一道在床上抵足而眠。第二日他们离开房间，正面撞上了陆小凤。
　　陆大侠忍不住瞪大眼睛，叫道：“你们上花楼就是为了一道睡觉的吗？”
　　恰巧同时推门而出的沈浪不由身形一顿，忍不住向两人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