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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真假希兰 ...

  •   那只黑孔雀又出现了。

      薄丘斯的脚步慢了下来,下一秒鞭子甩出一声响亮的爆鸣,狠狠地抽裂了他的小腿。他踉跄了一下,咬着牙摇摇晃晃,不想摔倒。装满了矿石的编筐实在是太重,倒下的话就站不起来了;而一个站不起来的奴隶,下场可想而知。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搀住了他,“别发呆。”
      希兰等薄丘斯站稳了才松开手,又从对方的筐子里拿走了几块矿石,放到自己筐里。他生得高大,在这群孩子中也是干活最轻松的;缺点也有,就是总是吃不饱。有好几次,薄丘斯把自己的饼分给他,于是赢得了他的友谊。
      再抬头时,那只黑孔雀已经不见了。

      薄丘斯已看见它好几回了,去追它就飞,但是过一会儿又会回来。他猜这大概是某位贵族走丢了的宠物,在野外找不到食物,这才徘徊在附近。若是能捉住送回去,说不定能拿到点赏钱,计划就能更进一步。
      他已经准备很久了,多年以来一直在偷偷攒钱,存在熟识的药剂师那儿。等攒够了,就把他们一起买走,为他工作到成年后就能得到自由。

      “今天该有小鸽子的消息了吧?”希兰问。
      “要等太阳下山。”薄丘斯想了想,“今天有狩猎活动,结束后他们才能腾出手来。”

      小鸽子是他们对小妹妹的昵称。她被捡来的时候还没有一只猫儿大,大概是女奴生下来后被主人扔掉的。小孩虽然能卖钱,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薄丘斯跟希兰犹豫过,最终还是接纳了她,贫瘠的生活愈发雪上加霜;但是被她所依赖的时候,是唯一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的时候。
      冬天刚过去的时候,小鸽子六岁了。薄丘斯用融化的雪水为她洗了个澡。他洗得很一丝不苟,连耳根的脏都搓得干干净净,他打算托人把小鸽子送到贵族的厨房打下手,室内的工作总比风吹日晒强。
      从此小鸽子离开了这个地狱,偶尔有使者视察矿区的时候,相熟的奴隶会捎来她的口信,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

      这不,这次来的是阿格,一个在奴隶里面也算有威望的老家伙。

      薄丘斯与希兰卸下筐子,连身上的盐粒也没来得及擦尽,一前一后冲到老头跟前。阿格没有说话,沉默地递出一个小包裹,他脸上的老褶如岩根般肃穆。
      “还有礼物?”薄丘斯诧异地接下,阿格后退了一步,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迫不及待地揭开布包的一角后,薄丘斯愣住了,那是一截小小的手骨,还沾着稀碎的肉。希兰忽然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嘶吼,猛地扑倒阿格,面色狰狞得像头野兽。
      那是一张小小的裹尸布。

      薄丘斯忽然反应过来,从后面钳住希兰,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两人分开。阿格畏惧地爬到一边去,薄丘斯见他要跑,连忙问:“怎么回事?!”
      “今天的狩猎,兔子不够了。”
      “然后?”
      老头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他张开口,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他们挑了一些人赶进猎场里……然后放出了猎狗……”
      就在那个瞬间,薄丘斯感到手下一轻,大块头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其实薄丘斯自己也手脚发软,掌心后背尽是冷汗。但是不知怎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扶起老头,“是谁?阿林梵多?”
      “我不会说的。你们不要惹麻烦。”
      “两弥拿。”薄丘斯说,“两弥拿的银子,就存在城里的药剂师那儿,只要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全部属于你。”
      “别这样。”老头哀求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从其他人那里问到的。阿格,行行好,这钱你就拿去吧,总比被其他人拿去要强。”薄丘斯站了起来,“他的名字是——?”

      他的名字是艾多。

      阿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薄丘斯发现希兰还趴在地上,蹲下来推了推他,这才看见眼泪已经泅湿了一小片黄土地。他绷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是你把她送过去的。”希兰抓紧了泥土,“你说她在那里会过得更好的。”
      “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薄丘斯摇头,扶着他的朋友坐起来,“看着我,希兰。看着我。”他认真地看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们逃走吧。”
      希兰瞪大了双眼。矿区被士兵重重看守,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他们曾亲眼看见逃跑的奴隶被捉回来,砍掉了双脚,然后丢在烈日下活活晒死。那些干尸至今还躺在路边,发臭的肉连狗都不吃。
      但是他惊讶的不是这个,“就这么逃走,不替她报仇?”
      有那么一瞬间,薄丘斯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的眼中燃着能将世界烧尽的火。但最后,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手将希兰拉起来,“我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小妹妹,不能再失去你了。”

      薄丘斯一直很聪明,总是能做出希兰不理解的事。他先是寻来了毒草搀进士兵的饮食中,据说是曾经为药剂师打下手时认识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然后,他又砍断了其他奴隶的绳索,把所有人都放了出来。只要逃跑的人足够多,他们两人就不再显眼,也就不容易被捉回去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进行。
      奴隶们茫然地看着薄丘斯,眼神麻木,面露恐惧。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开始后退,退回了笼子里,畏惧地蜷缩起来。另一部分人忽然愤怒起来,冲着他砸出了石头,“混账东西!你怎么敢伤害我们的主人!这下我们都要死了!”
      猝不及防之下,薄丘斯被砸中了额头,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没有擦,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掷出石头的人,“只要逃跑就能活下去。”
      “逃去哪?”
      “世界是广阔的,去哪里都可以。”
      “不,只有把你交出去,主人才能饶过我们!”
      人群聚拢而来,无数双手沉沉倾覆,要将这渺小的孩子淹没。就在这时,希兰抡着从士兵那儿扒来的剑,啊啊怪叫着冲进人群中,毫无章法地挥舞起来。
      一时间,一群成年人竟被这个疯狂的孩子唬住了,立刻一哄而散。

      他们的身体确实自由了,但拴住他们的并不是绳索。
      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的薄丘斯,忽然弯下腰,无法控制地笑出了声。

      希兰担心地看着他,“别难过,是他们太坏了。”
      “是的,他们太坏了。”薄丘斯擦掉笑出来的泪花,“但是,把他们变成这样的,究竟是谁呢?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奴隶,只要人还可以被当作商品买卖,这样的‘坏’不就永远无法停止吗?”
      希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薄丘斯摇摇头,“别管他们,快点走吧。”

      他们从士兵的尸体上扒下鞋子,有些大了,但还算能穿。穿越亚设的山区是一定要有鞋的。趁着夜色的掩护,两人轻装上阵,只带上了干粮和剑,还有妹妹的骨头。
      没等他们走多久,身后一道火光直冲天际,连夜里的云都被烧成了诡谲的红色。即使已经隔了一段距离,肉的焦臭味依旧挥之不去。薄丘斯与希兰对视了一眼。燃料是珍贵的,不会被用来焚烧尸体,但是会用来烧死活生生的奴隶,因为那有着很好的威慑效果。
      营地的事已经暴露了。

      薄丘斯忽然停下来,“这样不行,我们分开跑。”
      向来对他很是信服的希兰,这次却没有立刻照做,而是紧盯着对方的小腿。他的腿还在因为鞭伤流血,不仅跑不了多远,血腥味还会引来猎犬。
      薄丘斯苦笑道,“我跑不了的,你走吧。”
      希兰摇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扔下妹妹的骨头,扛起了薄丘斯。

      即使放弃一切,他们也要一起逃走。

      他们是多么的渺小啊。两个小小的孩子,跋涉在冰冷的旷野之上,血月高悬,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在天际荡起烟尘。
      最先追上他们的是两头法老王猎犬,形态优美,身姿矫健,遒劲的肌肉泛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希兰放下薄丘斯,脱下衣服缠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执短剑。待猎犬扑上来时,猛地将手塞进对方嘴里,短剑嗤的一声刺进了腹部。
      另一头猎犬趁机扑上了希兰的肩膀,薄丘斯照着狗头就是一击,从侧面击落了它。正要一剑穿喉时,忽然重心一歪,整个人倒飞出去——原来他被绳索套中了脖颈,骑着马的猎手正拖着他往回疾驰。
      薄丘斯咬紧牙关,抓紧绳索,眼睛因为充血泛起了恐怖的红色。剧痛撕裂了他的后背,在荒原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线。他的手越来越抓不住东西,月光从视野中淡去,只余下漆黑一片。
      他知道这就是死亡了。他们是卑贱的奴隶,于空无一物中诞生,如今也要空无一物地死去。那些痛苦、愤怒、绝望,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好不甘心啊。

      就在薄丘斯即将死去的前一秒,一只黑孔雀突兀地掠到骑手跟前,受惊的马匹高高扬起前蹄,猛地将骑手甩落下去。
      “……天杀的。”听觉逐渐恢复,薄丘斯听见了那人骂骂咧咧,“什么鬼东西。”
      这是他的机会。薄丘斯想。既然他没有死在刚才的拖行中,那么他也不会死在这里。当骑手一瘸一拐走来时,他闭上双眼装死,手却尽量小幅度地移动,试图寻找到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他被狠狠地踢了一脚,但是他克制着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屏住了呼吸。骑手蹲下来,在他身上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操,不是这一个。那就是说纹章在另一个身上。”
      就在那个瞬间,薄丘斯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尖锐的硬物。
      他想,他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他捡起妹妹的骨头,刺穿了猎手的咽喉。
      血如雨般淹没了燃烧着的双眼。

      薄丘斯躺在地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但是他听到了希兰的惨叫。他摸索着想抓住什么东西站起来。黑孔雀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血珊瑚般的眼睛微微转动,逃走的马匹再一次回到少年身边,缰绳垂落,落在了他的手中。
      薄丘斯握紧了它,闷哼一声,滑稽地将自己挂在马背上,径直撞向另一名正在攻击的希兰的骑手。
      他们齐齐滚落,烟尘中人影幢幢,混乱地撕打成一片。薄丘斯完全不是对手,很快被摁在了地上。但是就在那个瞬间,烟尘散去,希兰高举巨石出现在骑手身后,奋力砸了下去!
      沉闷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骑手脑浆迸裂、血肉横飞,成了一滩软烂的泥。
      “够了,希兰。”薄丘斯说,“够了。”
      希兰这才慢慢地垂下手,呆呆地望着薄丘斯,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薄丘斯看着这个哭泣的傻大个,还有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忽然伸手扯下了它。白色的雕纹戒指,已经磨损得几乎没有花纹了。这样的饰品在亚设很常见,牛羊的骨头、野狗的利齿,毫无价值可言。他们的主人对这种破烂不屑一顾,这才让希兰留下了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薄丘斯问。
      希兰摇头,他一无所知。

      他要如何知道呢?即便是薄丘斯,也是此刻才意识到的。方才那名猎手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来抓捕逃走的奴隶的。他为希兰而来,要在真相被发现前杀死他,将一个错误从世界上抹去。
      这并不是牛骨,而是远比那珍贵的、只有王族才有资格使用的饰品。它意味着血统与权力。能够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的权力,能够任意践踏他们珍贵之物的权力,能够改变这错误的一切的权力。
      它的名字是白犀牛角。

      就在那个瞬间,薄丘斯做出了决定。

      他推着希兰,催促他爬上马去。但是当希兰要拉他上马时,薄丘斯却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只手。他抬头看着这个傻乎乎的朋友,背着手攥紧了短剑,“你知道吗?我一直憎恨着这个世界。”
      “你在说什么?快上来!”
      “这个让我们作为奴隶诞生的世界,残酷地杀死了妹妹的世界,把所有人逼成了怪物的世界。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现在机会就在这里,我不能就这么逃走。”
      “所以?”希兰面色焦急。
      “所以,我需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薄丘斯说。
      希兰才不管他说什么,弯下腰一把攥住了薄丘斯,“怎么样都可以!你先上来!”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的傻?
      薄丘斯的面容一阵扭曲,介乎于痛苦与坚毅之间,一千种念头在在他心头流转,最终化作一声释然的叹息。
      “那就与我约定吧,希兰!”剑芒闪烁,薄丘斯最后一次呼唤这个名字,“往南边跑,一直往南边跑,再也不要回来。忘记你的名字,忘记你的过去,忘记你的一切。然后,活下去!”
      “薄丘斯——”希兰瞪大了双眼。
      短剑狠狠地刺进马股,一声尖锐的嘶鸣,马蹄高高扬起,希兰再也抓不住友人的手——下一秒,马匹踏着滚滚烟尘疾驰而去!

      “我要窃取你的身份,拿走属于你的一切,但是我不会为此道歉。”薄丘斯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虔诚亲吻了戒指,“因为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我必须要改变它。”
      从今往后,我的名字是希兰。

      那只黑孔雀又出现了。
      士兵们举着火把前来,火光点点,在在天际连成了一线。神使鬼差般的,希兰并没有选择躲藏,而是径直走向了黑孔雀。这一次祂并没有飞走。
      冥冥中的某种预感击中了希兰,就是现在了。
      “你是魔鬼吗?”他问。没等回答,自己却先笑了,“即使是魔鬼也没有关系,你能够给我什么呢?”
      “这取决于你。”空灵的声音响起,像个遥远的幽灵,“只要代价足够,我便能实现任何愿望。”
      “那么我会向你祈求。”希兰毫不迟疑地跪下,“我把我的一切献给你,我的愿望是——”

      荒原空洞的风湮没了他的声音,黑孔雀微微睁大双眼,“你是唯一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人。”
      “代价不够吗?”希兰问。
      “不。”黑孔雀停顿片刻,仿佛已经等待这个愿望太久,久到无法相信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唯有这个愿望,不需要任何代价。”

      “呼唤我的名讳吧,我是商业与贸易的守护者,拥有此世间一切之黄金律,从海之最深到天之最高、从足下寸土到世界尽头,凡可交易之物,皆为我的权柄。”
      希兰轻声回答:“那就为我祈祷吧,梅尔卡特。”

      比眨眼还迅速、比呼吸还短暂,士兵们的生命便如风中火烛般熄灭了。
      他们以后还会做很多这样的事,杀死很多本不该死去的人,夺取许多本不属于他们的事物,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后退半步。因为从那一刻起,他们交换了一个郑重的盟约,即便死亡也不能背弃彼此。
      梅尔卡特轻轻扇动羽翼,化作了人形,如镜子般与希兰对视。除去发色与瞳色,竟生得一模一样。很久以后希兰才知道,梅尔卡特早已舍弃曾经的身体与权柄,再也无法独立存在,只能一代又一代地与人类建立盟约,以这种方式代行权柄。

      而此刻,这名残缺的神祇低垂头颅,轻声许诺道:
      “从此以后,我便属于你了。”

      ***

      风吹动轻纱,原本空无一物的阳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希兰从外墙翻上三楼,潜入了这个偏僻的海岸建筑。有些外国商人会在推罗购置房产,但并不会长期居住于此,这里便是其中之一。但是希兰知道,这位商人娶了本地的妻子,而这位妻子又是艾多的兄弟的孩子。这些贵族的关系有点绕,但毫无疑问,这里实际上是艾多的土地。
      而希兰之所以来到这里,则是基于一个简单的判断:如果艾多打算天亮后公开真相,那么证人显然被藏在一个半天能到的地方。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主观的判断。事实上,正如同艾多策反了守卫的海军一样,希兰同样也在艾多身边安插了间谍。综合多方面的情报,这里确实是最有可能的。

      然后,就在希兰踏入房间的瞬间,刀剑锵鸣,无数埋伏着的士兵涌了出来。
      他猜对了。

      “海拉姆?”人群尽头,紫袍的艾多眯起双眼,阴鸷的光闪过。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由得露出一个愚弄的笑容,“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尊贵的希兰王?”
      “既然消息已经泄漏出去,于情于理,你总是会想办法确认的。但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蠢,亲自来到这里。还是说,真相就如此地令你恐惧,以致自乱阵脚到这种地步?”

      有一点艾多是对的,其实希兰完全没必要亲自来的。
      在希兰的计划中,他本应当去召集海军,将艾多及其同盟一网打尽后,再做下一步打算。但是他放弃了这个计划,甚至刻意支开押沙龙,只身一人前来,如此冒失地闯入敌人的阵营。
      但那个人是特别的、唯一的,这是必中的局、必涉的险,值得他为此不顾一切。
      因为,他必须问清楚一个问题。

      希兰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锁定了那个站在艾多身后的年轻人,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回来?”
      年轻人面色露怯,却被艾多推了一把,不得不壮起了胆子,“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在你这个冒牌货卑鄙地偷走了一切之后?没有这种好事的,薄丘斯。多亏了艾多大人,我才能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然后看着你被施以极刑,直到万劫不复之境!”
      “他教你说的?”希兰问,“你应该不识字,说不出这种台词。”
      “轮不到你来说。”艾多手一挥,挡住了希兰质疑的视线,“卑贱之人有何资格质疑真正的王?”

      然而希兰却忽然笑了,“你不是他。”

      他彻底放松了下来,神色也变得懒洋洋的。也许这是当年跟他们一同做奴隶的孩子,稍微了解一点内情,甚至知道薄丘斯这个名字,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见证了他们的最后的那些人,早已化作了黄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多大概也是吃准了这一点,他根本不在乎希兰是不是真的,只要能推翻他扶植傀儡上台,怎么样都可以。确认了这一点的希兰,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你大可以嘴硬,直到死到临头的那一刻。”艾多挥挥手,命士兵将这个囚犯押下,“我会砍掉你手脚,扒掉你的皮,将你丢进盐堆里,让你像个合格的奴隶一样死去。就让我们看看,那时候你还能不能求饶吧。”
      “天亮了。”希兰忽然说。
      天际绽出一道曙光,在那背光的阴影中,希兰以一种令人极为不适的目光注视着艾多。又来了,又是这样惹人生厌的眼神。只看见希兰自信地扬起嘴角,不像个囚犯,倒像个顶天立地的自由人——

      “就像天总会亮一样,新时代会取代旧时代,而你注定被扫进历史的尘埃——命运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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