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歌》》蜀夕

7、第六章 糟糕印象

　　“戴夫，”安斯艾尔突然问，“你想像那样吗？年纪轻轻就订婚，生几个孩子，每天上蹿下跳，还是喜欢先见识各种各样的女人，到腻烦为止。”
　　戴夫冷眼看他，每次安斯艾尔又问了什么无聊的问题，他就会摆出这幅表情。
　　“那么我换个问法。”安斯艾尔说，“你觉得那天和你跳舞的女孩怎么样？”
　　“什么事让你忽然想问这个问题。”
　　安斯艾尔觉得索然无趣，他的朋友又这样一种天赋，能把任何谈话都变成一场逻辑井然的辩论赛。
　　里面的人停止了交谈，路易斯跟在多瑞斯身后走出来：“我得送她回去。”
　　安斯艾尔唯恐天下不乱地问：“今晚回来么？”
　　“当然，还有，别随便准备什么惊喜。”
　　安斯艾尔笑了笑，冲多瑞斯点头致意，乌特慕贝尔家的女孩羞红了脸。
　　晚些时候听说了此事的哈里森为错过了见到路易斯未婚妻庐山真面目的机会而后悔不迭。
　　“如果我能早那么几个小时回来……”他捶胸顿足地表示遗憾，“戴夫，那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路易斯死心塌地？”
　　戴夫和安斯艾尔默契地维持了传说中的未婚妻的神秘形象。哈里森最后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又是一节无聊的战争史课。
　　安斯艾尔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选择了坐在这个教室里。
　　他坐在窗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长出新叶的榆树，还有树下的穿长裙的姑娘。
　　辛埃格的春天到了。安斯艾尔心想。他看见了戴夫。那家伙居然破天荒地翘了一节课，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两个人很登对，唯一的缺点是他们很可能会在谈话时闷死对方。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们的交流顺畅且愉快。
　　兴许是因为日子太过无聊，他回到宿舍后翻出了那本用来垫桌脚的诗集。
　　多愁善感的诗人歌咏着春天。旁边是一排严肃的注释。
　　那些字迹好像敲击琴键的手指，总会把某一段旋律带回他的脑海里。
　　那时他不知道，年轻的准军人们不知道，酣睡于帝国的权贵们不知道，基尼的百姓们不知道，这样无聊又平和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哈里森拿回来了一张生日宴会的请柬，默不作声地放在安斯艾尔的桌上。
　　宴会的主人公仍是那位丽贝卡小姐。安斯艾尔本来已经把它扔进了废纸篓，最后又捡了出来。
　　“戴夫。”他扬扬手里的纸片，“有没有兴趣？”
　　“没有。”
　　“哦。”他又把它丢进了废纸篓里。
　　这次把它捡出来的是哈里森。
　　“好歹去跟她说清楚吧，安斯艾尔。”哈里森说，“她怎么说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安斯艾尔自认已经和那姑娘说得够清楚的了，但看在认识了三年的好友的面子上，他收下了那张纸片。
　　他并不认为哈里森的青梅竹马有多么喜欢他，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有失败的时候。担心那个女人会遭遇情伤还不如担心中央广场尼古拉斯大帝的雕像会不会突然倒塌压死几个倒霉的游客。
　　聪明人也有犯蠢的时候，比如哈里森。
　　但安斯艾尔不打算把这话说出来。他难得通情达理一次。
　　他们最终还是出现在了丽贝卡的生日宴会上。
　　尼古拉斯二世登基后大肆削弱贵族势力，许多贵族只剩了爵位这一个空壳，是辛埃格上流圈里的难民。
　　丽贝卡的父亲，科罗温子爵就是这样一个空壳。
　　真正的贵族是不会允许自己女儿的生日宴会上混入安斯艾尔这样没有背景的军校学生的。
　　比其他贵族幸运的是，他有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儿。他对丽贝卡会成为某个大人物的妻子这件事深信不疑。
　　丽贝卡也这么坚信，与父亲不同之处在于对“大人物”的评判。
　　于她而言，她能看上的男人都可以称得上“大人物”。
　　要以难度分级的话，眼前这个男人无疑是“大人物”中的佼佼者。
　　“我很高兴你能来。”丽贝卡说。
　　她今天尤其漂亮。
　　“我也很高兴我来了。”安斯艾尔说。
　　他依旧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丽贝卡觉得恼火，她端起酒杯泯了一口。
　　“你知道么？我见过很多男人，什么样的都有，但你是其中最特别的。”她说。
　　自大无知的男人都喜欢被夸奖。
　　丽贝卡微微侧头，注视着安斯艾尔的侧脸：“我很好奇，你会爱上什么样的姑娘。”
　　“正巧，我已经有爱着的姑娘了。”
　　丽贝卡的脸色变了变，最后化成一个得体的笑：“我有些惊讶。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你神魂颠倒？方便让我认识她么？”
　　“当然。”安斯艾尔说，角落里有一个独自坐着的姑娘，他径直走过去说：“打扰了，安萨斯或是安菲尔小姐，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恋人吗？”
　　被问到的安萨菲·多拉惊诧地抬头。
　　丽贝卡当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耍我！”她说，精致妆容也难以掩盖她脸上的怒气，让人毫不怀疑她手中的酒杯下一刻就会砸在安斯艾尔的脸上。
　　“我非常认真。”安斯艾尔一本正经，“罗密欧与朱丽叶见了一次面就能为对方殉情，何况我们已经见了很多次面了。”
　　丽贝卡有生以来未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她冷笑道：“看起来是我碍事了，祝你们聊得愉快。”她克制住了怒火，拂袖而去，她不值得为了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生日宴会。
　　安斯艾尔认为自己基本完成了对哈里森的诺言。
　　只是坐着的安萨菲小姐的眼里氤氲着一层怒火，她一语不发，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从第一印象到最后印象，他在那个姑娘眼里一定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