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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章十九 ...

  •   公仪钰以手背探了探和忱的额头,比起白天退了些,比起寻常孩童还是体温偏高。浸湿的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毛巾湿热,和忱的发热没有降下来。
      “魏儒俞”公仪钰声音威中带怒,他坐在和忱的床榻边上,隔着屏风,看到魏儒俞掀着袍角跪了下来,身子下伏。
      魏儒俞声音浑厚, “臣在”
      公仪钰的气息沉重,“和忱病了半月有余,丝毫不见好转,你究竟有没有用心医治”
      魏儒俞反复研究和忱的脉案,一日几次为和忱诊脉,他心里有疑虑,所学不能尽释。“启禀王爷,臣不敢不用心医治,臣以为二皇子的病因,非药理所为”
      公仪钰从屏风后走出来,抬手让魏儒俞起来,公仪钰踱着步子,俊秀的脸上没有往日的温润神色,他回眸望着众星抱月的屏风,影影绰绰有司徒淑的影子,她捧着和忱的小手覆在她的额头,似在与神灵祷告。
      他心底酸楚,和忱是他的嫡子,唯一的嫡子。他已经欠司徒淑一个孩子,司徒淑是为了他才导致那个孩子胎死腹中没有保住。他不能让司徒淑再失去和忱,他也不能失去和忱,他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司徒淑在屏风后听的真切,她替和忱掖好被角,给他换了一条新的湿毛巾。惠贞扶着司徒淑轻移步子到了公仪钰并肩的位置,“王爷,魏太医说非药理所为,不如请钦天监监正瞧瞧是不是有恶星作祟”
      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历法关系农时,世人相信天象改变和人事变更直接对应,钦天监历来为皇家信赖倚重。
      “钦天监是父皇御用,和忱年幼稚子,怎可乱用?”公仪钰对天象之说不算全信也并非不信,听者有心说者有意,自己个儿掌握着分寸就是了。
      司徒淑悲悲切切地说道“王爷说的是,但和忱是你我唯一的嫡子,想来皇上也会体谅你我父母之心,妾身很害怕再失去和忱”
      公仪钰一瞬犹疑,但还是点了头,“好,明日上朝,本王会请奏父皇差钦天监来看”
      “谢王爷”
      午膳公仪钰和司徒淑都吃的少,元宵两人也是吃了一两个就放下了,惠贞让牡丹阁的小厨房炖了紫参乌鸡汤,想着让王爷王妃暖暖胃。珍珠把汤舀到汤盅里,快步送到了同顺堂(和忱居所)。盛出两碗,司徒淑和公仪钰对着坐着。
      公仪钰尝了尝,咸淡事宜、不油不腻、暖胃好饮。他指了指汤盅,吩咐近前的珍珠,“味道不错,徖音应该会喜欢,给湘竹馆送去些”
      司徒淑手腕一顿,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她抬袖饮茶,挡住她大半张脸。公仪钰把要掀帘出去的珍珠叫住,“你手脚轻些,别惊着她”
      “郑妃也病了多日,无碍吧?”司徒淑算算,徖音病了也有大半个月了,终日在湘竹馆不见人。太医每三日去一趟湘竹馆,来去匆匆。
      公仪钰眉目寻常,“她无碍,只是身子虚弱”
      “年前晨昏定省瞧着她脸色还不错,不想病了这许久”
      公仪钰应允替徖音瞒着有孕,纵然是在司徒淑面前也不能说一句实话,“徖音幼时吃了些苦,素有旧疾,并无大碍,调理两三个月就没事了”
      司徒淑温和地笑着,徖音是一等公嫡女,今年虚岁十六岁,名门贵女,身娇肉贵,嫁到寻常人家许会不适应,嫁到王府吃穿用度均与她这个王妃并肩,她还有什么不痛快的?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会受什么苦?一个少女会有什么旧疾?不是有隐情便是徖音矫情因着天冷不想来牡丹阁晨昏定省罢了。
      在公仪钰面前,司徒淑自然要端庄温逊,“无大碍就好”
      惠贞挑帘进来,矮身一福,“启禀王爷王妃,湘竹馆的素问来了”
      公仪钰放下汤碗,“快叫进来”
      素问进来,看到司徒淑捏着帕子为公仪钰擦拭着嘴角,一派锦瑟和鸣之象。素问顺下眸子,没看到公仪钰拂开司徒淑的手,“素问,可是郑妃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娘娘无事,是麒麟忽然昏迷不醒,林太医说是中了毒,娘娘派奴婢来通禀王爷”素问说的急切但有条不紊。
      “放肆!手脚居然敢动到湘竹馆”公仪钰拍桌而起,连大氅也没穿,大步流星地出了屋。素问福了福,慌忙起身追了上去。
      司徒淑随手把帕子扔在了桌上,太医在隔间,眼前就她与惠贞主仆,司徒淑冷冷笑着,“他终于得手了”
      “娘娘,今晚么?”惠贞低低地询问道。
      “还不到时候”司徒淑拿起小剪子,剪掉一点烛心,烛光反而更明亮。
      惠贞瞧了眼屏风,和忱在后头的床榻上煎熬着,“再拖下去,只怕对世子不好”
      司徒淑拧着眉心,眸子向着屏风投过去,“我何尝不知是拿和忱的身子做赌注,可若不能一击致命,都是白费心思,和忱也白白受了这些苦”
      “娘娘”刘琇慧疾步进到了屋子里,她走的有些气喘,身上染着寒气。
      司徒淑抬眼瞧她一眼,缓步走到西厅的矮炕上坐了下去。“怎么了这是”
      刘琇慧紧跟着司徒淑过去,她坐在矮炕上把披风解下来丢在一边,她抚着胸口,均了均气息,咬牙切齿地说道“湘竹馆,应是有喜了”
      “你说什么?”司徒淑的声音陡然尖锐凌厉。
      “梅园在湘竹馆的后边,我带着真香去折梅花插瓶,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林思海,他的药箱子翻了,里边的药掉了出来,我吃过许多安胎药,一眼便认得”刘琇慧说。
      司徒淑的神情阴冷带着一丝落寞,徖音有孕,瞒的滴水不漏,是公仪钰在帮着郑徖音防着谁?连她这个王府的当家主母都不知晓,可不就是防着她这位王妃么?徖音入府不过四个月!上天为何偏偏要这样眷顾这个本已拥有一些的女子。
      本以为王静姝有孕可以分走徖音的恩宠,但公仪钰不过多给了王静姝些赏赐,心思还是只在徖音身上,若不是和忱病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牡丹阁?原以为是王静姝不得宠,有了身孕也没能讨得公仪钰欢心,如今看来,是因为公仪钰心爱的女子有了身孕,那旁人有了身孕又有什么稀罕?
      司徒淑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情绪,她要忍耐,还差一点,只要忍耐过去,她就是最后的赢家。她有和忱,和忱是公仪钰唯一的嫡子,她不用怕,不用怕。“她真是有福气”
      “没人会比王妃娘娘更有福气”刘琇慧轻启朱唇,眼角眉梢向上挑。
      司徒淑的眸子盯着烛光,不动眼珠。“去吧,惠贞”
      “是”惠贞福了一福,踩着细碎的步子出了同顺堂。
      公仪钰仔仔细细地瞧过徖音,确定她无事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他牵着徖音的手坐在矮炕上,手指与徖音的手指不留空隙地扣在一起,榻桌另一边坐着詹阳公主。林思海和灵枢在耳房看顾麒麟,鄂虎和素问、阿宝在近前等着听吩咐。
      呕吐物有恙,林思海基本认定麒麟是食物中毒,同吃同住同饮同往,鄂虎没事,来由蹊跷。公仪钰说,“阿宝,你唤魏儒俞来,让他与林思海一同仔细再为麒麟诊治,看看麒麟究竟是如何中的毒,鄂虎,你先从凌寒阁调一队守卫看护湘竹馆,你带人在府里细细搜查是否有可疑之人,素问,你家娘娘的一应物件仔仔细细查看,以免有失”
      徖音勾动着手指,偷偷地挠公仪钰的手掌心。她笑起来的模样可爱又漂亮,公仪钰见了不自觉地心里舒畅。近日徖音很少笑,她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的没什么精神,哪里还有心思笑。每每看徖音难受,他心疼不已。几次公仪钰想说让徖音别要这个孩子了,可他说不出口,他看得出来徖音很期待这个孩子,他也想要个他与徖音的亲生骨肉。
      “梓蕙,你去牡丹阁替我守着和忱可好?”公仪钰担心和忱,又怕徖音出事,权衡再三,唯詹阳公主可信赖。
      詹阳公主欣然应允,说话间就起身走了。徖音说,“我没事,和忱要紧”
      “和忱有太医就会没事,但你不在我身边我要一直担忧”公仪钰摸摸徖音的脑袋。
      “可是……”
      公仪钰微凉的手指轻轻按着徖音温热的嘴唇,“别可是了,听我的”
      詹阳公主刚上同顺堂的台阶,就听到屋里有异声。她心里咯噔一下,快着步子进了屋。只见和忱眼睛翻的只剩下白眼仁,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司徒淑与惠贞手忙脚乱地在床前与和忱拉扯似在安抚和忱,琳琅与詹阳公主擦肩而过,一边小跑一边嘴里大喊着魏太医。詹阳公主走过去想帮忙,一个玫色绣着牡丹的荷包不知从何处甩了出来,正落在詹阳公主的脚下。
      荷包里的东西也甩了出来,像是一团纸,有些零散开,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边。詹阳公主冲身边的芙蓉扬扬下巴,芙蓉捡起东西,是道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拆开,内里包着几根细如牛毛、通体发黑的银针,背面用血色写着一行小字。詹阳公主看清那行小字,裕隆四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未时,是和忱的生辰八字。
      “大胆!”詹阳公主恨恨地说着。厌胜之术,古来有之,是一种巫术,可以诅咒压制人或物。裕隆帝与先帝均三令五申、明令禁止,敢行此术,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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