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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二十 ...

  •   窗台沿上的水仙花直立站在水仙浅盆中,水淹没鳞茎三分之一,盆中用石英砂、鹅卵石将鳞茎固定。冠色青白,花萼黄色,花有六瓣,中间有金色的副冠,形如盏状,花味清香,花名“金盏玉台”亦名“酒杯水仙”。
      水仙不耐寒只能温室娇养,秋冬生长,早春开花,花期月余。金岁新年来的早了些,除夕那夜正是立春日,加之湘竹馆的地龙倍暖,放在向阳的窗沿上它早早地开了花。它是正月初十开的花,今个儿是第五天。
      公仪钰将水仙盆搬来放在榻桌上,徖音扯了扯身上裹着的小被子,只露出一只手,指尖拨弄着花蕊。公仪钰在身侧扒着莲子,他想亲自给徖音煮莲子粥。他把烛台挪到了窗沿上,怕烛火离徖音太近会让她不舒服。屋外黑的看不清楚院里的景致,鄂虎带着人在王府里四处搜查还没有回来回话。
      公仪钰塞了颗腌好的梅子到徖音嘴里,酸的徖音皱起眉头,公仪钰抖动手指把徖音眉心抹平,又接着扒莲子。徖音含着梅子,左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温柔地上下摩挲着。希望这个孩子会一生平安喜乐,也希望和忱会安然无事。稚子无辜,愿苍天怜悯,别叫公仪钰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阿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公仪钰剜他一眼,“越发地没规矩”
      “王爷,皇上来了”
      公仪钰接过素问奉上的温热毛巾擦干净双手,“怎么回事?”
      “听说世子生病与厌胜之术有关,是詹阳公主请来了皇上,皇上还招来了钦天监监正韩大人,皇上让您和郑妃娘娘即刻到牡丹阁去”
      “徖音也去?”公仪钰听着窗外风声鹤唳,打心眼里不愿意徖音折腾。
      徖音也听过厌胜之术,能以诅咒压制人或物,轻则伤身伤财,重则身死家散。兹事体大,徖音也不敢不去。徖音虚扶着公仪钰的袖口,“王爷先去,我换身衣服便到”
      “你不必急,穿暖和些”公仪钰用力地握了握徖音的手,招手带着阿宝快步走了。
      徖音脱下素色常服,换了身藏蓝色白花小袄,涂了胭脂,免得脸色难看,早起绾的双螺髻,将发分为两大股,盘结双叠于两顶角,清新秀雅。点了胭脂在唇上,簪上桃花玉簪,对着镜子瞧了瞧,吩咐备暖轿去牡丹阁。
      裕隆帝和公仪钰分坐在西侧矮炕的左右,司徒淑刘琇慧在公仪钰那侧站着,吴书来、阿宝、惠贞和真香都在中厅门口颔首垂手候着,见此情状,徖音把素问和灵枢都留在了中厅,只身到人群中央跪下来给裕隆帝请安。
      “起来吧”裕隆帝抬抬手。
      徖音起了身,公仪钰那边已经站不下,徖音只好站在裕隆帝边上。裕隆帝扬了下脸,司徒淑侧过脸对着雕花壁屏唤惠贞。惠贞捧着一个乌木托盘进来,跪在中央,将托盘高举过头顶。托盘里放着一个玫色绣牡丹的荷包和一张底下带有莲花纹路的平安符,平安符有拆开又被折好的痕迹。
      荷包不认得,但平安符徖音认得,是观音庙了然大师开光的平安符。府里近来只有徖音和侯清莹去了观音庙,侯清莹去观音庙旁人不知。徖音有些不安,但眉眼寻常。
      “拆开”裕隆帝吐出这两个字,惠贞将托盘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拆开,把黑的发亮的细如牛毛的银针抖在托盘上,平安符背过去平着展开放着,血字朝上。
      “你可认得此物?”裕隆帝指了指,惠贞转过去把东西捧到徖音眼前。
      公仪钰阴着脸,眉眼生冷,“拿那么近做什么?伤了郑妃,你这条命不够赔”
      惠贞闻言默默退了三步,徖音的目光从平安符流转而来,“妾身曾让素问送给王妃娘娘一道观音庙的平安符,只是寻常平安符,不曾写有旁物”
      “你说”
      得了裕隆帝旨意,惠贞缓缓开口,“这就是郑妃娘娘派人送来的平安符”
      公仪钰冷笑一声,“观音庙的平安符何止一二?郑妃也赠了本王一道了然大师的平安符,一同求来的平安符岂会有二样?”
      裕隆帝睨一眼公仪钰,公仪钰又急又气,徖音倒是泰然自若。“老十五,没叫你说话”裕隆帝抬手喝茶,示意惠贞继续说下去。
      “牡丹阁上下皆可证明这就是那日郑妃娘娘差人送来的平安符,王妃娘娘叫奴婢把平安符装在荷包里放到世子枕下为世子祈福,郑妃娘娘身边的素问亲眼所见”惠贞掷地有声,说话清晰,一点没有见到天子的畏惧惊恐之色。
      “传素问”裕隆帝身子向后依了依,他已经八十一岁,耋耄之年,身子日渐乏累,只端坐一会便全身酸痛不舒服,他靠在那里,让自己自在些。
      素问被叫到跟前,她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面带惊惧之色,双肩发抖,双腿发软,看着还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素问跪伏在地,不敢抬头。惠贞把话又重复了一遍,素问看一眼徖音,徖音面无表情,素问咬咬嘴唇,犹豫着开了口,“是,奴婢确实亲眼看到惠贞把平安符装进荷包放到了世子的枕下”
      徖音隐约记得,素问那日回来提过一嘴这个事,徖音也没有放在心上。徖音看素问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一瞬怀疑是素问背着她做了这样的事。她没有吩咐素问做这样的事,如果素问做了那便是另一个人的吩咐,会是他么?
      观音庙的平安符是几张厚纸粘合折合而成,内里藏几根细小银针,不仔细检查很难发现。但也不能排除是有人嫁祸素问而牵连徖音的可能。
      “那又如何?在枕下多日,被谁动了手脚又有谁知道?”公仪钰越听越恼火,他至今不知钦天监几句言语怎么就找出这东西攀扯上了徖音?早不搜出来晚不搜出来,偏偏詹阳公主来的这一会搜了出来,公仪钰不信这不是一出精心设计的折子戏。有人在陷害徖音!他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眼前蓄意陷害徖音!
      司徒淑此刻的心情非一个苦涩悲凉可形容,公仪钰字字句句都在护着徖音,丝毫没有在意和忱的安危,人证物证俱在,他还在为徖音辩护。被害的是他的亲生嫡子,他怎能如此无动于衷?“当夜和忱发热病倒,数日王爷与妾身均在同顺堂,哪里会有人对平安符动手脚?难道是妾身要咒死自己的亲生子么”
      裕隆帝与徖音对上眸子,裕隆帝看着眼前不慌不乱的少女,她十六岁,名门贵女,该是娇生惯养,却能在此局面下不慌不乱、镇定自若。“郑妃,你可知罪?”
      “妾身不知何罪之有”徖音用眼神制止了公仪钰,公仪钰抬起一点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裕隆帝说,“厌胜之术谋害世子,杀无赦”
      徖音冷眼瞧着司徒淑和刘琇慧,她们隐藏的很好,但心里应该在偷着乐。徖音生在妻妾争宠、陷害荼毒的家庭,她明白为了争宠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如果不是素问背着徖音做下此事,便是司徒淑安排这出折子戏,以亲子做筹码要置徖音于死地。
      “妾身为何要谋害世子?”徖音不答反问。
      刘琇慧等着接徖音的话,“你有了身孕,王妃娘娘的嫡子便成了你的眼中钉,嫡子殒命,你腹中的皇子便是王爷的长子,来日富贵荣华不必说”
      徖音有一瞬的诧异,但也并非全然不解刘琇慧会知她有孕,她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徖音专房之宠,府里个个怕她生下皇子后会更为得宠,而最忌惮她的不就该是有嫡子的司徒淑么?除了司徒淑还有人能在牡丹阁对和忱行厌胜之术么?在徖音看来,厌胜之术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不过是安慰自己个儿的罢了。和忱的病,必是药理所为。
      “我有孕不足两月,太医尚不知,刘妃便知一定是男胎了?王格格有孕四个月,你怎知她不会先我生下男婴?真是荒谬”徖音瞪着刘琇慧,反口把话怼回去。
      司徒淑忽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请皇上为妾身做主,王爷被郑氏迷惑,全然不顾和忱的性命安危,郑氏行厌胜之术暗害和忱,请皇上做主”听着悲切不已、痛心疾首,是一个担忧亲子性命的慈爱母亲该有的样子。
      “徖音何时害过和忱”公仪钰指着司徒淑的鼻尖,大声地质问她。
      “和忱危在旦夕,王爷却枉顾和忱的性命只一味偏袒郑妃,王爷置妾身与和忱于何地?”司徒淑拂开他的手,悲愤交加地反问公仪钰。
      公仪钰的神色愈加清冷,他睨着司徒淑,这位往日温婉贤淑的王妃此刻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厉鬼,“你也知和忱危在旦夕,你身为亲母,不思好好照顾和忱,只知一味怪力乱神攀咬无辜之人,你哪里还像个亲生母亲”
      和忱是司徒淑的命脉,也是压倒司徒淑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每日殚精竭虑,为了和忱操碎了心,为了和忱的未来每日都在谋求算计,在公仪钰眼中她却不像一个亲生母亲。一口鲜血从司徒淑的嘴唇喷薄而出,她像个木偶一样重重地倒在地上,血滴溅在公仪钰绸缎的靴子面上,格外地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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