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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至深 ...

  •   与你有关,终成最好。

      1.
      按下最后一个音节键,屏幕切入了成绩结算界面——游戏机侧身的指示灯一直闪着红光,提示着机体或将不足以再支持进行下一轮游戏。
      费渡焦躁地啧了一声,推了一下开关,屏幕的画面随即褪了色。

      临近元旦,燕城二中办了一场欢天喜地的新年联欢会,之后早早地给学生们放了假。
      不过燕城市局却是依旧庄重,除了偶尔交班警察之间“新年好”的问候,全然感受不到一丝新旧年交替的喜悦。

      费渡突然有一些的后悔。
      为何不听陶然的话,直接去他的出租屋里等他下班——反正自己也有他家的钥匙——却偏偏要坐在市局大厅门口的长椅上,迎接着时不时开门关门刮进来的寒风。

      裹紧身上的军大衣,一股异于费渡日常生活的气味裹在凉气中,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勤劳、质朴与疲惫的味道,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得到。

      笑意悄悄地爬上了费渡的嘴角,他兀自腹诽着——就这么一件搁他家里连擦地步都不配当的破衣服,在市局刑侦队里竟然成了珍贵的公有资产,最后还是陶然凭借自己的好人缘才抢下来包在了费渡身上……
      尽管费渡表示自己不冷,但是陶然却坚持给他这件厚重的棉服。

      难得感受到陶然的贴心,费渡只得欣然接受。
      当然,如果对方能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2.

      “操,冻死我了!”
      市局大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有个人骂骂咧咧地掀开保暖门帘,驾着冷冽的西北风走进了市局。

      那人的嗓音被寒气逼得有些颤抖,听起来却是该死的耳熟。
      费渡眉间拱起了“山川”,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去——

      “哟?大少爷您怎么还跟这儿呢?”
      是一年四季都嘴欠如初的骆闻舟,他环着手臂走到费渡身旁继续说,“给市局站岗哪?您这小身板怕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费渡撇了撇嘴——骆闻舟带进来的冷气大概有毒,薰得他有些缺氧,懒得说话。

      骆闻舟无趣的啧了一声,跺了跺脚,无所谓地问道:“等陶然呢?”
      费渡歪着脖子,斜了骆闻舟一眼,还了他一张“明知故问”的嫌弃脸。
      “……”骆闻舟嘟囔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但费渡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然后又见对方顶着一张比他还不耐烦的表情,“给你倒杯热水啊?”
      费渡哂笑:“不用您给我拜年。”

      估摸是大脑还没有暖和过来,骆闻舟听后费解地蹙眉,忖度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然后立马垮下了脸,边愤慨地念叨着“狗咬吕洞宾”,边转身朝内部的办公区走去。

      骆闻舟走后,市局大厅内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静得令人倍感寒冷。

      3.

      费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饭点已过,搁平日就连晚高峰都将迎来终结——陶然却不知道何时才能下班。

      青少年正值长身体的年岁,费渡却已经饿过了劲儿,胃里翻腾着的酸水使他焦躁不已。
      这时若能有一杯热可可,大概能缓解一些不安的思绪。
      奈何市局里并没有一位熟识费渡的贴心大姐姐,能为这个局里的常客送来一汪温暖,而他守候的对象却是已将自己所有的细腻心思都汇聚在了费渡被迫穿着的军大衣上。

      费渡叹息,哪怕有一杯温热的白水也好啊!
      思想的野马脱缰奔至悬崖,险些失足殒命。费渡为慌张的马匹重新套好缰绳,抽打着它的屁股,惩罚着它的顽劣,并驱赶着野马调头往回走。

      “算了,不等了。”费渡心想,“跟陶然说一声好了。”
      于是他从手机里调出陶然的手机号,准备给对方发个短信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费渡!”
      却听到了陶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闻舟刚回来同我交了班,咱们走吧!”

      费渡拿着手机,木然地看着边斜斜垮胯地往自己身上套外套,边向他走近的陶然——身后还缀着个一脸不高兴的骆闻舟。
      “抱歉啊,”陶然的脸上堆满歉意,“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等这么久。”
      困惑消散开来,浅淡的笑意飘在费渡的眉眼间:“没事——”
      话未说完,就被跟在陶然身后的骆闻舟给打断了:“陶陶你赶紧把他领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走失儿童呢。”

      费渡脸上的笑容霎时崩塌。他不愿再劳神多看骆闻舟一眼,站起身拉着陶然的手腕就往外走。
      陶然没好气地瞥了骆闻舟一眼,总觉得这人口不对心的行动着实幼稚得令人无语——好似方才急匆匆走进办公室,让他赶快走人以免冻死门口小崽子的人不是他一般。
      “闻舟你值班辛苦了啊,新年快乐!”陶然掂了掂挂在肩上的皮包,同他的好战友告别。
      “新年快乐。”骆闻舟扬了扬下巴,让陶然别废话赶紧走人。

      就在费渡掀起厚重的保暖门帘时,后方却再次传来骆闻舟的呼喊——
      “哎!”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不慌不忙地落定在费渡的身后,“把你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谁允许你侵占公有资产的了?”

      费渡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市局刑侦队的宝贝疙瘩。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下笨重的军大衣,完全没有感谢它方才为自己带来的浓重暖意——转脸却又看到了陶然,想起这是人家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便压下即将浮上脸庞的厌弃,尽全力平和地将衣服递给骆闻舟,并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骆闻舟接过衣服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打量着费渡。
      费渡被他看得发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骆警官,我身上应该没有其他需要交公的私人物品了吧?”
      骆闻舟不答话,挑了挑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饥饿在翻腾,焦虑在咆哮。
      此刻的费渡只想背弃所有的教养,狠狠地抽一顿眼前这个太过装逼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费渡,费渡。”陶然拍了拍费渡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念了一句什么。
      然后费渡便换上了一脸了然,用不能更假的笑脸对骆闻舟说:“骆警官值班辛苦了,骆警官新年快乐。”

      骆闻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领导受到下属敬仰的得意状,对着站在门前的两个人做了一个轰赶的手势,笑着说:“赶紧滚吧!”

      陶然也笑了,拍了拍骆闻舟的肩膀,随后掀起门帘、推开玻璃门,率先走了出去。
      费渡将拎在手里的背包挎到肩膀上,扒拉开门帘后又侧过身看了一眼骆闻舟——对方正仰着头,张大了嘴,打了一个无声的惊天大哈欠。

      骆闻舟的哈欠打到一半,眯缝着的视线范围内突然触及到费渡的目光,慌忙吞下剩余未呼出的困意,警惕地说:“干嘛?”

      费渡翕张着双唇——他有些忘了自己适才想说的话,反而被骆闻舟的倦意所感染,险些张嘴也呼出一个哈欠来。
      “没事。”翻滚了一下喉结,费渡错开视线,低喃了一句他自己都未能听清楚的话,然后推开大门走出了市局。

      又一阵小寒风扑面而来,骆闻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抖开挂在手臂上的大衣,披在了自己的肩上——衣服里残留着费渡的体温,热乎得令人心安。

      骆闻舟晃了晃头,试图摇散那些无用的遐想。
      奈何寒冬腊月催人懒,一点点暖意都令人沉醉。

      “罪过啊罪过!”骆闻舟扯下军大衣,步履沉重地往市局内部走去。

      4.
      这一年最后的几天,费渡打点好自家公司,给员工和自己都放了假,才想起家里的老大爷要替陶然值班,大概又无法一起跨年的事实。
      他素来不注重这些仪式,若不是遇到了骆闻舟,大概费渡余生的每一天都不会被强加上任何看似无用的意义。

      费渡先是向陶然发去问候。在得知临近预产期的嫂子——常宁尚且在平静待产,只不过急坏了即将为人父的陶然,打趣了几句后才送上惯例的祝福。
      之后又给骆闻舟——也是他的父母,打去了电话,传递了“闻舟今年惯例值班,自己会在元旦当天带着双人份的情谊探望二老”的讯息。只不过两位老人并不太领情,表示让费渡不用太费心,他们已经定好了要携手共赴南方避寒了。

      挂了电话后,费渡总觉得父母要出游这件事应该知会骆闻舟一声。
      因为按照二老的习惯,铁定是先斩后奏——人都到南方了,才会拍一张碧海蓝天的照片发给早就长成电线杆子的大儿子,并且附上一句“儿子不用担心,爸妈这边特别温暖”的气人式关怀。

      为了避免自家老大爷被气歪嘴,费渡给骆闻舟拨去了电话。
      第一个提示音尚未响完,电话那头传来了骆闻舟的声音——
      “费事儿啊!”骆闻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忙完啦?”
      “啊,刚到家。”费渡笑着回复,又跟他报备了一番父母即将出游的事。

      骆闻舟啧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了情况,未在对此事进行讨论,跳过话题直接问费渡:“晚饭吃了吗?”
      “没啊。”费渡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霸占了他双腿的两只猫,“师兄呢?晚饭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市局食堂呗!”骆闻舟说。

      沉吟片刻,费渡开口道:“要不我——”
      “不用!”骆闻舟却一口回绝。
      “哎,我还没说要怎样呢。”费渡用手挨个摸了摸两只猫,好笑道。
      “收起你那些腐败的思想,”骆闻舟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过日子讲究的是脚踏实地。”

      费渡却是被骆闻舟的话逗乐,连着腿上的两只猫一起筛糠般地笑个不停。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那边骆闻舟跟着也一起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咳!”费渡嗽了嗽嗓子,敛去了笑意,“我想说,要不我现在去找师兄,到市局混一碗家属饭吃啊。”
      “是吗?”骆闻舟未先应答,却是反去了一个质疑。
      费渡故作委屈道:“当然了。师兄你这样怀疑人,我有点受伤呢……”

      骆闻舟失笑:“戏过了啊!”
      费渡认真道:“真的,你得补偿我。”
      电话那头脑子飞速运转的骆闻舟不知想到了什么,慌张地咳了两嗓子,用带着些许颤栗的声音回道:“那就赶紧来局里吧,再晚点就没什么能吃的菜了。”
      刚简单应了一声,费渡听到电话里又传来骆闻舟的念叨:“穿厚点,局里挺冷的。”
      “没事,”扒拉开腿上两只猫,费渡堪堪站起身,“冷的话可以穿咱队里的军大衣。”

      “你?”骆闻舟冷哼一声,“高中那会儿不是穿着挺不乐意的吗!”
      费渡边往卧室走边思考骆闻舟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终于在纷冗的记忆中寻找到那块对应的拼图后,却是拼凑出更多潜藏于心底多时的话——
      “没有,师兄你又冤枉人了。”费渡用肩膀和侧脸夹着手机,打开衣柜,“我当时可是满心欢喜地接受了来自组织的关爱。”

      骆闻舟听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却在甩出新问题前被费渡的话打断:“不过,那时我的确有些话没来得及同师兄你说。”
      “哦?”骆闻舟诧异,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几年前那个不算愉快的夜晚,还有什么没演完的桥段,“那你现在补上吧!”

      费渡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薄款羽绒服塞进衣柜,手指平滑几厘米,握住了挂着骆闻舟那件款式老旧厚棉服的衣架:“我就想说……警察叔叔,您辛苦了。”
      “油腔滑调!”骆闻舟如是说着,但话里却带着笑,“赶紧滚过来吧!”

      5.
      结束了与骆闻舟的通话,费渡取下衣架正准备往身上套棉服,突然脚脖子被撞了一下。
      低头看去——骆一锅正在地上打着滚,小崽则是不停地用头顶着费渡的脚踝。

      费渡这才想起来,回家后他净忙着打电话联系人了,却忘记了要照顾家里的两只猫祖宗。
      “抱歉啊,把你们给忘了。”费渡穿上棉服,跻着拖鞋向客厅走去。
      两只猫尾随其后,激动地抖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分别给大小两只猫备好食物和水,费渡蹲着观摩了一会两只猫吃饭的景象,直到更为警惕的骆一锅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费渡才讪笑着站起身来。

      在门厅换好鞋后,费渡扫了一下门上贴着的“出入守则”——他穿着规定温度以下该穿的衣服,两只猫都打点好了,该关的门窗也都关好了——确认无误,可以放心出门了。

      拉好棉服的拉链,将脸埋进衣领中的费渡,嗅到了些许属于骆闻舟的气味。
      那是令人神往的圣洁,却又被微不可察的放浪所缠绕。
      ——是让费渡安心落意的味道。

      手机没眼力见地在衣兜里响了一声,扰乱了费渡的沉思。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骆闻舟发来的微信文字——
      老大爷:开车注意安全,不用急,等你一起吃饭。

      费渡解锁屏幕,回了一个简单的“好”后便重新收起了手机。
      确认家里两只猫都在踏实吃饭,费渡推开了家门,然后侧身冲屋里喊了一句:“我出门了。”
      回复他的,是家中的一派祥和。

      在室外凉气尚未溜入房中更多时,费渡带上了房门。
      他双手插兜,迎着深冬的寒意,踏着轻快的步伐,向靠近骆闻舟的地方走去。

      6.
      愿天下有情人,终能相拥在隆冬之中。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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