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同人》池硯

2、仲夏绮梦

　　时光模糊了你的身影，岁月却深邃了我深爱你的模样。——题记

　　燕城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骆闻舟是个猫奴，这件事就连局门口的保安大爷都知道。不过这位非正统猫奴，并不会像传销组织一般用自家猫主子的御照对他人进行洗脑，甚至从未见他对外人宣扬自己对猫主子的真切爱意，但却总是会理直气壮地以“喂猫”为由，翘掉一切可有可无的聚餐或联谊。

　　比如今日，结案后当班的队员提议好好搓一顿，用美食抚慰一下近日来奔波劳碌的身心。当然，众人亦是算计好了，要让办案期间惯于“压榨”下属的骆大队长来埋这个单。

　　“今儿不行，我得回家喂猫，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见骆闻舟故技重施，刑侦队的队员们纷纷使出平日办案时的机灵劲，契而不舍地展开轮番轰炸。队里唯一的女警郎乔，更是不遗余力地挑起“敲诈”领导的大梁，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站到骆闻舟面前，嗲着她自己都恶心的语调说：“父皇，您不疼爱儿臣们了吗？”

　　骆闻舟闻声皱眉，眉间褶皱足以夹死盛夏的蚊子，他伸手将身前的郎乔扒拉到一旁讥笑道：“行啊，南疆还是北朝鲜，长公主你自己选一个，朕一定让你皇额娘给你准备上好的嫁妆，保证你的和亲大礼风光十足。”

　　话音一落，仿佛有一股浓重的香菜味回荡于郎乔的口腔中，令她不由自主地学着她“父皇”的样子也皱了皱眉头，却又转念之间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愈发谄媚：“不能够！皇额娘人美心善，肯定不舍得让儿臣远嫁遭罪的！”

　　骆闻舟这人油滑惯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般人摸不透他的底线，骂得多损也未见他真生气，把他夸上天了也不见他有多高兴。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到底哪些话题会真的触了他的逆鳞，又要说哪些话才能顺了他炸满全身的毛。

　　郎乔打着“皇额娘”的旗号继续扯皮，企图用称赞骆闻舟家室的方法来诈一顿饭，而旁边一直笑吟吟围观的陶然突然插话道：“不对啊老骆，你之前不是说你家猫被你爸妈请走了吗？”
　　一听这话，骆闻舟暂停了撤退的阵脚，恶狠狠地瞥了一眼陶然这个没长眼力见的老伙计。

　　此时众人亦是炸了锅，团结一致地声讨队长的不厚道，郎乔也不由分说地变了脸，哪儿还有半分讨好的意思，只剩十分嫌弃地说：“父皇，你这么抠门就不对了！太给我皇额娘丢人了！”
　　“放屁！你皇额娘成天累死累活的，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得。你这逆子不知道心疼他老人家，还变着法地揩油，良心被狗吃了吗！”

　　骆闻舟并未当真生气，工作外的时间他不会端着领导的架子来压迫下属，故而大家在一起调侃起来也会逐渐偏离主题，废话越说越没边际。陶然深知众人想要聚餐是真，让骆闻舟埋单则多少掺了假，一时也吃不准骆闻舟的本意，只当他是不想便宜了这帮小崽子才不愿参加，便和事佬般地打圆场：“闻舟，大家一起辛苦半个月了，好歹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最后AA就是了。”
　　陶然语毕，插科打诨的众人瞬间缄默，均一脸惊异地看着他。骆闻舟更是夸张，仿佛听到了什么讨喜的笑话，竟一手抚着额头笑得宛若筛糠。

　　在周围人的沉默和骆闻舟的笑声中，陶然茫然地眨了一下瞪得有些干涩的双眼，正要发声询问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适时宜的话，却被骆闻舟笑着打断了：“兄弟，哥们在你心里这么小气啊？”

　　被问及此的陶然竟霎时语塞，答“是”觉得对不起多年来的情谊，可结合此情此景答一句“不是”又觉得违心。

　　骆闻舟见他犹豫，突然意识到自家兄弟似乎对他误解很深，便褪去嬉笑的颜色，颇为正经地解释了一番：“今天当真不能奉陪了，兄弟们吃得尽兴，账记我头上。不过我也得回家喂饱了我的美人猫，才能给你们报销不是？”
　　说完揉乱领头“敲诈”的郎乔的刘海，算是惩罚了她刚才的出言不逊，眼见她顶着一头鸟窝露出甚是不悦的表情，骆闻舟才满意地挥着手，离开了市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

　　这顿饭最后并没有记在骆闻舟的账上，只不过市局刑侦大队队长是妻奴的事实，却是在打个喷嚏的功夫便传到了隔壁交警大队。

　　不过彼时终于逃离市局的骆闻舟，并不在意被冠上“妻奴”的称号，也在转瞬间将同事对他一毛不拔的误解抛诸脑后，一门心思全都钉在了家中藏的美人猫身上。

　　对于费渡这种上得厅堂下不得厨房的大少爷，骆闻舟生怕他饿殍家中。尽管这位爷秉持“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生活态度，倒也不至于真的饿肚子，但是一想到他独自一人窝在空调屋中，靠着零食和外卖果腹，骆闻舟光是想想就胃疼。

　　坚信自己对费渡的叮嘱必成废话的骆闻舟，特意在出任务前联系了穆小青女士，希望她能打败酷暑的考验，抽空去关照一下自家儿媳妇。

　　当然，穆小青女士也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煞有要把儿媳妇接回家亲自照顾的意思。纵使骆闻舟对有失母仪的穆小青女士抱有两分的畏惧、三分的担忧和四分的质疑，但是依旧自我安慰般地将全部期许都寄托在了那一分她对费渡的喜爱之上。

　　机关算尽的骆闻舟却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钻了这仅剩一分的空子，打出了一招“偷龙换凤”——于是穆小青女士将全部嘱托忘了个干干净净，更是给当时正在保家卫国的骆闻舟下达了不容违抗的家族使命——滚回来后赶紧把骆一锅这只胖猫拿走，不然一锅炖了毫不留情！

　　骆闻舟不认为自己那妻管严的父亲敢偷摸地将猫接回自己家，费渡必定从中做鬼，仗着穆小青的宠爱，怂恿骆诚带走那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胖猫。不过，骆闻舟并不是很担心骆一锅的猫身安危——半个月都忍了，不差这半天，还是回家见老婆要紧啊！

　　正逢盛夏午后的燕城市区，在热岛效应地关照下，热得实在有些不像话。从开着空调的车里出来直到走进楼门口，总共不过百步的距离，愣是让骆闻舟走出了一身汗。直到他不知是被晒得，还是被热得，亦或许是为相思所困给急得——涨红着脸站定在自家门口，骆闻舟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好像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八百地洗过澡了！头发被汗水和油脂浸渍，甚是乖巧地帖服在大脑皮层上。骆闻舟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双颊……他可不想顶着半张脸的荆棘去和费渡亲热。

　　此时骆闻舟意意思思地在门外，与自己的仪容仪表做思想斗争，而家中的费渡被温度已谈不上舒适的冷气所包围，不知第几次的在等待中陷入了梦境。

　　与冷清的房间和冰凉的室温不同，一个燥热喧闹的梦，游荡在费渡的脑海中。

　　本应被窗户阻隔的蝉叫声，在梦里变得格外真切，燕城仲夏时节中必不可少的蜻蜓，也三两成对地在眼前飞过，而伴随着六月渐远、七月渐近的闷热感，更是如约地加入到这场燥热的狂欢中。

　　一个比蝉叫声更加聒噪的男声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声音的主人依稀是最初相见时的模样——二十岁出头的意气风发，站在艳阳高照的路旁，天不怕地不怕地叫嚣着十几岁少年都羞于说出的话，还甚是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

　　那是费渡与骆闻舟相识最初一两年的回忆，却也是骆闻舟烙印在费渡认知中最令人讨厌的模样。尽管那些岁月并没有被蹉跎得惨不忍睹，却也被时光地流逝，打磨得棱角全无。以至于费渡梦中骆闻舟的五官仿佛被打了好几层的高斯模糊，只有与现下相差无几的身型还清晰可见。

　　困在梦境中的费渡坚信，这绝对不是一段称得上开心的记忆，除了灼眼的烈日和誓死方休的蝉鸣，骆闻舟欠抽的语调更是削减了喜剧的氛围。

　　只不过意识处于彷徨期的费渡，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不由自主地试图回想起当时骆闻舟到底说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十有八九是在扯皮吹牛，一个迈入社会却中二病推迟发作的青年，对着一个正处于中二时期却格外早熟的少年，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正形”。

　　四周夏蝉震荡而出的响声，参杂着些许嘲讽地证实了费渡的遥想。只见那青年随手指了一棵蔽日遮阴的杨树，大言不惭地说：“我跟你说，这世上就没有我粘不下来的知了！”

　　身边零星闪过几只低空振翅的蜻蜓，踩着轻盈的舞点，跳跃出苦夏的无情，却也宣告着生命短暂的可贵。
　　若是回到过去，若是往昔能重来……费渡心想，他一定不会那么咬牙切齿地厌烦骆闻舟，一门心思地只想着赶紧逃离烈日的曝晒，而是会欣然地牵起嘴角，让自以为是的骆闻舟，把所有吵人的蝉都抓个干净。

　　费渡是被热醒的。他矇昧地抹了一把浸湿额头发根的汗水，眯着眼扭头看向空调，发现这台大型家电竟然擅自停止了工作，而不远处的窗户俨然是敞开的状态，裹挟着一阵阵闷热的夏风吹入室内——难怪梦里蝉叫声如此清晰。

　　就着空调在客厅沙发上入睡的费渡，掀开搭在身上的空调毯，大脑挣扎着转了几个弯，排除家里进贼的可能，恍惚间又听到了浴室传来得水声，总结得出发生当前境遇的根本原因：家里讲究忒多的老干部终于功德圆满地归巢了。

　　许是方才悠远回忆的梦境作祟，亦或许是“哗哗”水声伴奏下的口哨声太过撩人，尚未清醒透彻的费渡竟臆想出些许缠绵的场景——岁月绵长，温宜静好。在春花烂漫的香甜中，催生了盛夏蝉鸣不止的悸动，轻抚过秋叶落寞的萧瑟，最终凝结成冬雪飘零的柔情。
　　这些星辰倒转的光景中，始终只出现过一个人的身影。他前行的脚步，在岁月长河地磨砺中愈发稳健；他的肩膀，却是迂回成午夜梦回时最令人安心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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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关于夏天、猫和梦的遐想。
今年7月初看着满天飞的蜻蜓想到的小段子，其实就想让骆骆叫肥嘟嘟一声“媳妇儿”，私心一时爽，但是最后貌似也没有叫出口？尴了个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