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凤·寻踪》长歌当黑

2、凤神之宴

　　朱颜到的时候，就看到青鸾一脸冷漠的呆在院子里，虽然青鸾一向都无有表情，然而朱颜却总是能够从这样的面无表情之中，读出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这一刻当然也不例外。

　　朱颜坐在他的面前，把他手中的信件抽出，看完之后只是沉思了一刻，便很是高兴的说

　　“凤神生辰之宴，你去罢，说起来你也好久没有和哥哥他们见过面了吧。”

　　青鸾抬起眼看着她，只是皱眉，而后很是冷淡的说道

　　“不必了，我并不打算去，你若想念朱雀，便借着机会回去一见吧。”

　　朱雀诞生之时，是和朱颜一个窝出生，曾经也算是相依为命，多年前朱颜出岛游玩的时候，和燕王朝当今的帝王一见钟情，不顾朱雀反对，便入宫为妃，朱雀无法，只好让青鸾代为照看。

　　“啊呀，说起来你已经很久没有和兄长他们团聚了，果然不想回去看看么。”

　　朱颜支着下颚，眼中一片狡黠，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又劝慰道

　　“我是每年都能见到兄长的，所以不差这一次。况且我已经有了身孕，不能远离王宫，你回去和他们叙旧，我知道你担心祈天神宫，我分拨灵气替你看守几个时辰就是了。”

　　青鸾仍然不为所动，他伸出手，在空中划了几下，化出一点青火，将那封信点燃，然后说道

　　“吾维系此处阵法，离开承阳，祈天神宫就会坍塌。”

　　祈天神宫若塌陷，整个燕都都要遭殃，更何况依次以祈天神宫为根基所建造的庇护王都的阵法屏障，都会顷刻崩塌。

　　那个人，以整个王都为筹码禁锢了他。

　　朱颜便摆了摆手，无甚所谓的说道

　　“虽然我的功法远不如你，但是只是顶替几个时辰而已，也可以应对。”

　　青鸾却不为所动，又看了看她圆润鼓起的腹部，淡淡说道

　　“汝将要临盆，不可冒险，不过一次聚会而已，去或不去，并无不同。”

　　朱颜便叹了一口气，一面抚摸着怀中胎儿，一面手指搭在面前的棋盘上，又劝说他道

　　“我有分寸，你实在不必担忧我。你快快去快快回，几个时辰而已，不会出什么事情，算起来也有五六年没有回去过，你当真不想么，正好回去修整片刻，也算一举两得。”

　　青鸾良久的沉默，终于低挡不住朱颜的凝视与劝说，败下阵来，而且他也真的很久没有回去过栖凤岛了，于是说

　　“我尽快回来，倘若有任何不对的苗头，你都要传信给我。”

　　说着，他拿出一只青色的羽毛递给朱颜，这是他之翎羽，只要损毁，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感应的到。

　　朱颜接过，很慎重的收了起来，说道

　　“我知道了 ”

　　又想了想，才拍了一下手，颇为兴奋的说道

　　“我来帮你准备要带的礼物，我记得雏儿好像很喜欢吃宫内的白玉糕，还有那个鸿鹄，整日缠着兄长，才不要寄东西给他！”

　　青鸾看着心心念念在想礼物的朱颜，终于还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又想她和朱雀虽然是兄妹，但是性格很是天差地别。

　　青鸾动身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然而无论他如何推演，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又确定万无一失，便在这样的心神不宁之中，青鸾封闭祈神司，朝着栖凤岛而去，在空中划过，如同一道流星。

　　祈神司在燕都东南，与栖凤岛隔空遥望，那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台阶，高耸入云，最高的祭台之上，日夜不息悬挂沧海遗珠，让人无论在王都的任何地方，只要抬头，都能看到祈天神宫的影子。

　　朱颜站在王宫的庭院中，仰面看着祈天神宫中灵光划过，知道青鸾已去，眼中透露出欣慰的神色。

　　朱颜如此催促，是希望兄长看到青鸾如今的状态，可以将神格给他。

　　她早就听说神格的事情，而且兄长与她密函也说神格是早就到了他的手中，只是还没有决定要交给谁。

　　她哥哥和鸿鹄早已经私定终身，若只有一个人成神，那还不如不要，所以两个人必然都不会要神格，那个鸑鷟实力倒是强悍，只是脑子不怎么灵光，口舌也不好，比起来成神，在栖凤岛活的反而自在，，而剩下一个雏儿先天遭遇劫难，晚了他们许多年才能够化形，得众人疼爱，兄长十之八九，或许会将神格给雏儿。

　　可是青鸾的灵台日益枯竭，虽然青鸾从不曾透露要神格的念想，但是他二人在神京也算是相依为命这样多年，自己如何不知青鸾过得太过痛苦，若神格可以让人立地成神，或许便能帮助青鸾解脱这无穷尽看不到头的囚禁。

　　青鸾这一去，兄长见了他之神色精神，当知青鸾已经时日无多，也许会改变主意。

　　朱颜这样想着，又心事重重的回身，抬起头就看到有人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满含深情的看着自己。

　　朱颜愣了愣，继而喜笑颜开的迎了过去

　　“陛下？您不是还在处理政务么？”

　　“朕乏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怎么没有让人跟着？”

　　帝王这样说着，便走了过去，将外衣解下，披在她的身上，又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回走，一面又笑道

　　“我这些日子仔细的看了族谱，又查阅许多典籍，想了许多的名字，却都觉得不妥当，你也一并看看。”

　　朱颜忍不住便笑，又微微摇头，觉得这人果然是太过于兴奋了，然而朱颜也只是说了一声好呀，便不多说什么。

　　而又觉得疲倦，她将一半神识灵力都留在祈神司中那棵维系阵法的长生树上，蓦然失去这些神识灵力，很有些不适应，像是背了很沉重的山，让她只想着快快休息。

　　幸好孕期女子大多都步履瞒珊，精神不佳，倒也可以隐瞒过去。

　　而另外一端，青鸾到了栖凤岛，远远的便见了山顶站着许多五颜六色的人，他刚一落下去，一只黄团子便飞也似的滚进了怀中，差点让他后倾倒了下去，然而到底站住了，又将人提出怀中，无奈道

　　“都已经长大成人，怎么还是这样的玩闹？”

　　“青鸾哥哥，我想你呀，人间不是说，情难自禁吗？”

　　鹓雏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弯成一只月牙。

　　青鸾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的点着他的额头，长叹道

　　“你呀。”

　　而后越过他，又往后走去，看着那朱袍盛装的人，笑道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朱雀意外又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

　　“怎么会，实在是惊喜。”

　　他朝前一步，虚虚的怀抱着青鸾，衣衫之下是瘦弱的骨骼，那银发落在朱雀的手上，是一片冰凉。

　　心中不免一阵刺痛，青鸾是及其聪明的人，然而谁知道他这么聪明，竟然会栽在一个人类手里，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朱雀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开口说

　　“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今日要不醉不归。”

　　青鸾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哈哈一笑，说道

　　“那是当然。”

　　鸿鹄看着他们这样情深义重的执手相看，便咳了一声，又啧啧而叹，凉凉说道

　　“不过是四五年没见而已，也算很久吗？”

　　这样说起来，好像彼此之间是关系很不好的。
　　青鸾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只轻笑了一声，并不搭话，他从来不和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说话，因为很无意义。

　　鸿鹄便单方面宣布自己胜利，他拖着朱雀离开，只让一众小辈的过去伺候安排，又和朱雀吹耳边风，说了什么诸如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好像很义正言辞且理由充分的，然而朱雀只是递给他一只锄头，拍了拍他的脑袋，说

　　“得了你，快去将年前埋的酒挖出来。”

　　而后又忙碌起来，为凤神庆生，也有许多的神界的神仙前来捧场，朱雀作为实际上的一岛之主，完全无有闲下来的时候。

　　鸿鹄便觉得宴会果然很烦人，因为一开宴会，朱雀的视线就不属于自己，忙忙碌碌，连独处的时间也没有。

　　然而却又只能可怜兮兮的去挖酒，觉得自己真是天下一等可怜人了。

　　等到日落西山，栖凤岛上亮起莹莹火光，风月庭一派的繁华喧嚣，人神精怪相映成趣，偶尔说起神格的事情，朱雀只是笑着，又将话题遮掩过去，鸿鹄在一旁看着他，此刻月入中庭，只越发显得人更加艳丽璀璨了，便觉得自己真是眼光毒辣又下手很快，才不至于让朱雀被旁的什么东西给拱了。

　　青鸾在宴席之中，却总觉得心神不宁，他只吃了一点东西，宴席不过一半，便要告辞，虽然很令在座之人感到扫兴，然而青鸾去意已决，朱雀并不好阻拦，又请他代问妹妹好，另许多灵药灵物一股脑全都让他带上，而后，便让同样百无聊赖的鸿鹄送他一程。

　　鸿鹄无可无不可的，便与青鸾一道离开风月庭。

　　只是他走了几步，忽而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回头看去，一片灯红酒绿，欢声笑语之下，朱雀站在门口，看着他笑，又摆了摆手，张口说了什么话，大约是让自己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