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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暮暗逢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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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你怎么这副样子,发生什么事了?东西呢?”
面对少爷一连串的发问,老林抹了一把血汗——真真正正的血汗。
他不抹还好,这样一来满脸都是黑红,看上去更是吓人。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看到的事情太过震惊,导致回来的路上经常因为精神恍惚撞到花草树木墙壁建筑。也还好他自己有说明,否则谁都会以为他被强盗打劫了,而且不止一拨。
“少爷,少爷!”他趴在地上扯着凤兮的衣摆,带着哭腔道:“死了,全死了……玲姐儿、娇娇、小草……全死了……她们的宫灯七零八落的碎裂一地,显然是搏命放出了杀手锏,可是庄子还是烧了起来,那些人押着老爷和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凤兮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提起来:“你说什么?你看到了是谁?”
老林双腿发软,全凭凤兮的一拽之力勉强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是孤玄君,是孤玄君和鬼王真英君……我离得远,不敢凑近了看,但那满绣桃菊的青衣,那狰狞吓人的鬼面,江湖上没有第三个……他们还说——”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要灭凤家满门,知道少爷在别院里,孤玄君带着天道宫的仙子们,想要杀过来,连这里也不放过,鬼王说他的掌上明珠,那个霓裳郡主就在这里,她会杀了我们所有人,少爷,我们都看走了眼,原来你带进来的那黑衣姑娘,竟然是夜行门心狠手辣的白衣罗刹,为了骗我们,她连行事作风都肯改,我听说霓裳郡主是从来不肯穿别个颜色的衣服的……”
凤兮也愣在了那里,呆滞的目光扫过书房的门,然后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掠而起,冲到了外面走廊,左右看看,才稍微安心,重新进来关紧了门。
“老林,多亏你走了这一趟,否则被那妖女蒙在鼓里还不自知。你不要怕,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她不知道我们已经晓得了这个恶毒的计划,我们还有机会……哆嗦什么,给我镇定下来,只要擒住了她,他们一定会放了爹和娘!”
老林在少爷努力沉静的语气中渐渐不抖了,机械的跟着点头。凤兮说一句,他就点一下。
“你一定不能让她看出来,听着,去取一些销骨香化在茶水里送过去,要化在上好的碧螺春里,这样才不会有异味,霓裳郡主的武功很高,正面对敌我虽然不怕她,却决计没办法活捉她,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和他们讨价还价,你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老林不住‘恩,恩,是,是’,少爷说的没错,现在他们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只要提前发难,一切还是有救的,他不能慌,要振作。
但越是这么想,越是镇定不下来。凤家惹上了武林至尊天道宫,和邪道的君王无涯真英,就算能擒下霓裳郡主,完好的换回老爷和夫人,凤家也完了,永远不会有安宁日子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们都会死的。就像庄子里的那些侍女一样,平日里跟着少爷,提着凤家的宫灯,招摇过市,武功固然高强,却也是因为是凤家的剑侍,没有人敢欺压。但如今不同了,孤玄君和真英君显然不会放过凤家的任何一个人,那些美丽骄傲的侍女们全部香消玉殒,连女孩子都下如此狠手,自己难道还能奢望什么?
“少爷,少爷,饶了我吧,放过我吧,我老林为凤家卖命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但现在你让我走吧,凤家完了,所有人都死了,我还不想死啊……”
老林绝望的哭着求着凤兮,凤兮本来愤怒的想要一掌拍死他,但终究还是不忍。——是啊,他说的没错,惹下天道宫和夜行门这样可怕的仇人,就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此刻都未必肯站出来帮忙,何况老林只是一个下人,为什么不放他走,为什么定要让他陪着主人死。
凤兮渐渐冷静下来,虽然明白自己没有理由要求一个下人留下来等死,心里却感到一种茫然而苍凉的悲哀。
“是了,你说的很对,铃儿、娇娇、小草都死了,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也去死,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你本不姓凤,也没必要死,活着毕竟比死了强。”凤兮喃喃的松开了提着他衣领的手。
“少爷,老林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怕……”老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凤兮只感到一阵倦意袭来,无力的挥了挥手,闭上了眼。
他听到了老林犹豫着起身的声音,听到了书房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也听到走廊里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声,于是自嘲的想:老林啊,你倒是好心肠,不但自己走,还要告诉别人,让他们都去逃命,好啊,都走吧,会为凤兮拼命的人,已经死在了霜林的庄子里,早知道那时应该把她们一起带过来,她们也不会死了……
凤兮重新睁开眼,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拉开了暗格,从里面拈出一粒小小的,红色的药丸,在指尖碾碎,决定自己走出去做这件事。
下令让别人做还是很简单的,现在只有自己干了才发现很不习惯。但凤兮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才有可能换回父母的生机。
他端着随便煮好的茶水送到客房。千雪坐在紫御的床边,蝶舞则在千雪的对面。平时也没有注意,但如今看来,一个女人大白天还穿着黑衣,戴着斗笠,斗笠下还挂着面纱,无论如何都很奇怪。
凤兮将手中的茶盘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露出他最自然的微笑:“请。”
蝶舞问道:“凤兮公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乱?”
凤兮随口道:“霜林那边出了些事,所以我调派了人手赶过去帮忙。”
蝶舞挑了一个茶杯放到唇边:“哦?什么事?需要奴家帮忙么?”
凤兮道:“本少爷的家事,不需要旁人操心。”
蝶舞失笑,无话可说的饮下了那杯茶水,然后微微一怔:“这和平时喝的都不相同,味道好怪。”
凤兮也笑:“自然怪,因为是本少爷第一次泡的茶。”
千雪听了这话也起了好奇心,凑过来瞧了瞧,作势也要品尝一下,被凤兮淡淡的拦住。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蝶舞姐喝得,我喝不得?”千雪不满的横了他一眼。
“没什么意思,本少爷的这茶,是专门为蝶舞姑娘准备的。”凤兮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句。
“那奴家可真荣幸。”蝶舞笑道,尽管心里腹诽了一句:真倒霉,好怪的味,简直就不是人喝的东西。
那杯怪味茶水喝下去后,凤兮和千雪的身形渐渐模糊起来。接着,天旋地转,力气也一丝一丝的剥离了身体,好像整个人都飘到了云端。
蝶舞满心迷茫,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软倒在桌面上。
“为什么……”
隐约间,蝶舞感到自己的斗笠被人掀了下来,本能的想要抬起手弹出艳血兰指,然而别说手指,此刻就是连抬起眼皮都觉得异常困难。
只是她的心里却仍是醒着的,万分的惊讶与疑惑想要问出口,却只能发出一连串呜咽的声音。
凤兮的笑容一点点的冷在了唇边,他开始动手用最结实的绳索捆这最动人的美女,直到确信一头大象也不可能挣脱这样的束缚后,才攒着眉,重新坐下。
“喂,你……你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蝶舞姐?”千雪被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搞得有些懵了,这时如梦初醒,拍着桌子道。
“蝶舞姐?”凤兮冷笑:“看清楚了,你和冰心紫御眼睛瞎了,引狼入室,这妖女是夜行门的霓裳郡主,亦是无暇剑派的死仇,她跟着你们难道又安了什么好心?”
“你骗人,蝶舞姐一路上与我们并肩作战,她怎么会是……”千雪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凤兮已经打断她,示意她去搜蝶舞的身。虽然千雪一万个不愿意,却不由自主的照做,等她将那些奇怪的东西一一摸出来放到桌子上时,不但千雪傻眼了,就连早知如此的凤兮也有些发呆。
这女子不愧是邪派的公主啊,真是邪的够可以的,她……她竟然随身带迷香,带春药……
其实这一点完全是误会。前面蝶舞梦灵杀日月光辉时便说过,夜行门的规矩之一便是遇上负心薄幸之人,无论有无宿仇,都是要替上天制裁的。蝶舞梦灵自然也将这个规矩进行到底。而这些负心男儿多半好色,怀中揣着这些污秽东西实属正常。只不过咱们的霓裳郡主蝶舞梦灵喜欢杀人后还越货的习惯可当真不好,竟连春药……只要是珍稀的绝品,也莫不笑纳,其实说白了纯属个人习惯,但怀藏这种东西被人发现,还是很惊世骇俗的……
很快千雪也从一堆奇怪的东西中,发现了那块大名鼎鼎的鬼王令,一时语塞,神色复杂的看看一脸凝重的凤兮,再看看人事不省的蝶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夜行门与无暇派是世仇,这种仇恨来的莫名其妙,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在多少年前,因为什么事而互相怨恨,而这种仇恨直接传给了一代又一代的门人子弟,继续了一年又一年。夜行门与无暇派十年一战,代表着两个门派最巅峰的技艺较量,而普通弟子平日在路上相遇,脾气好一些的大概会互相吐口唾沫,差一点的就是直接开杀的局面。
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在相处了这么久之后,千雪猛然发现眼前这个自己一直尊敬、喜爱的女子,竟然是世仇夜行门的霓裳郡主,一时间脑子里也混乱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讨厌她,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讨厌她,她默默的问着自己,几代之前的仇恨,为何要强加在他们这些完全不懂的人身上。
怀涟捂着肩上的伤,一直蹲在树上,一动也不动,直到太阳下了山。
无暇剑派的那些人就像乱糟糟的蚂蚁,到处寻找着他,后来还是温秀之出来聚集了所有人,传达了奉天掌门的话:“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掌门说‘罢了,不要自乱阵脚,那少年人怕是已经吓破了胆,早就逃下山了。这次教训了他也就算了,毕竟星璃君名义上仍是无暇派的人,权当给他面子,就不追究了’。”
有一个豹头环眼的弟子不满道:“他伤了我们那么多师兄弟,这样就算了?”
其余多少挂了彩的也纷纷点头,却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坦率的用语言把不满表达出来。
温秀之道:“不这样算了,你还想怎样?与夙仇夜行门的十年一战又将到来,紫御师兄生死未卜,幻月长老退出门派,星璃君避世隐居,掌门人烦心的事情数不胜数,这个时候怀涟君肯走,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如果他不走,你又真敢杀了他吗?星璃君如若出世寻仇,你又挡得住吗?”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沉默下去,那人跺脚道:“罢了,散了散了,就算星璃君不出山,仅怀涟君的剑法,我就是再练三五年也追不上,你们都说算了,我一个人难道敢不算了吗!”
其余弟子大笑起来,虽然都是伤在了怀涟的手下,心里郁闷,但对他的武功,倒还是很认同的,败在那样神奇的两色剑光下,谁也没有觉得冤枉。
目送同门四散回去休息,温秀之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孤独拉长。
他缓缓的拔出那把‘承影’剑,随手挽着剑花,喃喃的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掌门人要看着紫御师兄去死,就连我都看得出来怀涟君说得决不可能是假话,他却为什么不肯救,如果紫御师兄死了,我又去以谁为目标……”
说了这句话,温秀之也跺脚收剑,匆匆返回去了。
怀涟在树上看着这一切,亦在心里回答着他:你放心,紫御绝不会死,我决不让他死。
只是玄女奉天武功之差,确实在怀涟的意料之外。
当时自己交出屏风幻月的令牌,他脸色就灰了灰,接着自己告诉他说‘紫御中了青蛇刀毒,危在旦夕’,请他赐下羊脂仙露救人,玄女奉天想也不想就回绝了,理由是‘谁知你打得什么主意,你可知十年前就是因为你的爹娘,八重师祖才会死在鬼王真英的手上,你这个时候来求药,我焉知真假’。他还说‘何况,无暇派与宿仇之战将始,对方乃邪道高手,心黑手毒,失去了羊脂仙露,本门就少了一个克敌的法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紫御也只能为了门派牺牲。”
怀涟愕然:“难道仅仅因为那不可知的将来,就要紫御死吗?”
玄女奉天没有说话。
虽然他坚持认为牺牲紫御保持门派的对决优势,是正确的、顾全大局的选择,但要他亲口说自己会眼睁睁见死不救,仍是难以出口。
怀涟道:“你说我爹娘十年前对不起八重老掌门?”
玄女奉天本是一时失言,这时回过味来,也没有回答。
所以怀涟就拔了剑:“我大哥有信给你,说要我替他将水镜折断在业火宸莲坟头,拜祭此人,想必你也是不会允许的了?”
玄女奉天怒道:“宸莲君死在谁的手下,你难道不比我清楚,这种事更加万万不能!”
于是怀涟一个没忍住,就出了手。
出手的结果自然是他自己倒了霉,奉天掌门的‘玄女剑’,如秋练一般,从他青红两色剑光中穿过,狠狠刺入了怀涟的肩头。
但是怀涟的奇异剑光也绞碎了玄女奉天的衣袖。这一招之后,虽然是奉天掌门一剑夺得彩头在先,实算赢了,但赢得显然并不如何漂亮。他退后几步,挥了挥手,无暇派的弟子便一拥而上,怀涟见机不妙,仗剑杀出。无暇派弟子虽多,但九成九畏惧星璃君的名头,并无人真心想取他性命,怀涟这才杀出了重围。
等坐到了树梢上,怀涟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玄女奉天的身份尊贵,气度不凡,看上去像是绝世高手,实际上却在自己认识的人里,算不上顶厉害。江湖传言言过其实,都说奉天掌门一柄玄女剑惊天地、泣鬼神,就算八重君再世,也不过如此。但怀涟交手之后却发现,奉天的武功远不如他表现出的气势那么吓人。虽然玄女奉天无疑也是江湖排的上字号的一流高手,但如果对上星璃君、孤玄君那种级别的,只要三十招就可以分出胜负。当然,是玄女奉天输。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一边看着天色默默盘算。怀涟已打定主意要趁黑再次摸进去,现在唯一需要他烦恼的,是先去打探羊脂仙露的存放地点在哪里,还是先去业火宸莲的坟前把水镜弄断。
到后来,怀涟做出了先去拜祭宸莲的决定。
事实上这是一个相当朴素但接近正解的决定。因为按照怀涟的理解(其实大部分正常人也应该是这样理解),灵药的存放点一定会看守严密,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勉强拿到了东西,身后也一定会追着很多尾巴,再也没有机会重新进入无暇派。而宸莲的坟……请问,谁会严加看守一个死人?何况还是死去了十年的人?
最后,这个朴素观点的成立基础是,怀涟知道宸莲是被葬在哪里的。星璃说过,是无暇派的‘剑冢’,虽然这个名字很耳生,但总比连名字都没有的‘羊脂仙露存放点’强。于情于理,怀涟的选择并不算错。
他甚至很好运的,方潜入无暇派内,就看到了两个七代弟子挑着灯,边走边说‘剑冢是咱们门派的禁地,为什么会有前辈在里面闭关?而掌门却什么也不告诉我们,以前咱们还猜测那是失踪了的屏风幻月长老,如今长老脱离本门,那位前辈又是谁了?’‘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瞎问,好奇心会要命的。’
两人说着话,不自觉的便齐齐往一个方向眺望。怀涟就跟着他们目光所指的方向,一路闯入了无暇派的禁地。
剑冢,顾名思义,就是剑的坟墓。星璃之前跟他讲过,这里面埋葬的多是无暇派历代叫得上字号的高手。他们的人躺在这里,他们的剑插在坟头,每一块石碑上,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冷月凄凄挂在半空,饶是怀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猛然间看到这满目的坟堆、石碑以及东倒西歪的锈剑,仍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这个庄严、肃杀,鬼气森然而荒凉无比的地方,却让人心生畏惧之余,也起了一丝莫名的敬佩。
借着月光,怀涟开始按着墓碑一个一个仔细寻找属于‘业火宸莲’的那土馒头。他用的法子很笨,却简单有效,而且不会遗漏。然而当他把所有的都找遍,仍是没有发现‘业火宸莲’这四个字的任何一个。
这里真的是剑冢的全部吗?怀涟疑惑了。同时也想起千雪和刚才那两名弟子都说过,剑冢禁地里,是有一位闭关的前辈的。
那么,业火宸莲是否埋葬在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时怀涟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那本是山壁的尽头,一堆杂草之后,有一条隐蔽的通道。
失望之余有了新发现,怀涟精神抖擞的穿过那里,想也不想就一路走到了最深处。
狭窄的石缝之后豁然开朗,这是一座高级的墓穴。两旁大理石砌成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篆,在三步一盏油灯的映照下,整个墓室白森森的发出幽光,煞是惊秫。
怀涟随便看了几眼,因为那些东西写的太过古朴,很多字他认不出来。仅能从中辨认出来,写的是无暇派历代掌门的生平事迹,从而大概知道了这里与外面不同,收敛的都是无暇派掌门的尸骨。
离开这刻满了描述性文字的长廊,是一间连接着八扇门的小屋。运气实在不算好的怀涟,打开的七个都是彻头彻尾的灵堂,供奉着历代掌门人的排位和画像,有的还堆放着腐烂的血衣、生锈的血剑,看到这些实在不会感到愉快。
面对那剩下的唯一一扇门,怀涟不禁犹豫了。
这时,诡异的笑声从那扇门后传了出来。
那声音沙哑,放肆,笑得十分悲哀,到后来谁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笑,还是哭。
在这种情形下听到这种声音,即使怀涟再如何胆大,也不禁毛骨悚然。
饰无暇•玄女奉天
心系浮名欲何之?恐于泉下愧先师。
百年尊荣死而已,几家憔悴几家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