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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莲华朱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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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糟糟的场面,只有蝶舞和这男人面对面站着说话,不远处围攻舱门的喽啰们,仍是在卖力的进攻着。紫御他们的身影一个都看不见,蝶舞却似乎并不着急。
她的对手也很不理解:“朋友,却不是同伴?”
“是的。如果他们死在这里,我一个人恐怕是收拾不了这么多人的。”蝶舞道:“所以我不会和他们一同死。如果我要离开,你是留不下我的。”
男人默认。自从见识到这女子的诡异身法后,他就深刻的了解到,能够留得下她的人,不在这船上。
“所以如果很不幸发生了那种事,以后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到处走动了,你实在是太显眼了。”蝶舞很诚心的说着警告的话。
男人只能继续默认。
他的确很显眼。这么别具一格的服饰,无论走在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
而眼前这深不可测的女人,凭着那鬼魅般的身法,无疑是做刺客的最佳人选。
他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个懒洋洋的笑容:“可是美人儿,你不要忘了,这里是船上。”
——在陆地上你想走就走,但是船在江心,你轻功再高,难道真能横飞江面吗?
这次换到蝶舞沉吟。
她要走的话,的确没有人能留下。但是轻功不是筋斗云,再巧妙的身法也需要有力可借。所以她要横渡江面脱身离去,就必须将可以落脚的地方盘算清楚,甚至要由自己制造出一些可供借力的东西。
而这个过程中,如果这男人召集岸上的人手围堵自己,不需多高的功夫,只要放上一轮箭,那这个水鬼她就当定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男人的安排,有没有如此慎密。
看到蝶舞沉吟,知道自己说到了她心里去,男子走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如果姑娘是为啸天鹰出头,我可以做主放他走,你与你的朋友就此离去,我决不阻拦。”
蝶舞失笑摇头:“我不认识鹰九!”
男人眉心微攒:“莫非是为孤玄来的?姑娘是天道宫的传音仙子么?”
蝶舞茫然的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也不认识孤玄!”
这句话让对方眉头舒展了,但眼神更加迷茫:“那你来干什么?!”
蝶舞没有必要欺骗他,何况她也根本懒得编造理由:“我也不知道我来做什么!”
那男人一直习惯性微微眯着的狭长凤眼终于睁开了,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蝶舞无疑是一个高手,而且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居然说出这么没有逻辑的话来,如果不是她智商有问题,那么就是她在拿我寻开心。男人这么想着,愕然发现对方很可能就是耍他玩,他还很实在的和人家有问有答。
一个不认识孤玄、也不认识鹰九的人,却偏偏来找同样不认识的自己的麻烦,这样莫名其妙的高手,如果因为这种理由和自己作对,该当如何?
蝶舞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自己,仍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人活一世,能够随心所欲的时候太少了,何况,帮朋友的忙,算不算理由?”
男人扬眉一笑,有点俏,十分妖。
算的。实在太算了。
首先是人家看自己不顺眼,其次人家是在帮朋友,那么杀人的理由在这个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江湖上,已经十分充分了。
不过真亏他在这罗刹鬼女面前还笑的风情。他扔了手中的长剑,从怀中摸出了一柄飞刀,不时把玩着。
蝶舞微微变色。
原来这妖人并非剑客,而他的剑气却一出手就斩裂了自己的斗笠。
玩飞刀的行家,她知道几个。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眼前这一个,显然是最不好惹的一个。
“对了,就这样不要动,乖乖看着他们死。或许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妖娆的男人轻轻笑着,但他指尖的刀光却发出惨青色的寒芒。
那一线青色从刀尖游走,极似一条扭动着跳舞的小蛇。
漂亮,阴毒,而且好像是在笑。
那飞刀发出的,阴森森的青蛇幽光像是在笑。
蝶舞的确没有把握躲开他的暗器去取他的命,所以她站在那里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站着等待,那把飞刀也不会贸然出手。因为对方同样没有十成把握赢过她。
蝶舞收起淡淡的微笑,恢复了那种欺霜胜雪的冷艳:“青蛇公子,奴家虽然不愿意有你这样的敌人,但决不想交你这样的朋友。”
被她称作青蛇公子的妖娆男人挑着凤眼,那样子的确有几分蛇的阴险和灵丽:“你太强,如果不用上自己的独门兵刃,的确会出人命的。能从我的‘青蛇’下退走的人,寥寥无几,但我却不敢说能不能必胜姑娘。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就此罢手可好?姑娘大可带你的朋友安全离开,只要你愿意,鹰九也可以走,我要的是孤玄。或者,你们把孤玄的尸体扔过来,我也可以走。”
蝶舞的表情仍是淡静,却心乱如麻。
青蛇公子绝非能够屈居在这水寇寨子里的人物,他处心积虑混在鹰九身边,必是为了此刻杀掉孤玄的布局。
以前没有这号人物的时候,她还可以一拼,但发现对手居然是飞刀从不虚发的青蛇公子后,情形急转直下,万分不利于己方。青蛇公子的飞刀不仅斩金断玉,而且淬着奇毒,这个喜怒无常的妖娆公子是得黑白两道都公认的、让人闻风丧胆的暗杀名家。
微微沉吟之后,蝶舞提高了声音,用足内力向舱门方向道:“紫御公子,那边怎样?”
人群中传来紫御的回音:“一时半刻死不了。”
紫御的情况看来有点不妙。他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如果这句话是‘死不了’,那么意思就是‘很轻松,只不过对方人多,所以杀不出去’,但加上‘一时半刻’这四个字,意思就变成了‘还能支撑一会’。
蝶舞想了想,继续道:“怀涟公子,你怎样?”
那边过了很久才有了回音。回话的是千雪:“姐姐快来!鹰九爷和怀涟已经坐在地上对敌了!他没有空回答你!”
蝶舞也有些心焦:“那你怎样?”
那边沉默了一会,还是回答了:“我……躺在地上了。”
千雪这一次并没有夸张。对手实在是太多了,纵然怀涟的剑术精巧高深,鹰九长矛威风八面,却也架不住人多,各种细小伤口不断加身,虽然并不致命,却足够消磨人的体力和意志。
怀涟与鹰九背靠背坐在舱门前对敌,身后护着已经倒下的千雪。千雪是牢牢遵从着紫御的吩咐,替怀涟挡下几处偷袭后,体力不支栽倒的。不管她如何不忿,女子的体力与耐力还是差了点,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她成了怀涟和鹰九的眼睛,口中不时说着四面八方来犯之敌的方位,两人便不用自己留意,顺手把招式往她说的地方发出。
千雪不知道蝶舞这个时候问起这边的状况是什么用意,但听她很久都没有回话,不免有些担心,又过了一会,蝶舞的声音响起:“妹妹,你进船舱杀了孤玄,把他的尸身扔出来。”
千雪愕然,还没有想好怎么回话,已经听到紫御的怒喝:“你在想什么?我们出手就是为了孤玄君,如今命都拼了大半出去,然后自己去杀了要救的人?”
蝶舞道:“目前的状况是,我们把剩下的小半条性命都拼出去,也未必救得下人,不如杀了他吧,对方会放我们离开,这笔账日后再算。”
鹰九分神之下,没听清楚千雪的提点,冷不防一柄大刀从左侧劈来,等他惊觉风紧,急急翻身避让,肩上却是剧痛。
啸天鹰的一条膀子就这样被个不知名的喽啰切了下来,那人也没料到以自己的微末道行居然能建此大功,正喜气洋洋的想要高呼,青红剑光一闪,已绞下了他的首级。
怀涟茫然的提着剑,继续机械出招。他是几人之中,顶着最大压力奋战的,受到的攻击也最多,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鹰九吃痛之下,含血狂啸一声:“你若要让她杀孤玄,我先杀了这丫头!”
这几人居然内讧,看的青蛇公子更是含笑吟吟,挑着眉角示意蝶舞继续。
蝶舞还未开口,便听紫御的声音也十分不冷静的飙了起来:“师叔祖,你盯着些!啸天鹰不要冲动!蝶舞没恶意!你要伤我师妹,八重樱贴眨眼就到!”
桅杆上的陈贵站得高看得远,眼见那紫剑贵公子抓狂,也赶紧吼了一嗓子:“谁动我大哥,老子杀他全家!”
这时蝶舞无奈的声音响起:“没办法了,都把剩下的性命,也拼上吧。”
说完,她耸肩叹气看着青蛇公子,意思很明显:你看,我尽力了,但那群人都是顽固派的,连我的都不听,更不可能顺你的意了,咱们只好继续打下去了。
青蛇公子理解的笑了笑,点头道:“委屈姑娘了,如此绝顶聪明的人陪着这干莽夫出生入死,连我都有些羡慕他们呢。”
蝶舞也笑:“现在看你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笑着,袖中长缎软软的抛在了地上,接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垂了出来。
蝶舞挽起水袖,一直隐着的纤纤素手中,握着一件奇特的兵刃。
那非剑非刀的物事,一端系着长长的金色细链,链子的每一节都雕着小小的蝴蝶。蝴蝶振翅欲飞,虽然精巧美观,实为锋利的凶器。而另一端却是弯刀状的短剑,护在了身前。
这艺术品般的兵刃,若说是鞭子,却更像装饰,但这个时候出现绝对不可能是纯欣赏用,就像是当初青蛇公子拈出惨青飞刀时蝶舞收起笑容一样,如今蝶舞也换了兵刃,青蛇公子亦是万分愕然。
他一手仍是轻拈着飞刀,另一只手却见了鬼似的摇指蝶舞,镇定雍容的风度完全消失不见,震惊的语无伦次:“蝶、蝶舞祭花魂……你是夜行门的霓裳郡主云梦灵……不,不对,霓裳郡主号称白衣不染尘,你……”
蝶舞很无奈的褪去了外面那层破破烂烂的黑纱罩衣,露出里面如云华裳:“重新见过青蛇公子,奴家正是蝶舞梦灵。”
现在白衣、蝶舞剑都全了,对方也很无奈的报上了真名,青蛇公子突然发现,原来隐姓埋名,扮猪吃老虎的人,并不是自己一个,而那蝶舞梦灵竟用一条不趁手的缎带,举手投足间结果了那使软剑的高手,自己的青蛇飞刀,真的能在她的蝶舞祭花魂下占到便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