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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青冥之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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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点子扎手,放旗火。”
硬接蝶舞一招后,红紫华衣的妖娆男人飘后数丈,立即扬声吩咐着。同时受蝶舞一指的白衣汉子见机也快,扬手就是一道五颜六色的信号冲天升起,发出尖锐的呼啸。
乱战中,围攻的人数非但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但被卷入这人潮之中的几人,谁也看不清外围的情况。
数艘快艇已经勾连在这画舫之上,在红紫衣的妖人和白衣汉子的指挥下,纷涌而上。
人多的好处就是,死掉十个八个只会激起杀戮的血性,因为自己这方占着绝对优势,所以直觉上会认为,对方很快就会撑不下去了。
但是情况却并非如此。
怀涟与千雪在包围形成之前便抢入最里面,怀涟与鹰九并肩而立,千雪则推开了舱门,猫身钻了进去。
不一会,她又匆匆出来,反手带上了门,对怀涟点头道:“不错,是孤玄君。他昏睡着,叫不醒。有解药吗?”
“解药在小五那王八蛋手里。就是那个穿的花里胡哨的。”鹰九挺矛逼退一圈来犯之敌,仓促问道:“你们是天道宫的?”
千雪道:“不是。我们是来找你晦气的。”
被个妙龄少女大言不惭的说来找自己晦气,鹰九这时也顾不上问个仔细,只是边杀着敌,边苦笑:“那现在呢?”
今日正是鹰九六十大寿,而怀涟与千雪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这时说话却也没有客客气气算辈分的余地,怀涟很简单的答道:“帮你。”
鹰九愕然回头,青红两色剑光在他耳边掠过,直接穿透了他身后想要趁机偷袭的一名匪徒的印堂。
血印爆开,仿佛慢动作般的,中招的小匪睁大眼睛向后便倒,鹰九眼里的那少年才横剑胸前,微微晃了晃身子。
“没杀过人的娃娃,想趟这浑水?”鹰九眼光老辣,自然知道怀涟为什么会杀个小喽啰也有些站立不稳。虽然他紧紧握着剑,抿着唇,用冷冽的眼光警告着其他人:不要上前,否则我还会继续杀下去。但是他刷白的脸色和微晃的身形,却告诉了鹰九,这个少年的双手,很少染上鲜血。
怀涟握着剑,深深呼吸,然后笑了:“杀过了。”
鹰九无语。
没错,是杀过了,就在他眼前杀的。他说了句废话。
只不过鹰九的废话还算有情可原,有人的废话比他还不分场合。
千雪说:“我肩膀疼!”
她有旧伤,刚好了没多久,这次出手又崩裂了数处,而她又不是很会忍疼的人。虽然喊疼的同时,把怀涟身后照料不到的几个喽啰全数清理了一遍,但这并不妨碍她大呼小叫。
方才那冷冽眼神的少年怪叫起来:“那算什么,我也疼!”
怀涟也有旧伤,而且远比千雪还重。听到千雪公然喊疼,他心里不平衡!
鹰九一杆长矛提在手中,眼睁睁的看着这对少年男女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放出灿烂的剑华,只是一瞬而已,在首先攻上的一圈人都倒在这两人剑下后,其他的终于有了犹豫的神色。
千雪的废话还在继续着:“你是师叔祖,怎么好意思跟我一样!”
怀涟咧着嘴靠在舱门上喘气:“那我不当了!”
“不行……”千雪下意识的断然拒绝,然后提高了声音:“喂——师兄——!师•叔•祖•他老人家说,他不要你了!”
鹰九愕然道:“丫头在说什么?”
与鹰九一样愕然的人们面面相觑,在这一刻,竟忘了继续进攻。
趁这个空当,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状态的鹰九,也才歇了口气,猛地想起了方才陈贵说的那几人。
——无暇派的老怪物……说的是……眼前这个小子么?
怪是怪的可以了,不过……
‘老’字从何说起?
还是个会大声喊疼的娃娃啊。
这么想着,鹰九不自觉的目光顺着千雪叫喊的方向看去。
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那边很快传来了清越的声音。
那声音好听、清朗,像是水晶掉入了寒潭,本来相当冷静而寂寞,却因为夹杂着诚惶诚恐的味道,而有些不和谐。
回话说的是——
“师叔祖!紫御哪里做错了?”
怀涟怕死他了。这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恐怕就是孤玄都会退避三舍的。
怀涟高声大叫:“千雪的话你也信!”
然后那边传来刀剑相交声、重物落地声,迅速飞掠而惊起的衣物猎猎风声。
鹰九就看到紫电一闪,人群中被硬生生撕了个豁口出来,白衣、紫纹、高冠、广袖,气质出众的年轻俊美的剑客,人剑合一,冷着脸往这边杀来。
那剑客似是极为愤怒,却因良好的教养而强行忍耐着,但愈是这样,这个时候送上门的对手愈是倒霉。刚开始,他还是一板一眼的抬腕出剑,到后来不耐烦,看到武功差太远的,直接提掌就扇,只听那边刀剑声渐熄,清脆的耳光声噼噼啪啪的传来。
只是那剑客虽然神勇,却也难敌人多。强行挺进三五丈后,终于又淹没在人群中。他自己似乎也知道杀过来与鹰九他们会合不太现实,所以终于提声给了句回话:“乱•红•千•雪!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着玩儿!这简直是……”
后面的话被重新响起的兵刃撞击声打断,再也听不清楚,只是联系上下句稍微有脑子的人就会猜出来,那个词汇多半是‘欺师灭祖’之类的。
被骂惯了的姑娘得意洋洋的放声回应:“师兄——我——错——啦——!”
这时她肩上又吃了一剑,却不再叫疼,看也不看反手回刺,偷袭之人捂着眼眶连连倒退,一不小心便失足跌到了河里。
“喂,丫头,站到老夫身后!”
鹰九见状忙抢过来几步,想要换这姑娘歇息片刻,哪知她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放出的剑光由水红色荡漾成一片烈焰,越见鲜艳。
千雪的乱红剑本是浅浅流动的轻艳绯红,这时却成了浓浓的血色。
好像娇嫩的玫瑰践成了汁浆,那颜色层层渲染、渗透,然后凝固,升华成残酷的、不屈的美。
舞剑的千雪很美。
说废话的千雪、惫懒样儿的千雪、与人斗嘴的千雪,是女儿家独有的娇蛮。
染上剑气的那姑娘,却如花儿飞着霜,绽放出一种属于武人的傲来。
何况远处人群中,听到她没诚意认错的那人,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千雪,招呼好师叔祖,死在他前面!”
于是千雪制止了鹰九爷想要替换自己的打算后,还促狭的笑了笑:看吧,我是要死守在师叔祖左右的。
鹰九愣了愣。
什么样的女儿,能对那么无情的命令付之一笑?
什么样的男人,能对一个姑娘说出,让她用生命去维护别人的话来?
鹰九以前是带兵打过仗的将领,自然知道这个意思。
如果这种时候还分什么男女的话,一开始就不该把女人带上战场。
而在杀戮场上,还把自己当女人的女人,那么一开始就不该来。
所以这个时候,鹰九又看到了一个抛弃了性别的女人。
更远的地方,两道人影冲天而起。
一个紫红衣的男人手纨长剑,直取桅杆上的陈贵。
如果没有必要,他是懒得理会这种角色的。
但问题在于,陈贵骂的实在太痛快了。他痛快了之后,被骂的人可就不会怎么痛快了。
所以趁着白衣汉子牵制住那黑衣人后,他冷哼一声,人已拔地而起,同时抽剑。
剑光就在这一刹那间,亮起在陈贵的鼻尖。
这是陈贵第二次与死亡擦身而过。
剑光那么明亮。
他下意识的捂住眼,等待那冷冰冰的武器从自己脑后破出的剧痛袭来。
可是他只感到了鼻尖上一阵阴寒的风吹了过去,透过指缝看时,却发现那妖人已在半空一个大翻身,手中的长剑转而与后面那人对碰一招。
如此神乎其技的空中战斗,已经不是陈贵可以理解的了。
而救了陈贵的蝶舞,也感到有些惊讶。
除了自己的罗刹鬼步,居然还有人能做到空中折身换招,而且毫发无伤的挡住了自己的缎带。
同时,剑气还切开了她的斗笠。
长长的黑发在空中飘扬起来,蝶舞倾国倾城的容颜就这样显现,好像墨衣的观音缓缓降世般,悠然落地。
那妖人也有些发愣。
这么美的女人,如果不是戴着斗笠,她那时方一出现,说不定就要有人因为失神而死在她手下。
愣过之后,妖娆的男子这才发现,这女人绝的并不只有她的脸。
白衣汉子就倒在他们不远处,额上一个血洞,看不出来是被什么武功所伤。
他只知道,自己飞身去杀陈贵,只片刻间,脑后风紧,这女人已经追了上来。所以,她杀老二,只是一招。
一招!
没有利用她那倾倒众生的绝美容颜,而是正面硬碰硬的真功夫!
按理说,一般以斗笠遮面的女子,一旦被人看到脸孔,多半会方寸大乱。然而,这个仙子般的美人,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红紫衣的男子轻咳两声,“这位姑娘……”
“错了。”蝶舞冷冷的打断了他。
“错了?”
“为了你的性命,面对决意杀戮的亡魂厉鬼,无须承让。”蝶舞抿口轻轻一笑:“我实在很讨厌你,所以,我打算杀了你。”
妖娆的男子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讥诮的神色被他压到了眼尾。
意思很明显:你武功再好,也敌不过我人多。你能不能杀得了我还很难说,但是你的同伴一定会死在我的前面。
蝶舞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还是微笑着开口道:“你不要太得意,那些人只是朋友,算不上同伴。”
〖乐府•减字上云乐〗
断沧千席,
得见九一。
避世老怪,
童颜稚丽。
不合豪语,
尊长辱及。
君子拂袖兮冷面,
姑母欣然兮盈盈。
抬脚送江浴,
匪首道生平
上品莫相辨,
砍刀竟能名。
慨然决道义之偏佑,
目的叹遥遥之难期。
雕船悄飞度,
盛宴见主宾。
独眼未服岁月老,
痛饮豪笑惭少英。
陪坐优柔客,
披发落腰身。
红纱紫缎束,
艳倾天下人。
谈吐尽罂粟,
还兄殿上臣。
浮云枉来贺,
一杯淡酒陷至尊。
长矛执在手,
割袍悲发苍。
大寿反兄弟,
富贵照炎凉。
男儿重德义,
铁骨镇八荒。
忘川生死拜,
早晚又何妨。
铮铮天怜眷,
紫电绽孤光。
恩仇且后表,
白骨碎潇湘。
飞扬女儿意,
染血少年郎。
跋扈真仙子,
须眉莫能当。
冰心耀。
乱红蔷。
非道冷。
罗刹妆。
持节快意江湖月初上。
夜色长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