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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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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不能离开?”我反问,“每个人都有自由的权利。你无权约束我。”
漠沣笑了笑,轻轻问道,“老婆,你是人吗?”
“我是人。我的肉身并没有烧掉。它只是静静地躺在医院里,等待我的回去。但只要我的心跳没停止,我就不是鬼。这点你并不能否认。”
漠沣耸耸肩,“这倒是我疏忽了。老婆,她们告诉你什么了,让你变的牙尖嘴厉的?”
“没有什么。”我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听了一个故事。好像是讲你们之间恩怨的,与我无关。可惜,没听完,疑点颇多。不过,故事有些老套,书店里随便抓一本小说就可以复制许多类似的情节。请问,你站在这干吗?陪我淋雨吗?”
“有何不可。”他扬了扬眉,“我并没有带伞。”
“我不想淋雨。”都成落汤鸡了。好想捂着被子取暖。我抱着身子,说“我要回去了。你们俩是站在这叙旧,还是各自回家。请便。”
说完,我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雨渐渐小了。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站在窗户边,拿着本最近出版的网络小说,借着从窗户外隐隐透过来的光亮,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光线不是特好,但足够看已。
我喜欢看书,历史,小说,叙事散文是我的最爱。
沉浸在书里,我可以忘记一切。包括刚才发生的一切。
有必要插播一条广告,我生性淡漠,脾气不是很好。与我无关的事千万别找我,与我有关的事也别找我。
窗户旁,多了个黑影。站的笔直笔直的,抬头仰望着窗外。
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总之,与我无关。
我靠在墙上,埋头看着小说。
半小时,已翻到最后几页了。不是一目十行,我没有那速度。
看书,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先看头,对我的胃口就继续;再看末尾,有满意的结尾再回头看中间。一直感觉好,就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实在很喜欢,就反复看。看我喜欢的情节,看人物的刻画。通常,我是说不出所以然的。一切只是单纯的喜欢,或是比较对我的胃口。
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风吹着窗帘左右飘动。
淋湿的头发随风飘起,遮住了书上的字。
我吸了口气,抬头,眼光不经意间飘到身旁男子的身上。
“你干什么呢?”我问。
“找你。”他说。“我的妻子失踪了,我要找她回去。”
我笑了笑,“你找错地方了。这里只有我,空气,还有一大堆书。并没有适合做你妻子的人。”
他不予作答。眼尖地瞄到我的书上,“你的读书习惯不好。”
“我知道。”我诚实地回答,“习惯了,我不想改。”
“不见得,只是你懒的用心。”他盯着我,似要穿过我的心,“你演戏演的很好。我们都被你骗了。不愧是小公主,做什么事都很成功。”
“呃。”我挥了挥手,“谢谢夸奖。只是你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你不会不明白。”他说,“或许你忘记了前世的记忆,忘记了魔法,但是小公主的聪颖不会改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食堂你被困的那晚你就知晓了我们的身份。”
“我有那么聪明?”我晃了晃手中的书,“何以见得?”
“你困在设在食堂的临时跳蚤市场时,我若没出现,你一样可以脱身。”他走过来,伸手抓了我的一束长发,揉捏着“影子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吧。当时我没有帮忙。”
“啊?”我吃惊地问到,“不是你帮忙?那怎么可能?难道……风璃早回来了?”
“不会。”他肯定地摇了摇头,“小公主生前最爱玩的一种游戏就是复制影子。天地万物间每个人只有一个影子,可是借助镜子和相应的咒术,就可以将周围人的影子反射过来。当时,大家关注的只是你有无影子,而忽略了那个影子是否和你的身形相称。”
“呵呵。”我合着书,拍了拍手,“真精彩。姑且不论你的言论是否可行,但你忘记了一件事,我不是小公主。我的名字叫沈希葭,下次别记错了。”
“不是浅色?”他笑了笑,“走吧,回家吧。看你,冻的嘴唇发白。别人不知道我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你本来就是啊。”把我关在屋子里,不是虐待是什么。“你不会把你衣服脱了给我披上啊,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何堇怎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呢?”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解开衬衣最上端的纽扣,“你确定要穿?”
“显然你没有诚意。”我看了他一眼,“你的衣服和我一样湿。”
“你怎么说好像都有理。衣服湿了,不也是你害的。无端地跑出来,害我担心了半天。沈希葭,你胡搅蛮缠的功夫真是一流。”
“彼此彼此。”我拱了拱手,“我好冷,也好饿。”
“回公寓吧。”他牵着我的手,把书放回原处,“我们回家做饭吃。”
“你会吗?事先声明,我回去捂被子,你别叫我。”
一天,两天,三天,我掰着手指头数着剩下的日子。
不知为何,近来头痛的要命。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洗着洗着,手像聚合在一起的云雾般一点点的消失。
我好害怕。生物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人的阳气重,鬼的阴气重,人呆在阳间,鬼呆在阴间。各得其所。我违反了生物的生存规则,我会受到惩罚。
所幸,在我的愁眉苦脸中,我的胳膊像变魔术般回到了我身上。
穿好衣服,拖上拖鞋,有气无力的走到客厅。
漠沣倒了杯开水,递给我,“来,喝杯水吧。”
“我想吃糖。”我喝了口水,好烫,“你陪我去超市买零食,好吗?”
他点点头。“你气色不好,要我看看吗?”
“不用。”我摆出一个笑脸,“现在好多了。小夜,你要去吗?”
小夜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抱着本《十万个为什么》。它近来用功了,据说是为了参加魔宫五年一度的知识竞赛。胜者可得到“魔宫第一谋士”的称号。小夜在乎的不是这些,重要的是可以气倒茉莉。茉莉是和小夜一起长大的波斯猫,两小家伙从小性格就不和,在一起不到三分钟就吵的不可开交。可谓是不是冤家不碰头。但这句话后头还该加句“欢喜冤家。”
“姐姐,你快点回来。”小夜乞求道,“检查我背的东西。”
“好。”我点点头,“小夜,你为什么不问他呢?何必这么辛苦?”
“问他?”小夜很不给面子地说,“没用。考题不是他出的。问他还不如去逛街。”
呵,原来这样。“你这个王原也是摆在桌上的花瓶,好看没有实权。”
“恩。”小夜拼命地点点头,生怕错过了机会。“姐姐,不过他好歹是个王,吃一辈子奶糖的钱应该够了。”
“这么穷。”我笑了笑,“难怪你们要逃到人间来呢,想必整个魔宫就一座古城堡,里面废铜烂铁一堆。”
“你们两个……”漠沣无力地叹口气,“放心,我虽然没有比尔盖茨富裕,养一个女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就放心的去买东西吧,出门时不会有人拦住你找你要钱的。”
“哦,是吗?”我伸出手,“卡呢?”
“什么卡?”他伸出手,“哦,在这。这里面大约有一百元左右,不知够不够你花。学子超市里卖的奶糖品种不多,价格也还合适,应该够了。”
“快拿来呀。”我接过卡,背面白白净净的,这是什么卡。翻过来一看,正面印着学校的建筑性标志第六教学楼,底端的一排写着“后勤集团饮食中心制”。老天,这家伙,把学校的饭卡都拿出来了。
“不是这个。”
他笑了笑,“走吧。”
街边,淡黄的路灯,稀少的行人。银杏树下,有几对退休的教授坐在树下供休息的长凳上,摇着芭蕉扇,畅谈着什么。一旁的广场上,有一个穿着红色马褂,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领着一群爷爷奶奶打太极拳,动作缓慢,招式熟练,一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很好的娱乐方式。我老了之后,我也要如此生活。
停在那看了几分钟,匆匆走进超市。选了几样东西,在里面转了几圈,我看到了丁教授。他拿着一个紫色的购物篮,正在往里塞牙膏,香皂。我看了一眼,转身时,他叫住了我。
“你好。”他面带羞怯,“柯碗也来了吗?”
“她没来。”我摇摇头,“我好久没看到她了。丁教授,你一个人?”
他笑了笑,没回答。低头拿着一袋黑人牙膏扔进篮子里。见状,我收回目光,向食品的货架端走去。
“浅色,这边。”漠沣招招手,“你要的东西摆在这 。”
我跟了过去,小声问道“你知道丁教授和柯姐姐的事吗?”
“知道一些。”他拿了一袋德芙巧克力,说,“丁教授和柯碗都在文学院念完大学,毕业后两人继续读研,并在读研期间举行了婚礼。硕士毕业后,丁教授保送本校的古代汉语专业攻读博士学位,并带02级的辅导员。柯碗在一家广告公司任职。柯碗爱好写作,业余也写些稿件贴在网站的BBS上。两年前,两人开车去郊外兜风。途中,刹车失灵,柯碗在送去医院抢救中死去。”
“那为什么丁教授没事呢?”
他没回答,眼睛瞟向门外。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微提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口袋甩来甩去,焦急地看着里面排队付钱的人们。排队的人里面,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丁教授。他把篮子放在柜台上,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营业员,然后提着袋子和小微离开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小微是他学生。”
“我没说有什么问题啊。”他笑了笑,“我只朝他们看了看。所有的猜忌是你自己发出的。”
“老滑头。”狡猾的狐狸。“看来柯姐姐的事与你们的事一样复杂。”
“别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解铃还需系铃人。一切皆因你而起,解开这个结你义不容辞。”
“你错了。”我抬头望了他一眼,“这个结的症结不在我。我早已跳开你们的圈子。现在放不开的是你们。你,玄曦,何堇,你们三人陷入一个感情圈子,也就是俗称的三角恋。解开这个结,要费神的不是我。何堇爱你,玄曦爱何堇,这些你心知肚明。要怎样解决你自己考虑,无须拉上我。”
“呵。有道理。”他慢慢靠过来,附在我耳边说,“这样说来,我也没事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谎话说多了会遭雷劈的。”我推开他,“虽说你有一定的法力,但天怒人怨也不是没有。你还是老实一点。”
“老实一点有糖吃吗?”他指着我的鼻尖问。
“有啊。”我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袋金丝猴奶糖,“小朋友,乖,阿姨给你糖吃。”
他接过来放进购物篮,把篮子扔给我。“走,付钱。”
“买好了吗?”我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我还要转转。这儿有卖猫食的没?小夜这么辛苦,该补补。那么可爱的一只猫,瘦了可不好看。”
“估计小夜会气的吐血。你呀,真会捣乱。”他笑了笑,眯着眼睛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三个诸葛亮却败在了你手下。我甚至怀疑许多年前,你的死去只是一场金蝉脱壳计。”
“呵,过奖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只不过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先远离战场罢了。老实说来,我是最大的受害者,你别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喜欢妃姐姐,为什么不追呢?顾及和玄曦之间的兄弟情面吗?没必要。爱情本就是自私的,对别人的怜悯,就是对你自己的残忍。何况妃姐姐本就是爱你的,你伤害了妃姐姐,推却了一份感情,值得吗?”
“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兴奋地说道,“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我瞪了他一眼“你们集体逃到人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找你。”他说,“一桌麻将,突然间少了一个人,玩不下去了。”
呵。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次加入你们的游戏。你们已经跳出我的生活圈子,我想像平凡人那样正常的过一生。你们请退出我的生活。”
“平凡人,无非是结婚生子,在工作和家庭之间耗尽一生。你确定生活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有时候的逃,是根本无路可逃的。老婆,你确定要扔下我,独自逃走?”
恩,怎么怪怪的。回头看时,站在四处选购东西的人目光都朝向这边。有几个女生对着漠沣指指点点,“你看他,好帅哦。正面看像黎明,侧面看像古天乐,斜上角四十五度像陆毅。好有明星气质!走,我们过去找他签名。”
啊?我抿嘴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大声说道,“姐,哦,不,哥,没想到你的变性手术做的这么好。才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一个美男子了。姐,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呢?是该叫你姐还是哥呢?”
“啊?变性人?”
“走,走,赶快走。这种人,我们还是远离一点好。”
他摇摇头,提起篮子给我看了看,“还差什么东西吗?”
“差不多了。”我说,“其实你真的长的满帅的。”
“是真心话?没偷偷骂我蟋蟀?”
“当然不是。你看那群人的目光就知道你迷惑女人的魅力有多大了。”
“那你呢?”
我低下头。“快付钱吧。”
“你终究还是愿意当鸵鸟。好了,走吧。”
我是愿意当一只鸵鸟。很多年前,我就逃了。
午夜十二点,有一个女孩坐在梳妆台前。屋内一片漆黑。女孩拿着红透透的苹果,静静地盯着镜子。
传说中,此时未来的丈夫会出现在镜中。女孩盯着镜子,虔诚地祈祷着。
镜子慢慢地动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在镜子中挣扎。女孩“呀”地叫了一声,想拉开手边的开关。
可是,灯没有亮。转身,镜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天亮后,女孩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姐姐说,这个游戏是骗人的。最开始的故事不是这样的,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冤鬼为了报复,托梦给一个作家写进小说里。冤鬼的仇人看了后,争相仿效,结果,葬送了姓名。
女孩不信。每天晚上,镜子中都会出现一个人。接下来几天,人越来越多,画面越来越凄美。最后一天,镜中的女人在消失前对她笑了笑,说,十年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女孩很害怕。连续几天高烧,病好后,这件事就封在记忆中了。
十年,刚好是我做心脏移植手术的那天。
“我一直没忘记,我是沈希葭。有爱我的爸爸妈妈,和我吵吵闹闹的姐姐,还有小林哥哥。他们坐在我的身边,一直对我不停的讲话。可是我没有回答他们。妈妈哭的好伤心,姐姐在桌上摆了好多糖果,说我再不醒来,这些糖就分给隔壁病房的小朋友了。呵,我想我一定要回去。我们不属于一个世界,爱情,太奢侈了。”
漠沣皱着眉,一副埋头苦思的模样,他接过话题,“我知道。在你眼中,一直是亲情重于爱情。多年前,你就证明了这点。你无须再声明一次。放心啦,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你这个笨蛋,受伤的人又不是我,你告诉我这些干吗?”
“我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所以我希望你喜欢我吧。我很自私的。玄曦只是不爱我,并没有对不起我,妃姐姐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救她只是出于我的愧疚。我逃脱这个圈子,却让玄曦和姐姐,你陷入僵局。一直以来自私的人都是我。”
“所以你回来解开这个结。”他转过头来,深深的凝视。
“恩。”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能不能解开。我的期限只有三个月。”
“你想我帮你?”他说“我从不做折本的生意,更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我没要你帮我。”我坐在阳台上,“你一直是最了解我的人。这些天,我过的很开心。谢谢你。我想我们现在已经回不去以前的疯疯癫癫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然后呢?”
“我不知道。”
“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