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魏晋]虚尘》青烟墨染

26、026 故人山海别

　　一百零一、从来就没有如果

　　“……”

　　为什么好好的一次讲述会变成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虚尘居然也跟着人家掉了好几滴眼泪。

　　到底是为什么啊？是被感动了呢？还是被感染了呢？要知道，这人的讲述里可是还有好些矛盾之处了。

　　他想了好一阵，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人的眼泪有毒。

　　好不容易送走了停止哭泣的丘明姬，虚尘两人都觉得累极。一人瘫在一张凉席上，脚对脚而卧。

　　虚尘先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听完丘小娘子的讲述，再对比之前我们所知道的，以及丘师的书童所说的。我真的觉得他们讲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深有同感啊。”皇甫奕有气无力的表示赞同。

　　虚尘任自己放空思绪，过了许久才又开口，“丘师和他女儿，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拥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可我却觉得他们更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谁也不知谁，都只是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样的两个人，偏偏还是父女，可真是神奇。你觉得呢？ ”

　　“……”

　　许久都未听到皇甫奕的回答，就在虚尘都以为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皇甫奕的话语才突然响起，简短而又精确。

　　“神奇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他们都忘记了问对方而已。”

　　丘师毕竟是教了自己这些年的老师，虚尘不想在他的身上多做纠缠，于是他问，“如果换做你是丘小娘子，那你会怎样做呢？”

　　“如果换做我……幼年的经历大概会成为我以后努力上进的动力吧。当有了更好的机会，当有了独立的能力，那么是入仕为官、周游天下，还是隐逸山林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快活而已。

　　历经苦难，成就更好的自己，听起来是不是很不错？

　　可是，这些都只是我顺着自己的想法说的。我没有体会过被亲人忽视嫌弃的滋味，也不知道挨饿受冻是怎样的痛苦，更不能理解为何有人会将自己的幸福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的这种行为。

　　我只是从一个能拥有着更多选择自由的男子的角度来思考的。女子的话，我连家里的二娘三娘她们的想法人生都未必明白，又何谈如果我是丘小娘子呢？

　　更何况，这世间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从来就没有如果啊。 ”

　　从来就没有如果。

　　可不是吗？就像我也想不到如果我还活在前世现在该如何了，如果当初没有被丢弃现在又该过的如何了。

　　如果我是某某的想法实在可笑。笑话，我怎么会是别人了，我就是我啊，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是别人的样子。

　　“是啊，你不是她，世间本也没有如果……”

　　一百零二、学生们的八卦

　　自之前和皇甫奕讨论过如果的问题后，两人便不再将目光专注于这事上，毕竟自己的人生才最重要不是？

　　不过书馆里人多嘴杂，八卦不少，后来倒也让他们陆陆续续地听足了后续。

　　有一段时间，经常听人议论。

　　“先生的女公子为何来此，你们可知道？”

　　“为何？”

　　“听说是为了他夫家的一个孩子进学的事。”

　　“你是在说笑吧？那张家离我们这里可不近，人家有必要就为了自己孩子的学习巴巴地跑这么远吗？”

　　“嘿嘿，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这位的良人曾经可也是我们先生的学生，只是后来成了家，才没再来上学的。

　　这不，如今有了孩子，便也想着送来。”

　　“你这消息过时了啊。我最近回了趟老家听家里人说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位张姓郎君可是很得先生看中的。只可惜，他小小年纪，就流连美色。这不，正好就瞧上了这位。他运气也好，这位恰也是个爱好文君夜奔故事的。这不就两厢看对眼了。”

　　“啊，想不到，还有这事啊！”

　　“可不，我初听时也被惊了一下了。”

　　“那后来呢？后来如何呢？”

　　“后来啊，就是先生发现了这事，气的七窍生烟。可这两人偏生死不悔改，苦苦相求，一个是自己的独生爱女，一个是自己的得意学生，先生也无法，最终只得同意了。

　　不过听说啊，就因为这事，先生好些年都没再过问这位小娘子了。而且还因着这事，先生才说的不收年满十四的学生了。”

　　“啊，你说的是真的吗？”

　　“哪个？”

　　“就是年满十四这个啊。”

　　“我也只是听说的呀，至于真假，谁知道了。”

　　“你们的消息都不如我的。你们一定不知道这位张郎为何会有如此迥异于常人的追求。”

　　“是啊。他们当初可是连死都不怕的。做为一个男人，偶尔来点风流韵事也就罢了，将这还不是自己妻子的女子看的重逾性命、非此不可，可不是太奇怪了。你说是为何？”

　　“因为听说这位张郎可不是张家的嫡子，而是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子。据闻他父亲在这妾室还活着的时候对其很是宠爱，两人表达爱意的诗赋都互相写了不知多少。后来，他这个妾室去了，他又被大妇养了几年才来这里求学。

　　但他毕竟是妾室所出，从小看着他亲母的事迹长大，可不就将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都记在了心里，看的什么似的。后来，自也学了这些做派。”

　　“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是啊，只是可惜他因此而遭了先生的厌恶，名声又在家乡因此不太好，自己孩子的学习可不是就难了。如今也只好让先生的亲女为此走上一趟，求先生教导了。说来那孩子也快十岁了，再不学习可是就要废了。”

　　“啊，想不到这位丘小娘子看着年岁也还不大，竟连孩子都如此大了。”

　　“我听说那孩子可不是这位的，而是这个张郎的一个听说叫做雪娘的妾室所出。”

　　“哟，居然还能这样？这位倒也真贤良……”

　　一百零三、活的张郎

　　一日，雨倾盆而下，带来了秋日的凉意。

　　虚尘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撑着竹制的小伞，就为了去街角的那家铺子给自己买点辣辣的、热乎乎的烤肉。

　　哪里想到，才到了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公子请留步。学生张烟，想请公子帮个小忙，不知可否？”

　　“嗯？你……”虚尘看着眼前这个笑的无可挑剔、文质彬彬的人，觉得有些痛苦。偏在这个时候拦住了自己，再晚，再晚就吃不到香喷喷的烤肉了啊！

　　不过，也不能不理别人直接走了啊，这样对书馆的形象不太好。所以还能怎么办呢？没办法，他只有希望这人的事是个小事，很快就能解决。于是他脸上也挂起得体的笑容，对来人回礼，并说，“阁下有何事，可说来听听。若我能做到，自当全力为之。”

　　“我看你像是这里的学生。说来，我曾经也是丘师的学生了，就在此厚颜称你一声师弟了。”

　　“哦——，那张师兄，不知是何事？”快说啊，烤肉还等着我了！不要拖拖拉拉的啊！

　　“我来寻一女子，想要带她回家。她乃是丘师的爱女，也许你们已经见过了。”

　　“丘……你说丘小娘子？”

　　丘明姬！居然是来找丘明姬！

　　那他是何人？

　　他说，他叫张烟，姓张。难道，他就是那个活在学生们八卦里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张郎？！

　　“不知您是……？”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就怕自己口快不小心将猜测说了出来。

　　这人笑的更完美了，也更缥缈了，他说， “我乃明姬的良人，丘师的女婿，张家张烟。”

　　得到确定的回答，虚尘只惊得连自己的烤肉都忘了。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循环往复。

　　“我竟然看到了一个活的张郎。这张郎原来长的真的很好看啊——”

　　一百零四、从此山海别

　　这世间人有千百种，真真是诠释了何为人各不同，令人大开眼界。

　　矛盾与和谐，美好与丑陋，现实与虚幻交织着构成了这个世界。

　　有人因为踩死一只蚂蚁都心痛忏悔，然而提起屠刀，杀起人来，却毫无心理障碍。

　　有人吃着肉，称赞着厨师的手艺，讨论着如何下刀解剖后吃着才更鲜嫩。然后，当他看到牛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却又满腔仁德，说“吾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有人说着山盟海誓，天荒地老。然而转身就妻妾成群，可是他仍然会为了那个据说是自己的最爱之人而哭而笑，甚至为其舍弃性命也毫不犹豫。

　　曾经，虚尘只听了丘明姬和丘师的吵架，便觉得是她只是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古代型琼瑶少女，而且为此居然还连小妾与小妾的孩子都能真心接受，甚至还亲自为了这个孩子的前程而千里奔波，简直圣母的令人叹为观止。

　　后来，当他听她哭泣着述说那些曾经不痛苦的过往后，又觉得不完全是她的问题，其实应该是她和丘师之间没有过良好沟通的缘故。

　　再后来，其他学生们说到张郎如何，他便又将那些不满与愤懑暗暗转移到这个人身上，并私心里认为这个张郎就是个虚情假意，满心只想着自己的渣男。且想着，相由心生，这样的人必定不会风光霁月到哪里去。

　　可事实上了，他见到这人时才知晓，自己想错了。这人不仅相貌出众，更难得是身有一股缥缈的气质，真的似个神仙人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人的笑容太过完美，以至于显得有些缥缈。

　　张郎、丘明姬、雪娘甚至张家他们之间到底如何虚尘他们还是没人能真的弄明白，而且可能他们这一生永远都不会明白，因为他们都不是当事人。

　　而丘师与丘明姬之间到底是真的父女情深，还是父女缘断，他们也都永远不会知道了。

　　故人俱西去，从此山海别。

　　那一天，他们偷偷趴在门边，看着丘师送自己的女儿女婿离去。丘师独自站在门外向着那方向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落日溶金，方才回身，面无表情的往回走来。学生们都机灵地在那一时间做鸟兽散，跑回去装乖读书。

　　他们都以为从此又能恢复平静的学习，哪里知道在这一年年末放学的时候，却听丘师说，“此次放学后要记得时常温习功课。明年你们便不用再来这里了。”

　　什么？什么意思？

　　“都发什么呆呢？虽然以后不来了，但是课业我还是得给你们布置。至于做不做，这次没人检查了，便看你们的自觉吧。”

　　“先生是因为我们大多人明年就年满十四岁了，所以才不愿再继续教导我们了吗？”杨冀作为出头鸟，第一个发问，也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笑话，这和你们的年纪有什么相关。”

　　“那先生为何不愿再教导我们？”

　　丘师不看这个刺头学生，而是看向门外被积雪压弯了的翠竹，说出了他最后的解释，“因为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了，先生也会想再去外面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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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就去下一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