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高塔·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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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莉尔第一次乘坐鲸船。
她站在通向入口的通道上仰望着眼前漂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它投下的阴影仿佛可以将一座城市的光线熄灭。在鲸船的身躯面前，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
鲸船并不是通常人们所以为的在海上航行的船只，它是一艘巨大的航空船。由数名伟大的魔法师，在几年前研究成功并打造成了现在这种能够搭载普通人的惊世发明。
在那之前，不能驱动魔法的人是没有资格使用空路的。
虽然名字起为鲸船，但是它的外形却并没有如名字那般复制了鲸鱼的样子。
从扁平的船体和尾部的构造看来更像是鳐鱼。
「为什么不直接叫‘鳐船’呢？」
恐怕第一次看见鲸船外观的人，心里都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两侧长长的‘翅膀’和细长的‘尾巴’随着风的吹过缓缓摆动，呈现出浪花一样的波纹。
这种奇异的律动感使得鲸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造的移动工具，而是一种真实存在于世间的生物，仿佛稍微摆动一次‘翅膀’就能在瞬间翱翔上无边的天际。
与此同时，因为它的外形还会涌现出一股天空即海洋的倒错感。
「我现在呼吸的真的是空气而不是海水吗？」
下意识地屏息将这种感觉凸显得尤为强烈，连天上挂着的烈阳都像在海里隔着一层水面看到的模样。
鱼……鳐鱼。
谢莉尔很想知道鲸船的制作者们在创作的时候，为什么选择了海里的生物为模板，而不是直接选择本来就生活在天空的禽类。
比如‘雀船’之类的。
创造者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也许其中有谢莉尔不知道的技术原因存在。
放弃纠结于船体外形的谢莉尔，在排队的时候盯着鲸船显露在最外面的表层看了好久，却始终没能看出是哪一种材料，也不知道上面铭刻了多少符文。
只能获知到表层的材料光滑而细腻，柔软又坚硬，是谢莉尔从未见过的材质，估计又是哪个深山矿坑里的稀有金属吧。
一通打量下来，谢莉尔仍旧对鲸船一无所知——太正常了，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甚至连一丝丝的失落感都不存在，毕竟以她的能力水平看得出来就有鬼了。
——
「……鲸这个名字，指的应该是内部容量吧。」
谢莉尔踏进鲸船内部的一霎那，就它知道为什么要叫‘鲸’了。
他们这些乘客简直就和被鲸鱼吸入的磷虾一般，再有几千几万只也填不满它的胃。
明明从外面上看就已经觉得鲸船庞大，到了里面却竟然更加能感受到空间的广阔——令谢莉尔想起了加兰的工坊。
那么扁平的船内居然有那么高的穹顶，甚至这艘船开放给乘客的楼层就有足足七层。
在宽阔的大厅里走动的人有一大半都穿着华美的服饰，佩戴名贵的首饰……像谢莉尔这样打扮‘穷酸’的人，凤毛麟角。
事实上，要不是她变卖了加兰送的最低级的药剂和附魔物品，以谢莉尔的财力大概连站在等候区的资格都拿不到。
以免有人过来搭讪，谢莉尔马上跟着一个魔偶离开了觥筹交错的大厅，上到位于六层的客室。
等到门彻底关上，整个房间内之剩下她一个人时，谢莉尔才松了口气。
……原谅她一个平民，真的不适应那种场面。
缓了几下不平静的心情，谢莉尔开始打量起她的客室。
——比她在多峡城里租的房子要豪华多了。
不说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光是洁白柔软的床铺，就已经让谢莉尔一点都不想从上面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舒服的被子呢？简直和躺在云上没有差别。」
虽然很想多享受享受，但鲸船到达谢莉尔要去的目的地……只需要一个小时而已，这点时间连打个盹都显得寒碜。
顶多够她在这间豪华客室里欣赏一会儿穿梭在天际的感受吧。
这么宝贵的时间，都用来躺在床上可就太浪费了。
想到这里的谢莉尔一个鲤鱼打挺离开不断挽留的柔软床铺，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地窗’。
谢莉尔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姑且以‘天窗’作对比，称呼它为‘地窗’吧。
房间的一块地面上设计了一个只有在鲸船上才能见到的开关，一旦按下它，这块区域的地面就会变得透明——如果想要，四周的墙壁和天顶也能全透明。
就像是自己站在万米高空之上，周围没有任何阻挡物的感觉。
……如果不是对高空有恐惧，很容易就会产生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想法。
低头往下看去，大片葱绿的树林和草地隐隐约约地从云层之间露出颜色，偶尔会路过人类的城市，但是那些小方块几乎没有出现多久就过去了。
大片的森林或是草地，也能看见沼泽。
从高空看下去的景色都是大同小异的，仅仅是几个地形之间地变化而已。但就算是这样，也让谢莉尔完全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
好像她自己就是鲸船本身，甩一甩纤长的尾巴就穿梭过了无数的云和星星，发出回荡于云海之上的低沉鸣叫。
——
一个小时对于在鲸船内部的人而言几乎转眼即逝，谢莉尔还没看得尽兴，她的目的地就已经抵达。
鲸船不可能直达普瑞普勒这种小地方，所以她之后还得从魔纹车中转过去。
不过时间点谢莉尔早就研究过，再等一天就能有前往普瑞普勒的班次，这么一算下来，耗费的时间比当初回光辉城还少了很多。
下船后谢莉尔频频地回头看向飘在天边的巨大‘鳐鱼’，心中尤为不舍。
而对天空之旅无法忘怀的人显然不只她一个，在这一城市下来的人们几乎都选择伫立在场，直到目送了鲸船再次‘游’向他们无法看到的远方才舍得离开。
虽然有加兰给的那些家底，鲸船出行这种奢侈的事情谢莉尔也仅能体验这一回了。
说是为了纳西所以需要尽快赶到，但这其实也是给谢莉尔提供了一个舍下钱财体验一次‘梦想’的机会。
在膨胀的梦想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
谢莉尔转身离开了鲸船停靠的口岸。
——
从魔纹车上下来之后，展现在谢莉尔眼前的景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荒凉。
这倒不是说屋舍有多破败，也不是人们身上衣衫褴褛。真要说起来，谢莉尔还觉得这里的建筑风格很有意思。
她的第一反应是荒凉，纯粹是因为普瑞普勒，视线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一株绿植。即便看到了一些植物，也都是和土地一样的枯黄色。
大风吹过，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粒粒黄沙——把措手不及的谢莉尔吹得满嘴都是。
“呸、呸！”
马上激活颈间吊饰的符文，一层防护性的透明罩子总算覆盖在谢莉尔的周身。她连忙将嘴中的沙子吐出，又用手帕擦了擦脸。
“……大意了。”
纳西在信件中提醒过谢莉尔要带上有防护功能的器具，谢莉尔也的确带了。她不过是没有在走带室外前，预先激活符文而已！
“嗨。”
一只手搭在了谢莉尔右肩上，从后侧传来的声音是她极为熟悉的友人。
“你来得可真巧。”谢莉尔看了眼纳西来时的方向，根本就是从站台出来的，“是故意要看我出糗的吧？”
纳西却只笑了笑没有回答，等于默认了这件事。她紧紧地抱住了谢莉尔以表达激动和欢迎，一句声音沉闷的‘谢谢’被衣服的纤维所吞噬。
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在见到纳西之后都被谢莉尔忘却了，现在只留下满腔的喜悦。
谢莉尔觉得自己做了十分正确的决定。
“你家在哪，我们走吧。”
纳西勾住谢莉尔的手臂，“跟我来。”
——
纳西家经营的书店离魔纹车经过的站台比较远，不过他们家也不以实体店为主要客户，更多的还是通过信件往来和邮寄来租借书籍。
和纳西一起走在普瑞普勒的街道上，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是有魔法天赋的。
不能用魔法的人带着全套的防风沙设备，而能用的人穿着就轻便很多——毕竟他们只需要用一个魔法道具就行了。这类人在这块小地方很少，或者说谢莉尔在街上基本看不到穿着轻便的人。
本来人口数量就少，又是资源贫瘠的落后地区，这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反倒是纳西一家。
在建筑普遍表面不平整，颜色蜡黄的普瑞普勒，纳西的书店也和它们一样。
房屋的结构是少见的圆球形。
在谢莉尔的视角看，几乎发现不了哪怕一扇她认知中的窗户，顶多有几个覆盖着私密网眼的圆圆的孔洞，似乎是承担着‘窗’的职责。
如果从上空俯瞰这些房屋，就会发现它们宛如一个个泛黄的卵，而这座城镇就是一个巨大的孵化巢穴。
租借书店一定是其中营养丰厚的一个卵，它比边上的普通住宅不仅大几圈，还是好几个圆球堆叠在一起的构造。
——不过考虑到纳西的租借书店就是她住的地方，也许这些空间还显得不够用。
“……你这里连招牌都没有吗？”
谢莉尔抬头望着光秃秃的墙壁，努力地想从上面找出一丝显示此处是书店的痕迹。
“你觉得在这里还需要招牌？”纳西直接让谢莉尔环顾四周一圈，“就那么大个地方，就那么点人，谁还不知道我这里是书店。”
“……好吧。”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谢莉尔还是觉得十分别扭。她以前住的地方虽然也比较贫穷，可该有的招牌都好好挂着。
也许这也证明了普瑞普勒，可能真的是谢莉尔去过的最偏僻的角落吧。
——
从未进过这种防沙屋的人一般很难想象它内部是怎样的场景，像这种看上去完全密不透风的外观，通常都会觉得屋内光线昏暗空气闷热。
尤其还在贫穷落后的地区，居住条件一定很艰苦。
在走进书店之前，谢莉尔也是这么想的。
纳西仿佛能从好友细微的面部表情和动作上猜到她的想法，但她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挂着和在站台外面时相似的笑容，牵着谢莉尔进了自家的门店。
——完全相反。
说起租借书屋，就是其与图书馆类似的性质。
只不过前者在观感上总是廉价、杂乱无章的，极少能发现有价值的书籍……但是为了那些微弱的可能性，学徒们也总是会光顾这些店。
但是这间地理位置偏僻的租借书屋却不太一样。
层层排列的书架和整齐摆放的书籍让谢莉尔的视觉十分舒适，有不少书本都被包上了一层薄膜，显然是为了防止在流转中被损坏。
书店内的空间没有隔阂，顶上几盏吊灯承担了室内所有的光线来源。
亮度适中的黄色调环境光将整个内室的气氛打造得安静又舒适，与它本身的性质十分吻合。
“你这里……真的不是迷你型图书馆吗？感觉分类条目很有学院图书馆的风格。”
谢莉尔走近一个靠在墙边的书架，摸着刻在侧面和隔板上的分类信息，心里再次刷新了对好友条理整洁程度的上限。
纳西则走到了另一边倒了杯水，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她的说话声：“我很受不了杂乱的书架，慢慢整理着到最后就变成这样子了，分类的时候确实参考了学院的图书馆没错……毕竟我也就只去过那一个图书馆，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以参考。”
“好了，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你想看的话一天就能全都扫一遍，现在先来喝口水。”
想起自己紧赶慢赶到这来也不是为了做客，而是准备和纳西一起打理书店，谢莉尔非常干脆地调头和纳西坐到一起去了。
——在书店里有个专门的茶水间，好像并不多见。
谢莉尔正大光明地看了眼书店的区域划分，供人坐下的地方仅有一张桌四把椅，连茶水间的占地都比它大些。
“我家经营的可是租借书屋，而且还是以邮寄为主的那种。阅读区这种功能我这里并不需要，那张桌子其实是我私人用的。”
“听起来真有你的风格。”
两人和在校时一样聊了很久。
信件交流虽然一直持续着，但很多话语只有当面才能自然地表达出来。
她们从中午一直说到了繁星当空的时间才停下来，这也并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可聊……而是该吃晚饭了。
所有日常生活相关的设施都在二楼，那里理所当然地不像一楼的书店那样是一个没有隔断的大空间。
作为新面孔的谢莉尔跟着纳西到厨房，不太习惯地帮她打下手。
纳西准备的食材分量不多，粗略一看应该刚够两人份。
“你的父亲不用吃晚饭吗？”
谢莉尔清楚地记得纳西的亲人只有父亲一个，在学院时经常能看见她给父亲写信。
纳西手中的动作都没停下来，用非常平淡的声音回答谢莉尔。
“嗯，他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高塔·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