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高塔·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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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峡城的空气依然清新。
时隔半个月再次回到自己工作的地方，谢莉尔总感觉涌出了许多陌生的情绪。
譬如人人厌烦的诺莫在四天前被正式开除，而顶替他职位的是克罗文——据说本来属意的是奎琳，但是她拒绝了。
听到这消息的谢莉尔完全不意外，毕竟奎琳向往探索队，怎么想都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家店内打工。
虽然谢莉尔和其他店员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但在回到岗位时，她还是收到了不少问候。
没有加兰的日子，也不过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没什么特殊的。
……不如说，和加兰一起的时间才是最特别的。
明明前后加起来连一个月都没到，在谢莉尔有意识的二十年不到的生命中只占了那么细微的一小点，但是它留下的回忆却那么难以磨灭。
有时做完了手上的工作，或者看书看到中途时，谢莉尔经常会想起加兰，会特别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找到恢复原身的方法。
时间过去几个月，谢莉尔没再去过加兰的工坊，但也没有用过遗忘药剂，就这样介于两者之间蒙混了过去。
「药剂不喝就不喝吧，只要自己不再使用秘文，也就没人能知道我掌握着加兰的秘文了。」
况且在外界看来加兰都失踪近两年了，应该也没人会特地去找他的秘文。
同时，和谢莉尔有过一次单方面争吵的奎琳仿佛忘了那次不愉快，再次和她交流时已经与平时的奎琳相差无几。
依然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嬉笑，偶尔还要说一些她哥哥的糗事。
谢莉尔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奎琳的好朋友，但奎琳的确是她少数能够交谈很久的人了，私下也一起出去过很多次。
——从她那里感受到的观念上的差异，总比从加兰那里感受到的，要令人能承受。
不过奎琳的魔法师兄长谢莉尔还是没见着过……虽然，她也不太想见。所幸奎琳她并无将兄长引见给朋友的念头，不然谢莉尔还得考虑婉拒的理由。
另外，当初促使了谢莉尔与加兰相遇的魔兽消失事件似乎还未找到根本原因，不过后续的补救措施已经陆续在施行了。
幸好原本在那片森林里生存的魔兽都不算太危险，从别的地盘弄几十只过来总不能说很困难。
负责这件事的人是‘异兽魔法师’德塔米克斯，称得上是魔兽领域内非常出名的大人物。连他也一时之间摸不清出事原因的话，那基本其他人也就和真相无缘了。
——魔法学徒谢莉尔，却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思考之下，也没能想到最关键的点。
反正‘异兽魔法师’都钦定原因不明了，她忘记的事情肯定也没什么太大的帮助……大概。
——
克罗文升职以来几乎没出过差错，再加上他本身活泼机灵的性格，店员们都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
似乎在这里一直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谢莉尔不禁渐渐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和奎琳来往得越多，谢莉尔一直以来的某些观念就越是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变。
她一开始的打算和大多数刚从学院毕业的学徒一样：充实自己，成为某位魔法师麾下的一名助手，最后挤上首席助手的位置。
「首席助手哎……」
那可是魔法师之下的第一人，不论是追求名誉的学徒、渴求财富的学徒、寻求知识的学徒，这座第一把交椅都能满足，所有的欲望都汇集于这一个圣杯之中。
曾经的谢莉尔也跟着这股众人欲望的潮流，在游向终点的过程中浮浮沉沉，有时能透出水面吸口气，有时则被整个淹没，奋力挣扎却只有越来越深的黑暗迎接。
她是竞争的失败者。
或许平静普通的生活才适合她，或许在急流中抽身而出才是对谢莉尔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凭借学徒的身份，在与魔法师无关的行业也能混得不错，起码比普通人容易出头得多——因为他们不仅懂一些魔法相关的知识，还能使用魔法制品。
像操作魔纹车的人员就都必须是学徒，普通人是无法启动它们的。
不过最终离开了魔法圈子的学徒，大都是第二次竞争的失败者。他们除了当一辈子普通的助手，多数会选择去各个行业中需要用到魔法制品的位置……但是，在半途中就发现自己无法继续坚持而退学的学生，离开学院后也基本都选择了这类工作。
才毕业一年多就果决放弃的学徒极其少见。
毕竟好歹也是从魔法学院毕业的正经学徒，如果不去冲击一番怎么对得起那么多年的付出。
所以究竟选择哪一方，谢莉尔还需要再慎重思考。
——
这一天，仍在踟蹰中的谢莉尔收到了一封来自纳西的信。
虽然她们从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但信件来往却从来没有断过——当然，加兰的事情谢莉尔没有告诉过她。
平时信件的内容无外乎问候对方的近况，然后倾诉一番自己最近的遇到的事情或者烦恼。
然而这次寄来的信却有了些不一样的内容。
‘亲爱的谢莉尔：
你还记得我家是经营书店的吗？
……最近实在忙不过来了，你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来工作？
如果你没有意向就直接回绝我吧，不用太顾及我的想法，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产生裂隙。’
「忙不过来……？」
纳西家里经营书店这件事，谢莉尔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她们经常会聊起这个话题。
那是一家以借阅为主的书店，挣得不算多，但是在贫穷的学生之间很受欢迎。就谢莉尔知道的情况，同级生里也经常有人从那里借书——通过邮寄。他们大多是出于照顾同学家业的心思，才选了距离那么远的书店借书。
而且店内每次有新书的时候总会寄过来先给纳西看一看，谢莉尔凭着好友的身份也能沾上光成为第二个读者。
寄回去前，通常还会在‘老客户’们手里转一圈。
书店的生意一向很稳定，谢莉尔和纳西认识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她提过家里很忙的事情。
况且现在纳西回了家，书店里等于多了个非常能干的人手，怎么会发生‘忙不过来’的情况呢？
想起纳西毕业考试时的缺席，谢莉尔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封信成为了分量极重的砝码，成功地使谢莉尔心中的天秤倒向了抽身而退。
她给纳西回信，说自己过几天就动身。
——
“你要辞职？”
奎琳望向谢莉尔的眼光有些讶异。
“嗯，朋友那边缺人手，打算去帮帮她。”
“要去哪里？”另一位最近才来的店员也凑过来询问。
“普瑞普勒，是个小地方。”谢莉尔如实回答。
新来的店员想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记忆里完全不存在这一条记录：“没听过，离这里很远吗？”
“普瑞普勒。”奎琳嘴里嚼了嚼这个名字，还真嚼出了一些味道，“我记得这地方应该在教区的范围里吧，那些信徒的地盘。”
“教区？那不几乎就是边陲地带吗……那么远，怪不得我没听说过。”
与这名店员相比，反倒是能说上一二的奎琳显得尤为特殊。
……不过谢莉尔早就习惯了奎琳在这方面尤其广博的知识，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所以——你的那位朋友是信徒喽。”
店员顺口接了一句，在他的印象里教区可出不了魔法学徒。
“这倒不是，她和我一样是学徒。”谢莉尔笑着回答，语气里有些怀念，“而且那会儿她的成绩比我好多了。”
比起成绩，店员首先对谢莉尔的前半句话产生了反应，他的惊讶全都写在了脸上：“教区里居然还有学徒吗？真不可思议！”
谢莉尔稍作解释：“普瑞普勒毕竟也是教区里比较边缘的地块，而且边上不还有一个小型的魔法学院吗。”
“那里有魔法学院？哪一个？”
“……是那个吧，霍霍巴克莱私人魔法学院。”
这下店员和谢莉尔都转过视线，有惊讶也有佩服地看着奎琳。
“对，没错。”谢莉尔肯定了奎琳的回答，“太厉害了奎琳，一般人真的不会对这座学院有概念。”
“你的脑袋里是不是装了一个加了密密麻麻注释的世界地图？标出了所有特殊建筑、场所和区域的那种。”
店员难以置信的感叹也正是谢莉尔的心里话，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提高了对奎琳博学程度的认知后，奎琳总会再次在各种方面让谢莉尔知道什么叫做没有极限。
奎琳就如同一个满载了知识和信息的无底洞，怎么探也探不到头，仿佛直直打通了这个星球一样。
与此同时，谢莉尔也经常会想，为什么厉害到这种水平的奎琳却没有成为魔法师。
对比和她同届的魔法师们，谢莉尔并不觉得奎琳有哪里比他们差。
虽然她自己并不想当魔法师，但实际上魔法学院根本不可能以这样的理由同意奎琳不参加毕业考核。
如果得到了魔法元素的承认就自动成为了一名魔法师，而奎琳现在只是学徒，就证明她没有通过考核。
「为什么呢？」
谢莉尔始终没能想出答案，她只是在猜测帝院内部是不是会有一些……不符合魔法师精神的交易存在。
比如不让学生进行毕业考核——这可能是只有帝院这样政治意味很浓烈的学院，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不过奎琳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谢莉尔没有发扬自己的好奇心对这件事追根溯源。
“那过几天你就要走了吧，从这里到普瑞普勒在路上花的时间可长了，还是说你准备坐鲸船？”奎琳比划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唔……魔纹车的话，去那边要半个月吧。”
“什么，需要这么久？”
“毕竟普瑞普勒偏僻嘛，大部分时间都得花在等班次上吧。”谢莉尔向店员解释，“错过一班起码等一星期，你说呢。”
顿时店员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还真是难受。不过说起鲸船啊……我还没坐过呢，票价太可怕了。”
“是啊……”
已经买好票的谢莉尔十分肉疼地附和，但是她假说自己是要乘坐魔纹车出行。
在看向奎琳的时候谢莉尔眨眨眼，示意她不要揭穿谎言。
——如果可以的话，谢莉尔也不想让奎琳知道她要坐鲸船，可惜奎琳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人。
新进的店员走开后，仓库里只剩了奎琳和谢莉尔两个人。
“哈……”奎琳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真是巧，正好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一瞬间，谢莉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在情理之中。
“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她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询问，“你是准备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极夜城，和你要去的普瑞普勒是相反的方向。估计再过一两个星期就准备辞职了吧，这件事我还没和克罗文说呢，真期待他那时候的脸色。”
“哈哈，对他好点。”谢莉尔捂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不过极夜城啊……说是天南地北也没错吧。到时候我会寄信给你的，别忘了回我哦。”
“放心吧！”
极夜城离多峡城也不近，距离普瑞普勒就更加遥不可及。
如果谢莉尔真的从此在纳西的书店安顿下来，那她们就几乎没有再见面的时候了……或许谢莉尔能期待奎琳到普瑞普勒游历一段时间？还是别对这种小概率事件抱有期待。
两人互相约好保持联络后，谢莉尔心中还是有些伤感。
「很难会再遇到像奎琳一样特别的人了吧。」
逆着时代的潮流前行的人，如果不是拥有坚定的意志和决心，就势必会被前仆后继的人偶的海洋所吞没。
——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高塔·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