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24、九幽白猗

　　这日谢灵岫莫名其妙拿了只粗壮的冰柱子过来，又莫名其妙用匕首给穆鲤的手指划了道口子，引得穆鲤破口大骂，“姓谢的！你发什么神经？”

　　那谢灵岫却没有理她，只自顾自将那白葱根似的手指挤出几滴血珠子，融到那冰柱上，这才满意地笑了。

　　伴随着他刚刚的举动，这笑容微有些丧心病狂，穆鲤狠狠瞪了他一眼，忙把手指放进嘴里，“你若有什么变态的想法，只管拿你自残去，何必残害别人？”

　　谁知那谢灵岫又是没有理她，只管自说自话，“小牡蛎，你可愿与我学法术？依我看来，你正应当修习那火系仙术，说不定能够大有造诣！”

　　没工夫搭理他那别出心裁的“昵称”，穆鲤先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给惊出了笑声，“仙君您是哪只眼睛看出了我是个修习仙术的苗子？当初我被驱逐出九檀，那也是凭实力说话的。况且我这人游手好闲惯了，早已没什么远大抱负，仙君若有余力，莫不如好好教育您那优秀的徒儿。”

　　看得出这小女子还为那冉新络的缘由与自己别扭呢，谢灵岫不禁心中渐暖，真想将人抱在怀里好生安慰，可又知不是时候，唯有板着脸背过身去，“如今巫蛮内政混乱，战事紧迫，可谓国难当头，谢某虽不是巫蛮子民，可却也知道每一个巫蛮的皇族都不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

　　这完这话，才又转过身来，扶住穆鲤的肩膀，“你不想保护那些自己爱着的人，保护生养了自己的土地，保护这个国度了吗？”

　　这话无疑戳到了穆鲤的痛处，人生之悲哀莫过于你看着那些你尊为神圣的东西正在被侵犯，而你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窝囊废！

　　一阵心酸与无奈叫她反而笑出了声，“是啊，可那又能如何呢？别说我就是个无用之人，即便我真的是天资极佳，那么又如何？以我一己之力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这般说着，更觉心灰意冷，只恨谢灵岫毒舌的很，无情的戳穿她心中最脆弱不堪的处所，本欲继续反唇相讥，却见那谢灵岫手托着冰柱子，认真地看着，“这冰融了。”

　　“废话，我的血是热的，滴在这冰上自然就能融了，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谢灵岫亦伸出手掌，竟毫不留情地在手心上划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很快便将那块冰凌染成了红色。

　　“你这是……”被这鲜活的场面刺瞎了眼睛，穆鲤下意识后退一步，虽有些不合时宜，却叫她蹦出个古怪的想法，“要与我歃血为盟、义结金兰？难不成……滴血认亲？”

　　本是极为严肃的场合，却叫谢灵岫也是甚为出戏，他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我还不记得自己生过你这么个东西……这不是寻常的冰柱子，而是那神兽白猗吐出来的冰凌，此冰乃九幽极寒之冰，非常人所能融化。”

　　穆鲤这人虽不算有什么学问，可这些猎奇故事倒是听的不少，其中更有不少来自于小时候游历到阊阖城的小沙弥讲给她听的，其中就包括这神兽白猗。

　　小沙弥说，他游历至魔族的魇都，就亲自见了这守门的白猗，他说此兽通体雪白，体型硕大，似狮而又有两角，似牛而又浑身有毛，之所以叫它去守餍都的大门，只因此兽能食人记忆，每当有心怀不轨者闯入魔界，便可将记忆通通食去，以免机密外泄，另外，这兽又可吐露冰阵，将人困顿于其中，这种冰凌乃九幽之寒冰，几乎无物可摧。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听到这问那小僧，“白猗既然是魔族之物，又怎会吐出九幽寒冰？九幽不是鬼界的意思吗？

　　那小僧眉眼弯弯夸赞她道，“你知道的还不少，九幽确实是鬼界，那白猗本也真是鬼界神物，一直由孟婆饲养着的。要知鬼界在不周国的九幽之下，不周国又异兽繁多，那白猗在九幽之下甚是寂寞，便贪玩跑到了地面之上，可惜忘了回去的路，便被魔族拾去，成了看门的神兽。”

　　那时尚且天真的穆鲤倒觉得这兽甚是可爱，幻想着有那么一只大兽，浑身长着雪白的绒毛，又调皮贪玩，若是能趴在它背上兜风一圈，那得是何等的舒坦？

　　她回过神来，看着那冰凌，尽管那上面洒了许多谢灵岫的血，却是丝毫未有融化的意思，再看屋里燃烧正旺的火炉，这才发现此冰的蹊跷。

　　“你是说……？”

　　谢灵岫神色凝重，“上次太子问我信不信火凤的传说，如今我更加相信了……”

　　“你是说？”穆鲤更加惊讶，“或许那传说中的昧离术……并不只是传说？”

　　见谢灵岫点了点头，穆鲤伸出手来仔细看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
　　灵岫君看着那黑乎乎的烧火棍一样的东西，顿觉头疼的厉害。

　　就在刚刚，他问穆鲤是否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只见她捧着个宝贝似的盒子，小心翼翼拿了出来，谁知打开一看，竟是这么个鬼东西！

　　见他如此，穆鲤倒是先表示不屑，“说你们男人都是以貌取人一点不假，看来这器物丑了也入不了您的法眼，这把飞虹确实是丑了一些，却是玄铁锻造，乃天降之物，又是我在剑阁中精心挑选，若要修习法术，我必用它！”

　　谢灵岫扶额，本想在自己收藏的那些名剑中挑选一把送于她做礼物，此时也打消了念头，毕竟这丫头性子一向拧巴，这种事上她一向不会听劝。

　　如昧离这般的上古秘术，大多对练就者的法器要求的比较随性，用这东西倒也不是不可，因此他只好委曲求全，默认了这把“飞虹”。

　　从穆鲤答应他要好好修习的那一日起，谢灵岫的书案上便摆满了成摞的书卷，从巫蛮的古史传说，到凤族的生灭始末，再到关于昧离术的细枝末节，他须得在近期内研究通透，毕竟穆鲤那家伙定是没有耐心坐下来看这些东西的，因此这事只能他来做。

　　夜以继日的钻研，再加上与穆连青的几次探讨，倒真的叫他总结出了一丝关于昧离的轮廓，因此又忙着将心得说给穆鲤，叫她按着总结出的步骤试着练习。

　　可惜却是没什么收获，失望之余，又只好先教给穆鲤一些寻常的法术，说不定能有融会贯通之效。

　　月余之后，虽说穆鲤的法术倒真的有许多进步，但在昧离术上仍是毫无进展。因为这个，郁闷的不只是谢灵岫，这次连穆鲤自己也变得郁郁寡欢。

　　必经这次她是真的下了工夫的，每日卯时晨练，下了早朝更没做别的，所以到底是自己资质太差，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昧离之术呢？

　　这日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转身就看到了谢灵岫那双好看的凤眼，忍不住询问，“灵岫君，难道是我还不够努力？”

　　那双凤眼眨吧眨吧，“不是，你已经很努力了。”

　　她忍不住撅嘴，“那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事你无需过多操心，我来寻找原因就是。”灵岫君安慰着她，又有些好奇，“倒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刻苦的时候。”

　　得到穆鲤一声不屑的嗤笑，“那只是因着你还不够了解我，别看我平日吊儿郎当，那是因为那些我我根本就不在意，若我真的对什么上心了，认真起来吓不死你！”

　　“哎呦呦，可吓死我了！”谢灵岫拍了拍胸脯，又犹豫了一阵，“那么试问，姑娘心里可有什么真的上了心的人？家人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都不算，我说的是……男人。”

　　等了许久的答案，却见那人眼神愈发暗淡，这才蓦地想起一个人：青衣素履，居高气傲，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属于小姑娘会喜欢的那一款，可是她不觉得与他谢灵岫比……还差了那么点意思么？

　　本正五味杂陈，却见那双眼皮渐渐合上，顿时省悟，原来那迷离的小眼神并非是什么黯然神伤，不过是……困了？

　　无奈而又放松地舒了口气，看那样子大概真的是累了，我亦不想将你逼迫至此，只是天命使然，若是你能生在那太平之世，你我只需谈情说爱，那该多好。

　　轻手轻脚下了榻，重新将那案上的油灯点燃，又去翻那些册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