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朝夕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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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令萧默，穆鲤的好基友之一，她与他私交已久，算是一起光屁股玩泥巴长大的，自然对他了如指掌。
此人虽是个郎中令，可如今堕落到手中只有几十人手，不过是偶尔捉捉宫中的小贼，连个地方的捕快都不如。
可她深知他的能力，此人文韬武略，又是督训兵卒的好手，若是给他个机会，定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因此那谢灵岫提出要为皇后修建别院，皇帝又立刻想起了萧默的时候，她就会意了这两人的小九九。
国君穆乙软弱已久，在朝臣眼中不过是个柳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幌子，谁能想到这个傀儡皇帝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王朝覆灭都是从水旱成灾、帝王却不顾民间疾苦大肆耽于享乐开始的，既然天时地利，这皇帝也乐于昏庸，那柳颉岂不是乐得成全？
再加上柳颉并不了解萧默，只知他年轻气盛，是个不会投靠明主的蠢人，区区一个皇宫里打更的，谁又会去提防于他？
岭东民风速来强悍，就是那女子也比旁处的男子彪悍许多，男子更是虎背熊腰，若真上了战场，岂不以一敌三？
她忽而也替皇叔松了口气，本以为回天乏术的朝政，竟就这样被谢灵岫给找到了一丝活气？
她突然觉得，像谢灵岫这般的人，能从肉体凡胎修成正果，也是实属正常的了。
要知这修仙者，若是那无有姓氏的，就多半是些草木精怪、飞禽走兽，突然得了机缘，走上了仙途，或者是那本就没有家族姓氏的国度子民，比如北渊……
若是有姓氏的，就绝对是凡人修成无疑了，比如谢灵岫、沈轻歌这种……
她眯眼看了看正午的日头，又瞥了眼身侧的谢灵岫，突然有些好奇，“仙君容貌如此年轻，该是飞升的极早罢？”
谢灵岫“嗯”了一声，“怎么了？”
“无甚，只是感叹，有那修仙修到须发皆白的，也未踏上仙门一步，仙君果真是天资聪颖……”
说实在的，为着这谢灵岫的称呼，她还纠结了不少日子，如今两人有了这等关系，确实不能算作不相关了，要她唤他“相公、夫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若是叫“灵岫”，他又实在叫不出口……
难道要学着娘亲唤爹爹的称呼叫他“老谢”？
纠结了许久，她最后还是决定唤他仙君……
谢灵岫自然发挥了他那一向噎死人不偿命的作风，“你说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不得不说，修仙这事不像旁的，确实是需要一些天资，有那天资好的，只需稍加帮扶一把就能通透，有那实在没有资质的，自然是怎么用功都是没法子的事情，这也就是每载考验过后，九檀都要将一些人扫地出门的缘由……”
不知怎的，穆鲤就有些心虚，他这么说，就好似故意针对她似的，几年前她被九檀扫地出门，倒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旁的原因，不过就是资质愚钝……被淘汰了而已……
只听谢灵岫又说，“其实倒也不是九檀无情，只是凡人岁月匆匆，若当真与仙法无缘，又何必在九檀蹉跎岁月？”
穆鲤撇了撇嘴，只觉得他说的好听，又觉得这人有些虚伪，不想与他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话锋一转，又问，“刚刚你说的拉拢礼部，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卖什么关子？”
“与你自然是不用，我这么做，其实是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若说足智多谋，怕是九州四海都无人能与他匹敌……”
“哦？你的朋友？若是你都说聪明，那岂不是比你飞升的还要早？竟不知仙界还有这样的人。”
谢灵岫摇了摇头，“他天资聪慧，却无心修仙，需知通往无上之境的道路，也不只修仙这一条路……”
还待再问，谢灵岫却不肯说了，他跟着穆鲤上了停在宫外的马车，“这事不急，晚上再与你说，先回你家……”
穆鲤点了点头，避过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礼盒，找了个空位儿安稳坐了，这东西都是谢灵岫置办的，也不知他何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又要操心国家大事，又要顾及这些繁文缛节。
不过如此甚好，她也懒得费心，她甚至连那盒里装着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互送礼物什么的，她们家的人脑子里好似就没有这跟弦儿。
回到堇王府，新婚的夫妇自然是被百般的招待，堇王、穆寄书与谢灵岫在那边侃侃地说着，穆鲤就被自己的母亲堇王妃拽到了一边。
堇王妃一脸的关切，并压低了声音，“鲤儿，那谢灵岫对你如何？”
她之前并未怎么接触过谢灵岫，只凭直觉判断，此人虽是常带着笑意，可却总叫人觉得不好接触，尤其他还是个九檀的仙人，不是说那仙人都不喜耽于情爱？哪有嫁给个凡人男子的好，知冷知热，懂得疼人。
穆鲤“嗯”了一声，“娘亲不是瞧见了？他对我还成，对咱们家里人也算谦和。”
堇王妃点了点头，“这倒是，想不到他还没什么架子。”女儿回门之前她也纠结了一阵，按理来说，女儿归宁，新婚女婿合该备好礼物，正式认了岳父岳母。
可谢灵岫并非是个平常的女婿，他若是拉不下面子不想去认，谁还能逼着他去认？
好在他并没什么不妥，将为人姑爷该尽的礼都尽到了，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可这都是面子上的，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他对女儿不好……面子上再是荣光，苦却都是女儿受的。
她谨小慎微地拉了穆鲤的手，“娘不是问你这个……娘是问你，平日里相处，他可还体贴？知不知关照你？新婚之夜……有没有……有没有……”
被娘亲这么问，穆鲤总算是红了一把老脸，她扭捏地拽了拽衣角，垂了脑袋，“他倒是想来着……不过我没叫他……”
堇王妃一激动，将女儿的手拉得更紧，“这是为何？”
“娘，我从前对他……印象不是那么太好，况且我总是觉得别扭……四海八荒，就那么几位叫得出名号的仙君，都是几乎放在龛上供着的，你哪能想象他与你……”
堇王妃亦是打了个激灵，被女儿这么一说，她瞬间就领会了女儿纠结些什么，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且都得适应一阵子，遂也没再逼迫女儿。
不过她到底是放了一半的心，且不说女儿态度如何，只说谢灵岫，只要他还能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动了那样的心思，就说明还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只好柔声劝着女儿，“夫妻之间，这也是早晚的事，谁叫这普天之下就你嫁了他了？就算不适应，也要早早的适应，一步一步的来，总归能过去这一关……”
穆鲤自然知道娘亲说的都是为她好的话，虽是没听进去，却也是殷勤答应，只把这场谈话敷衍了过去，才跟着娘亲又到了前堂。
此时穆寄书正跟谢灵岫讨论着要不要去九檀修仙，被堇王瞪着眼睛给怼了回去，“你妹子就被撵出来一次，你还要再去丢一次人？”
怼的穆鲤一脸的无辜，事倒是这么回事，可他非要一本正经的拿出来做反面教材？
她尬笑着走了过去打断，“爹，娘说晚饭该是快好了，我们过去吃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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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堇王府回来的时候，穆鲤直接累地趴在了床上，她昏昏沉沉将要睡去，却被谢灵岫拎了起来，只好下床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服，这才又躺回去。
岂知洗了把脸，睡意也跟着消失了，她看着谢灵岫翻身上榻，钻进了被子，竟有一瞬的错觉，才短短三日，竟叫她找到了一丝老夫老妻的感觉？
稍习惯了些，她也不觉得那么尴尬了，接着白天的话题聊了起来，“白日你说的，你那个朋友，还没说完。”
谢灵岫哦了一声，拿了枕头垫在身后，“他是须弥国现任的住持，我认得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沙弥，那时候他刚刚周游了列国，同我讲了许多见闻，后来他接任了他师父的住持之位，我才发觉，他竟有那般的才干。”
“比如呢？”
“比如须弥国以佛法理国，这佛法却有新旧之争，那时候须弥的实权尽在几位长老的手中，而长老们恪守着旧法，整个须弥的礼法制度僵硬的很，我亲眼见证他用十年的光景，将新法推及举国。”
“他说须弥需改的不只是几位长老，而是一整个国家……他亲自出了题目，下令从民间选拔新人，将新鲜的血液注入腐旧的上层……新人的来到，很快从思想上冲垮了旧法的桎梏。”
穆鲤盯着他，“所以你是想效仿须弥，利用礼部选拔民间有才华者，以壮大皇叔的阵营，从而与柳贼抗衡？”
谢灵岫亦看着她，黑夜之中，穆鲤的一双眼睛闪着光似的，他点头笑笑，“于私来说确实如此，不过于公来说……也是时候给天下有才华而不得志的人一个出头之日了。”
转开眼去，穆鲤亦是笑了，她突然觉得皇叔那些忧虑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他提防他来到这里是有诈，可他谢灵岫有这样的胸怀，又怎会乐意将这一片陆地交给玄触那样的统治者？
玄触是强国不假，可那样的暴政之国，即便是用它的强军铁骑迎踏平了战火，处于那样的统治之下，对渴望安定的百姓来说就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巷口给她讲故事的小沙弥了，她侧耳听着，窗外当是又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叫人听着舒服。
“你说须弥国，也叫我想起一个小和尚来，那时候我还小，他就常常在阊阖城给小孩子们讲些故事。”
“哦？都讲了什么？”
“旁的倒也忘了，只记得其中一个，他说他有个朋友，曾经一心痴迷于佛法经书，与任何人都不说一句话……只有一只狐狸陪着他，后来那狐狸成了精怪，变成个美人倾心于他……”
谢灵岫笑了，“老掉牙的故事了，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穆鲤却没理他，“后来那和尚也动了心，他觉得不妥，就要杀了狐狸，可是又于心不忍，只好杀了自己，就在那刀子没入胸膛的那一刻，他一向尊崇的佛祖出现了。”
“他向佛祖诚恳的忏悔，佛祖就问他，你觉得什么是佛？”
“他答道，无情无欲，无喜无悲，无牵无挂……”
“佛祖就说，你若这么认为，我助你成佛可好？”
“和尚大喜，连连磕头，只说愿意。”
“佛祖点了点头，广袖一挥，那和尚转瞬之间，就成了一棵无情无欲、无喜无悲、无牵无挂的参天大树……”
穆鲤讲完了，见谢灵岫也没什么反应，想是不是自己讲的不好，偷看了看他，“这故事我至今仍觉得很有些趣味。”
谢灵岫这才言语，“是有些趣味，与你讲故事这人也定不是个迂腐之辈。”
穆鲤连连点头，“嗯，那小和尚，是我见过的与旁的都不同的小和尚，不过也有十年过去了，不知道他变老了没有。”
“须弥国的子民最长能活到五百岁，这十年于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谢灵岫躺了下去，仰身看着穆鲤，“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嗯……”她也觉得有些奇怪，才三天的时间，自己与他竟能这般自然而然地躺在一个被窝儿里睡觉了？
待脑袋沾了枕头，困意才一点点袭来，她仍觉得所谓造化弄人，真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预料，谁知三年前那看似气质冷峻，高高在上的灵岫仙君，竟就这么的躺在她身后睡觉？
不过她也没来得及细想，刚刚合上眼皮就马上进入了梦乡……却不知那气质冷峻、高高在上的灵岫君正躺在她的背后猥琐苟且地、食指绕着穆鲤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儿轻轻嗅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儿的身上能这般好闻……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朝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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