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14、老奸巨猾

　　将沈轻歌请到院儿里，穆鲤亲自给他上了杯茶，这才在他旁边儿坐下，“几年未见，师兄还是没怎么变呢……”

　　不过他已是仙人之身，又怎会有什么变化？

　　沈轻歌也只淡淡笑笑，“师妹倒是变了许多，比起从前……似乎更加沉稳了……也更漂亮了……”

　　他细看了看穆鲤，十九岁的女孩，一张小脸儿比从前精致了许多，腮边的婴儿肥尽数褪去，尖尖的下颏儿也就显了出来，因为已嫁作人妇，从前的刘海儿也梳了上去，露出一双柳叶般的秀眉，大概是这些年保养的好，肤色也白皙了许多……

　　知道此般细看不对，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抿了口盏中的茶，“乍一听闻师妹你嫁了师叔，我还只当是听错了，可还是把这礼物带了过来，倒是没成想，竟真的是你……如今一来，唤你师妹倒不合适了……”

　　穆鲤连忙摇了摇头，“你若这般说，我可要生气了，咱们俩的关系，又怎会因为旁的生出嫌隙来？九檀来的那些人……几位仙君早早就走了，他的徒儿还气走了一个，还不都是觉着他娶了我是屈了他，关心我嫁给谁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师妹莫要多想，师父他们今早离开……是因为事物繁忙……”

　　穆鲤释然笑笑，“你也不必开解我，其实这婚事……他们看不看好也没有什么的，不瞒师兄说……我和那人，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如今这般硬凑在一起，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哪里会有人认真了……

　　“师妹还是……”

　　话说了一半，就见那头一人走了过来，荼白衣衫，玉冠束发，一双瑞凤眼带着素来的笑意，“诶？师侄怎么没跟你师父一起回去？”自然是谢灵岫，身后还跟着刚刚吃饱的玉枢君。

　　沈轻歌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行了礼，“见过两位师叔，今日我来，乃是特地为贺师叔的新婚之喜，再加上从前我与穆师妹师出同门，顺便来叙旧一番。”

　　谢灵岫悠哉悠哉坐了下来，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斜睨了眼沈轻歌，“那就多谢师侄了……”再看穆鲤手中的匣子，笑意更浓，“师侄就是懂礼，来就来了，还给你婶婶带了礼物？”

　　这一声“婶婶”叫穆鲤的指甲抠在了肉里，沈轻歌也是面色微赧，既然谢灵岫是他叔叔辈的，那他唤穆鲤一声婶婶也不为过，可这声“婶婶”卡在喉咙里，愣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只勉强着笑笑，“也不算什么正经的贺礼，不过是答应过了的，自然要放在心上记得……”

　　谢灵岫哦了一声，听这话意思，两人是早就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突然就觉得胸口有些不顺，可仍是面不改色，笑着应对，“看来师侄与阿鲤还真是关系匪浅，若是这般，日后常来就是……”

　　他中指有节奏地敲着桌案，话锋突然一转，“师叔怕是得麻烦你一件事情，我那徒儿新络负气出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这做师父的，心里略有些担忧，怨只怨近处也没旁的人……遂只能烦请师侄帮着找上一找，找到了带回九檀去，告诉她我过几天就回去……”

　　找冉新络不过是个借口，她那么大个活人，还能跑丢了不成？反正他不愿意看见沈轻歌在这儿杵着，这师侄他从前看着喜欢，今日不知怎么就觉着有些碍眼……

　　明显看出了道道的玉枢君自然也不愿在这“碍眼”，他打了个哈欠，连忙说道，“不行，你这里睡觉忒不舒坦，还是我自己那床好，那师兄，师弟这也就回去了，正巧帮你看看小冉师侄是不是回去了……”

　　此人笑嘻嘻说完这话，立刻就拽住了仍有话要说的沈轻歌，捏诀招来一朵白云，嗖地一声消失了，只留下仍有些迷糊的穆鲤。

　　几年前匆匆一别，如今他又就这样……走了？

　　谢灵岫看着她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清了清嗓子，“别看了，再看眼珠子掉下去了。”

　　穆鲤这才回头，突然就觉得此人面目可憎，若不是他，她还能好好的与轻歌师兄聊聊，想要瞪他，到底有些忌惮，只哼了一声，“你自己的好徒儿不自己去找，号令别人算什么？”

　　“你我新婚燕尔，我自己去找？那谁来陪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与我那徒儿究竟是有什么嫌隙，竟这般水火不相融？”这些日子他观察了许久，又怎能不好奇？

　　穆鲤却是懒得与他解释，只嗤笑一声，道，“那日在比武的时候她拿剑伤了我，害得我将养了大半年的时光，这是你看到的，至于那旁的，我说了你会信我？”

　　这话一出，谢灵岫倒是沉默了，穆鲤只觉得有些好笑，连承诺一句相信都不敢，她凭什么要告诉了他？她转身回屋，也没去管他，只把那沈轻歌拿来的木匣子好好的放在一处，才转到后院去了。

　　谢灵岫找来的时候，穆鲤正在小池塘边的大石头上蹲着喂鱼，手指尖碾着馒头屑，东撒一点西撒一点，把一群锦鲤耍地团团转。

　　他慢慢走了过去，也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顺手拿过她手里的馒头，也学着她开始喂鱼，“不瞒你说，我自个儿活了多久我自个儿都忘了，大概有个千八百年了？我收的徒儿千千万，可媳妇却只娶过你一个，你说我不信你，可我不信你信谁？”

　　穆鲤的动作渐渐停了，她又去戳自己的脚尖儿，因着懒得换鞋，她今日穿的仍是昨儿那双夔凤绣花鞋，听他这样说不知怎么心脏就漏跳了几拍……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她摇了摇脑袋，咯咯笑了，“仙君这话险些叫我信了，咱们两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说句难听的，早晚要和离，如今谈什么夫妻？”

　　谢灵岫也停了动作，“和离？和离也是要两个人同意的，我不同意你拿什么和离？再说以后有了孩子，你舍得叫他变成没爹的娃儿？”

　　穆鲤嘴角抽了又抽，合着这位大神是一心一意想要跟她过日子了？连孩子的事都想好了……她哭笑不得，“咱们两个终究不是因为你情我愿走到一起，若是日后了解久了，你发现我处处都不好，你不嫌腻歪？”

　　“腻歪？那倒不至于，反正你这辈子得道无望，早晚都是要死的，等再投生定是要换副容颜，到时候不就新鲜了？”

　　穆鲤就差直接喷血血染一湖碧水了，合着他还要来个几世纠缠？

　　她是知道这家伙毒舌的，可她今个才见识到这人的真正功力，知道说不过他，只好沉默着继续喂鱼。

　　谁知她这样他也不说话了，俩人也不嫌闷，就这么的坐了一下午，眼看着乌云渐生，风雨欲来，这才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刚一进屋雨点子就噼噼啪啪落下了，开了窗子屋里仍是闷地慌，两人又是各干各的，直到青黛打着伞送来晚饭，这才聚到一桌吃了些东西，许是今天蹲着蹲累了，穆鲤吃了不少，反倒是谢灵岫，没怎么吃就下了桌，自己躺到榻上，闭目养神去了。

　　穆鲤鼻孔哼了哼，人家神仙的世界她可不懂，谁知道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只凭一口仙气儿就能活着？

　　不过她吃好了晚饭，又磨蹭了一阵，洗漱完毕，终于不得不上榻睡了，才觉得有些个难为情，今日他直接躺在了外头，她若是想上里头，就得从他身上爬过去，不过她也不是那等矫情的人，想也没怎么想，直接动作麻利地爬了过去，掀开被子，躺地离他有一人的距离。

　　却听他忽然下了床，去了一旁的净室，该是沐浴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又换了身寝衣，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快贴到墙根的穆鲤，故意往她旁边儿躺近了几分……

　　穆鲤自然也感受到了，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去看，谁知谢灵岫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一翻身，两人就变成了脸儿对脸儿，且还离得极近……

　　穆鲤愣了，谢灵岫倒是弯着嘴角笑了，甚至他还替她掖了掖鬓角的头发，顺带着捏了下她的耳朵尖儿……穆鲤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灵岫笑得更甚，“果真是这样，每次害羞耳朵都又红又烫，倒是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害羞……”

　　不知道怎么对付他，穆鲤只好又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背，却总觉着他拽着她衣角似的，又忽听他说，“睡不着么？是不是怕雷声？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怕雷？笑话，不知怎么的，她从小就喜爱那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天气，他还真把她当娇气的小姑娘了？她哼了一声，“怕什么怕？困了，睡吧……”

　　她这么说，谢灵岫也不见了动静，也不知他何时睡的，反正不出一会儿，穆鲤就伴着她那最喜爱的雷声阵阵，沉沉睡去。

　　睡梦中感觉有人搂了她的腰，反正她睡的正热，那人身子又有些凉爽，她也就没管那么多，任由他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