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墨》小羊兒

6、誓言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宫外道路上，车内坐着的，墨家父女俩，气氛就较为沉重。

　　墨将军怎么都想不明白，歆儿原本对此事，一直未表露意见，却在最后和皇上谈话的紧要关头，出言阻止。

　　而陛下也在墨将军那短暂的停顿，以及歆儿似是接受这个安排的神色中，定下此事。

　　直到将军府，下了马车，墨将军一直沉默着，严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身后，墨语歆低着头，不发一语的跟着。

　　进了厅堂，将军夫人本担忧的拧着眉，一见丈夫和女儿归来，随即迎上去。

　　墨卫却一路走着，脚步不见停留，看见妻子，也只是轻挥一下衣袖，阻止她上前。

　　知夫莫若妻，只消一个眼神，将军夫人也看得出丈夫的不悦，她回头望向墨语歆，了解缘由。

　　“可是陛下执意？”夫人当然知道，若能说动皇上，收回诏令也不是不可能，想必，是结果不如意。

　　墨语歆闻言，勾了勾唇，摇摇头道：“是女儿...愿意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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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之后，冬至便到，家家户户都吃着热腾腾的汤圆，冬至过后，便是过年，以致于，吃了这汤圆，亦是长了一岁。

　　正值年十六的墨语歆，此时坐在亭中，看着将军府里的仆从忙上忙下，准备着她明年入宫的婚前事宜。

　　随意捣鼓着碗里的汤圆，不知在想些什么，忽闻后方传来一声，儿童清亮的呼喊：“姐姐！”

　　墨语歆偏头，只见墨寒举着竹伞，伞下一活泼的小男童，欢快的跳进亭中，对着墨语歆，双臂平举。

　　墨语歆见此，弯了弯眼，倾身将弟弟揽进怀中，口中却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姐姐抱”

　　墨元夏闻言，委屈的反驳：“半月不见，夏儿想念姐姐”

　　墨元夏自开始读书习武，便显现出对武学的天赋，不爱去私塾上课，却总喜欢待在府上，钻研将军的兵器，每回将军归来，墨元夏便会拉着父亲，要父亲指导。

　　墨卫见此，亦甚感欣慰，望儿子将来，闯出一番名堂，也能承自己将军的职位，因此，等墨元夏年岁渐长，便时常将他送去外地历练。

　　每每见上弟弟，便觉他又长高了许多，自小，墨语歆就十分疼爱弟弟，墨元夏也特别依赖姐姐。

　　“夏儿吃过汤圆了么？”

　　见墨元夏摇了摇，她便朝一旁捧着红色礼品的家仆吩咐：“再盛一碗过来”

　　墨元夏进府，向爹娘请过安之后，便见家中忙上忙下的，因为当时急着找姐姐，没放在心上，此时闲下来了，道出心中疑惑：“可是近日有什么大节日？”

　　墨语歆闻言，思索着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弟弟，她心中担忧，一向依赖自己的墨元夏，会无法接受她嫁进宫中。

　　她接过家仆呈上来的碗，怀中的弟弟也自发的坐到一旁的石椅上。

　　“夏儿先趁热吃了”墨元夏虽不解，姐姐为何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先被碗中晶莹的汤圆吸引，取过玉匙，搓破了其中一颗，流下了黑色的芝麻。

　　“夏儿可知，像姐姐这个岁数的少女，已是待嫁闺中，也有许多，早已嫁到夫家，不可长久留在府里”

　　墨元夏闻言，皱了皱眉：“夏儿知晓，可姐姐如此好，不需急着嫁人，再过个几年也无妨”

　　墨语歆见弟弟道出此言论，觉得可爱的紧，不禁笑了笑：“夏儿这什么话？时日久了，无人敢娶姐姐，该如何是好？”

　　“这京中无人配的上姐姐，若是姐姐留在府里，我也能照顾姐姐一辈子”墨元夏放下汤匙，郑重的说道，小小的脸上，透着认真。

　　墨语歆摸了摸夏儿的头：“夏儿真好，可姐姐此次，不得不嫁”

　　墨元夏其实也猜到了，许多家仆手上都拿着“喜”字的物品，由此看来，肯定是姐姐的喜事。

　　听姐姐如此说，便起了怒意：“可是有人逼迫姐姐了？”

　　又急着问道：“是嫁予何人？”

　　墨语歆摇摇头：“无人逼迫，姐姐自愿的”

　　墨元夏带着怒意的脸色，稍微缓了缓，复又急着问：“是何人？”，他心中所想，能够得姐姐青睐的人，大概只有王楚哥哥一人。

　　墨语歆看着弟弟担忧的眼神，知晓他担心自己的终生大事，可又怕，一说出口，弟弟肯定无法接受。

　　“当朝太子”

　　墨元夏愣了愣，太子？可是住在皇宫里的那位？除皇上之外，第二尊贵之人，怎么姐姐就要嫁予他？纵然他岁数再小，也懂这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要见姐姐，当真不易，也无法像如今这样，和姐姐撒娇。

　　“这...姐姐愿意？不是...还有王楚哥哥的么？”

　　“我对王楚，并无男女之情”

　　“姐姐对那未曾见过面的太子，可就有情？”墨元夏拧着眉，似乎不喜墨语歆做这个决定。

　　墨语歆被这句话堵了堵，便不知如何回话了，她入宫当然不是为了太子，可她心中所想，不好对弟弟道。

　　“罢了，姐姐决定此事，肯定有缘由，只是...入宫后，夏儿怕是不能常见到姐姐”相比刚刚的精神洋溢，此时墨元夏脸色忧郁，道出口的话语，也显得委屈。

　　“夏儿莫担心，姐姐想夏儿，自是能回来看看你，你只需好好习武，将来便能保护姐姐，若是...姐姐在宫中被欺负了，也有夏儿能依靠”墨语歆弯着眼，把弟弟哄好了。

　　末了，墨元夏信誓旦旦的道：“姐姐放心，有夏儿在，便无人能欺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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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个天气酷寒，大雪不断的冬日，便迎来了冰雪消融，万物甦醒的春天。

　　去岁冬日，那绵绵大雪，象征着来年丰收，因此，皇上龙心大悦，国家安泰，太子与长子的婚事，便也提上日程了。

　　少见有两位皇子的婚事，办在同一日，皇上体谅百姓，认为多场婚事，必造成百姓不便。况且，个性温和的太子，以及在边疆打仗的长子，对此，亦无甚意见，便欣然定下。

　　相较于长公主府低调准备婚事，将军府就显得隆重繁盛，墨将军爱女出嫁，又是嫁给皇家，当然不可草率。

　　上至嫁妆与进宫物品、下至陪嫁仆从与婢女，皆一样不得马虎，将军和夫人样样亲自采办，墨语歆亦跟着爹娘。

　　府上充斥着喜庆的气氛，一开始，墨将军不愿和女儿说话，到后来，便积极投入歆儿的婚事，想着既然木已成舟，便不可让歆儿一生一次的婚事办得不尽兴。

　　婚期便在立春后，随着日子渐近，喜气弥漫在众人脸上，可将军和夫人，也越加深了离别的惆怅，各自找了女儿，谈话了好几次，无非就是交代入宫好好照顾自己，委屈了便回来找爹娘，爹娘是她永远的依靠。

　　三日后，便是出嫁之日，将军府早已准备妥当，墨卫和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谈天，心中是满满的不舍，只能愿女儿幸福的过下半生。

　　到了最后一日晚上，夫人又来墨语歆的房里一趟，母女俩准备再来婚前最后一次谈天。

　　她拉过墨语歆的手，拍了拍她手背，语重心长的道：“歆儿，我知晓妳进宫，是想有一番作为，可宫中危险，妳也晓得，只怪当今社会，还不是那么开明，女子难为官...”

　　不愧是第一才女，又是墨语歆的母亲，女儿心中所想，她也能猜到一点。

　　“宫中斗争，极其险恶，听闻太子性情温顺，性格极佳，亦不知能否真心待妳，歆儿...我知妳有抱负，这从未对外人道，可妳一女子，又为太子妃，母亲着实担心”夫人顿了顿。

　　“望妳入宫后，别有什么念想，待将来母仪天下，居后宫辅佐天子，岂不是好？”夫人担心不是假，她当然不信，歆儿是因喜爱太子，而愿入宫。

　　自小，歆儿便喜读书，尤其热爱史书与政书，如此，便是想入朝为官，可对一女子来说，无非天方夜谭。

　　直到有一次，歆儿在史书上，看到了一则，前朝极盛时期，一太后架空了皇帝实权，垂帘听政，虽说是一女子，却也让前朝至鼎盛，朝中大臣，亦惧怕太后权力，少有人敢反抗，可那太后自始至终，未曾称帝，临终前，又将权力还回皇帝。

　　这则史事，让墨语歆想通，若是有实力，后宫也能干政，可这对皇家来说，为耻，但那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女子有一番作为的途径。

　　她问了母亲，为何这太后不曾称帝。夫人讶异她对此上心，却也认真回答道：“称帝不称帝，对太后来说，无意义，毕竟她手握重权，也不再有想得到的东西，这也是她对前朝的一个尊敬”

　　在那之后，她也感觉得出，歆儿对政史的喜爱，她从未阻止。

　　此时，她看着女儿长开的细致面容，那好看的眉眼之中，似乎又看见歆儿小时候，那白嫩的小脸，清亮双眸，带着奶声的童音：“歆儿有想得到的东西，那个太后行，歆儿也行”

　　听起来无心，又像是小孩子童言无忌，随口的话语，却不知那是一个，坚定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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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放暑假了，写了一章
明天还得去学校补考TT
等会儿要认真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