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墨》小羊兒

4、赠玉

　　梧桐花开，枫红似火，落叶满地，明月高挂，中秋佳节将近，一眨眼，几个寒暑便从眼前掠过，离上次入宫，已过了七年。

　　今年，墨家大小姐，已到及笄之年，每月每日踏上将军府来说媒的媒人，着实让家仆应接不暇。

　　可不只媒人，连京城几名皇亲国戚，也皆盼着自家玉树临风，有着大好前程的少年，能够风光迎娶将军之女，也能长长门面。

　　可一个一个，都被将军婉拒了，他们也不气馁，打算回去更加充实自己，来年再上门提亲。墨将军极度疼爱女儿，满城皆知，将军夫人与其女，感情自是无人能比，要让夫妻俩愿意拱手将女儿嫁出去，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年值十五的墨语歆，有着出水芙蓉之姿，一顾可倾城，再顾可倾国，那面容看来虽年轻，可早已摆脱了幼年的稚嫩，五官也都长开，汲取父母身上的好基因，皆转换成自己面上的绝美。

　　墨语歆在长安城里，也渐渐有了些名号，京城第一美人，可不只百姓们口耳相传，就连酒楼里那些文人雅士，不品诗论朝政，而是津津有味的谈起墨将军如花似玉的闺女儿，神情好不向往，各各期待着奖落谁家。

　　求亲之众不乏条件、官位、人品、相貌极佳的公子少爷，可没有任何一人入得了将军之眼，即便有，在墨语歆这一关，皆是无人能胜出。

　　身旁贴身侍女墨寒，拿过一张张写着身家的画，交由墨大小姐选择，可她摇摇头，连眼皮都懒得擡：“都拿下去吧”

　　墨寒见自家小姐似乎揉了下眼皮：“小姐可是乏了？”刚迈出房门的脚又缩回来：“我伺候小姐上榻吧”

　　“不必了，妳先去和我阿爹回报吧，记得...该如何说么？”

　　“墨寒晓得”她微微点头，小姐每次交代的说词，无非是想多留在父母身边，便是怕出嫁不能常回来看爹娘。将军无奈的听着，心里却能流过一丝暖意。

　　目送着一身玄色便衣的墨寒离开，墨语歆才起身，随着那曼妙身材，勾勒出身上优雅的曲线。

　　当年刚到始龀之年的墨语歆，在私塾里，比每一个同龄人都长得娇小，也是显得可爱，墨大小姐以及墨将军并不怎么在意。

　　可将军夫人倒有一些担心了，爱女低人一等，便会心疼她在私塾里被欺负了。

　　将军大笑道：“我墨卫的女儿，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是想掉脑袋了？放心，孩子还小，会慢慢成长的”

　　他们不知，生性活泼，并且人缘极佳的的墨大小姐，在私塾里交了许多朋友，并且收了许多小跟班。

　　可就在某个冬日，将军带歆儿进宫一趟，回到府上，歆儿便向娘亲吵着要寻长身子的方法，夫妻俩怀疑，歆儿在宫中受了什么刺激，问了之后，女儿也只是大力摇头。

　　见孩子有此决心，父母也是甚感欣慰。可这身高的事，谁也说不准，便去寻来牛乳，告诉歆儿，每日饮一杯才有效。他们本以为，以歆儿的性格，定是坚持不久，可不曾想，这习惯，直接延续到了长大，并且成效甚好。

　　现在的墨语歆，生的可真是高挑，比京城任何一女子，皆要高出一些，搭配那动人身材，绝世颜容，当真无一男子配得上。

　　无人晓得的是，墨大小姐想长高，从不是为了自身，而是心中一直记着那短暂相逢的晴姐姐，她想追上她，便不可在身高上让了步。

　　此时的将军府，依然没有太大改变，唯有的，只是正厅的门槛，由于常常踩踏，需按时请人来修缮外，日子也算是清闲。

　　墨将军在前几年，打了一场动魄惊心的战争，一举灭了西北外患的一大族，剩下的，皆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族，此举，不只获得陛下龙颜甚欢的赏识，也获得更多百姓的爱戴，至此，在百姓间，又留下一个尊敬的形象。

　　陛下体谅墨将军年龄渐长，每日待在军里，皆是叨念着家中，因此增加了墨将军回京的休沐日，墨卫自是开心不已，连连谢过。

　　今日刚好是父亲回边疆的日子，墨语歆待在书房中，取了书架上几本政书下来看，平日，墨语歆的兴趣也是如此，读书时，不像平时的活泼，而是专注地，眼神明亮看着手中薄纸。

　　为何得选在父亲不在府中的日子呢？原来是将军夫人早有先见之明，知晓夫君不爱女子从文，肯定也不喜见爱女整日沉浸书房。如此，父亲在府中时，墨语歆便弹弹琴，或陪阿爹下棋，甚至连墨将军前些年教她的骑射，也是一点就通，到现在也到几乎百发百中的地步了。

　　墨将军颇为自豪，见女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出落的极美，虽有些顽皮，却无伤大雅，可终究，还是要交到别人手上，想来就颇为惆怅。

　　他带着这抹惆怅，又去了边疆。夫人和女儿，则在府中过着惬意的生活。

　　曾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将军夫人，教起女儿来，自是得心应手，不知女儿竟是如此聪慧，一点就通，让夫人可是倾囊相授，惊叹了好一番，墨语歆年纪轻轻，便得了母亲的传承。

　　可平常活泼惯了的墨语歆，也不会在书房坐太久，通常都是，读了一段落，便起身休息。

　　她踱步走到母亲所在的屋子外，轻敲几下门，便推门而入，瞧见温柔的母亲，正低头绣着一枚荷包。

　　看到墨语歆来了，便示意她坐下，向她要了一直放在身上的符咒。说来也奇怪，这符咒收在身上十五年了，却丝毫未见破败，反倒像个全新的一样，让大家相信，这符，是有着灵力的。

　　看着母亲细心的缝边，墨语歆觉得厉害极了，墨将军说爱女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就错了，墨大小姐，最不擅长的，就是女红。每次，必刺破手指，久了，便也放弃了。

　　“这个荷包，在身上带好，千万不可拿下来，晓得么？”

　　“知道了～娘亲，妳都说过好几遍了”墨语歆俏皮的张着大眼。

　　“娘亲，我想去街上逛逛，可行？”

　　夫人怜爱的摸着女儿的发，好些日子，没让女儿出去游玩了，怕不是把她闷坏了：“去吧，带着墨寒”

　　“知道啦～”

　　开心的像只蝴蝶的墨语歆，到街上之前，依然不忘将白色面纱遮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美眸，绕是这样，却也遮不住，她那与生具来的美丽。

　　京城的街道，就如这富庶之国一样繁荣，街头叫卖声此起彼落，各个都想把自家产品推销给路人。

　　最吸引墨语歆的，倒不是一些小家碧玉们会喜欢的珠宝首饰，又或是一些布缝玩偶，而是那千奇百怪的平民美食。墨语歆似是常来，哪家好吃，她都晓得，不多时，自己手上已挂了好几串食物，连侍女墨寒，也是捧着好几袋。

　　偷得半日清闲，墨语歆自是得好好的逛上一番，她慢悠悠的走着，一会儿，见摊贩说得口沫横飞的波浪鼓，便上前遥两下，看见老师傅做得七彩捏面人，也是好奇的上前围观。

　　在墨寒眼里，墨家大小姐还是一样童心未泯，和当初捡自己回来时一样。

　　接近黄昏之时，两人也差不多走到了街尾，一间挂满琳琅满目的玉石摊贩映入眼帘，反射着亮光的玉石，吸引墨语歆的眼球，只是这样远远站着，一块小小的，已经打磨好的玉佩，直直落入墨语歆的双眼。

　　只是一块低调的白玉，却让墨语歆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却不料，眼前一个削瘦挺拔的人影，一手抚上那块玉佩。

　　墨语歆皱着眉，不悦的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男子背影，过了一会儿，她才认出，此乃尚书左仆射之子。两人小时候也是相识，在同一个私塾里，感情挺深厚。

　　不等眼前刚回过头，并且眼里带着惊讶喜色的男子开口，墨语歆便抢先了一步：“王公子”

　　王楚听到这个称呼，呆楞在原地，但他没有放在心上：“歆妹妹”

　　墨语歆并没有纠正这个称呼，两人打小玩在一起，墨语歆也都会跟在王楚的身后，甜甜的喊着：“楚哥哥”

　　不知何时，长大的墨语歆，不再与王楚如此亲昵，而是疏远的喊着王公子。

　　明年，王楚便可入朝为官，又是官职从二品，尚书左仆射的二公子，称得上是这个京城最有潜力的年轻人，无数少女，莫不想嫁于他。

　　王楚生的温文儒雅，散发着气宇轩昂的气质，并且特别会待人处事，和墨语歆站在一起，亦是特别般配。王楚的父亲早已向将军府提过几次亲，而刚好，王楚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将军勉强满意的人选，可无奈的是，墨语歆从未点头。

　　王楚的眼神暗了暗，两人小时候订过娃娃亲，虽说长大算不上数，但他亦不会放弃，他不会逼迫歆儿，总会等到心爱之人点头的那一刻。

　　“歆儿近来可好？”王楚先起了个问候语。

　　墨语歆无奈，她又怎会不知青梅竹马的情意呢？她不过是躲，自以为能躲上一辈子，她当真是把王楚当成哥哥了，眼前王楚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就像个傻大个。

　　“一切安好，王公子近日可是清闲？”

　　“嗯，可我明年就得入朝了，便不会再这么得空”王楚像是怕被误认为游手好闲之人，而心急的解释道。

　　他也是个细心的人，早已观察到，墨语歆在他手上的玉佩多停留了两眼，他便知道，歆妹妹也看上这块低调的玉石了。

　　这是一个赠玉的好时机，可这样平白无故的赠，歆妹妹怕是不敢收，毕竟赠玉的背后，可是有深深的含义。

　　“歆妹且等等我”语毕，便转向摊贩老板，要了一把雕刻刀，专注的低头刻画。

　　不出片刻，王楚便停了动作，拇指在玉上抹了一下，似是下定决心，又有些羞涩的对墨语歆道：“歆妹，此玉赠妳，并无他意，而是待我他日入朝，取得官位，妳若有求，便带着这块玉来寻我，我王楚，必为妳赴汤蹈火。”

　　说完此番誓言，却又有些感人的话语，便害羞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块右下角刻着小小的王字，混着青色的澄净白玉，落在墨语歆摊开的手心里，那四划简单的刻痕，似乎深深刻在她的心里，不只烫手，亦暖着她的心。

　　墨语歆在原地站了许久，并未遣人将玉佩还回去，而是低眉敛目，无人知晓她心中想着何事，亦无人知，她收了这块玉，是否懂得，那深藏的情意。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块轻轻的玉石，他的份量，竟是如此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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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出自《诗经》，后面还有两句，但并不符合歆儿对王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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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楚哥哥只是配角
但也是个暖男
暖男却注定得不到女主的心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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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是有用的，并不是歆儿收了，就是接受他的情意
而是她聪明，懂得给自己留下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