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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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虽被斩去一截，却没伤及手。莫语微仰着头，眼底暗光浮沉，“你是谁的弟子？”
“停手。”楚凰歌并不管这人，以剑胁迫，逼得那帮黑衣人不得不停下手。谢清璇她们跑过来，似乎也累得不起，衣衫凌乱，却也没受什么大伤。楚凰歌只粗略一瞥，毕竟她在医学方面没谢清璇精通。她挟持着这人，“给我们一艘船。”
“你《纵云梯》……你如何知晓我是七杀叛逃？”莫语突然问，见楚凰歌不答也不急，看着手下们让出道路，她们只需一翻便可落入小船——“让我猜猜，是四海客栈还是招财楼？”
楚凰歌猛地盯住她。见这人终于有了波动，莫语脸上笑意不减，眼底杀意更毫不掩饰。“看来，我猜对了？”
“你与师傅有何干系？”楚凰歌掩下杀意，问。
“谁知道你师从何家？”莫语笑意愈来愈盛。“怎么？想威胁我？我可不怕死。”
“你们先去。”楚凰歌看着谢清璇她们进了小船，残阳剑一晃不晃逼着莫语，陡然收剑，左手一掌击向这人胸口，莫语没料到这变故，正欲抵挡，那手猛一变幻，狠拍上她丹田。
“噗……”血喷了楚凰歌一身。
一股内力直冲丹田，将莫语这些年修得的内力尽数毁去。这人，竟敢废她丹田？
楚凰歌一脚将她踹开，轻功一点便要落入船中，只听得一声“杀！”，黑衣人不再犹豫尽数冲来。
空中，楚凰歌斩落几人，忽有破空之声，抬剑一挥听得“噼里啪啦”清脆之声，似是暗器？银针？夜空中，看得不甚分明，一个不慎，楚凰歌左肩猛地一麻，她无暇顾及，落入船中杀退一波黑衣人，“快走！”
小船很快划动。
“大人！”黑衣人赶忙搀住莫语，却被莫语一手挥开，她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眼底尽是癫狂，看着那小船离去。
“大人，她们逃了……这……”
“咳咳、那楚凰歌……必死无疑，竹箜阁莫非还拿不下两个弱女子？回你们阁主，我要闭关养伤。”莫语捂着丹田咬牙切齿。竟是废她内力，那她这些年筹谋岂不是要付之一炬……
她见楚凰歌改变，还以为这人真是那人弟子，说不定顾忌几分，谁想直接废了她多年修为。该死的……早知如此，何必心疼那宝贝。
最后十几发银针是她多年随身携带，那是幼时前往北疆，机缘巧合得到的巫蛊一族的奇毒骨惑，她以银针淬毒，一共只得了三十发。七杀门时也靠这底牌混得小有名气，如今攒着本是留给鬼测，没想今日……
忍住喉间腥甜，莫语自知耽误不得，得立马找地方调息。阴沉看了那小船最后一眼。
谢清璇，真是好命。
……
楚凰歌一松懈下来，才发觉左肩已没什么知觉。谢清璇敏感得很，二话不说塞了她一嘴解毒丹让她凑合。用白布轻轻将银针拔出，快速封了楚凰歌左肩穴道。她取出贴身短匕划破衣裳，入目便是一片乌青。
玉儿倒吸一口凉气，在身旁不敢吱声。只奋力划船。
谢清璇划破那一块皮肉，运功按下，欲逼出毒素。楚凰歌倒是一声不吭的，只是唇色发白，整个人带着轻颤。
“这毒……我不熟悉。”简单逼了一部分毒素，谢清璇不得不如此说，“解毒丸也只是暂时抑制，这毒玄妙得很，扩散极快，我……师傅师娘或许有办法。”她一开始还准备打趣楚凰歌怎的这般托大，还中了暗器。可一探深浅，才知这不是一般的毒器。银针被她小心收好，要解楚凰歌的毒，一定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何种毒素。
“无事。”楚凰歌安慰一声，左手微微用力，似无异常。但下一瞬，她猛地一僵，整个人倒入船中，右手狠狠按住左肩……
“莫要轻动！你这是……发作？你……”谢清璇急得团团转，偏生楚凰歌没空搭理她。那帮黑衣人并未追来，这又是为何？莫非……那人坚信楚凰歌必死？她俯身想扶起楚凰歌，楚凰歌猛一睁眼，眼底红血丝密布，甚是骇人。
从左肩骨髓之中密密麻麻泛起剧痛，一寸一寸，从肩至臂，每拖延一刻，痛楚便加剧一分，宛若万蚁噬咬魔虫钻心。楚凰歌意识有些浑噩，只紧咬着牙忍耐着，身子不可抑制地微颤。
栽了。
太过托大，狠狠栽了。
密集的剧痛之下，这样的反省却愈发深刻，楚凰歌有些悔恨，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若旁人对你露出杀意，有机会取其性命，必不留情。”
师傅的教诲恍在耳旁，楚凰歌闭了闭眼，嘴角渗出血渍。
“冷静点，楚凰歌，莫要咬了舌头。楚凰歌？”谢清璇一直慌乱找着药粉，结果只寻得一包安神散。这……这倒是能让人昏睡过去，与迷药不相上下，调整剂量还能作医用。她两三下拆开，将药粉倒入掌心，“玉儿你试试扶起她。楚凰歌，你还有意识吗？把这个吃下去，楚凰歌？”
叽叽喳喳，耳旁的声音忽远忽近，意识似全集中在了左半身，那蚀骨之痛愈演愈烈，沿着骨骼游走……
死？这等剧痛，哪怕人还能有自身意识，第一想到的也是自尽吧。楚凰歌也想到这，不过下一瞬就想到了师傅，想到了安华所说的话……
既然她身中剧毒即将身死，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山看望师傅了？只是，她终究没做什么大事，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残生……她现在不能死。现在死去，太早了。
师傅一生奔波，得到许多武学，专修武功，却将一身功力、半生所学尽数予她。这才过了多久，她不能浪费了师傅的苦心，最不济……也要将功力还回去。楚凰歌这般想着，勉强分出心力，在玉儿和谢清璇的帮助下半靠着，她分不清眼前，也睁不开眼，唇边有冰凉粉末，耳旁是一声声轻唤，便也咽下了。
意识昏沉，无边无尽的苦痛裹挟着她，将她坠入虚境。
虚境一片昏暗，突然亮起一簇火光，她一抬眼，才发觉自己似乎在屋子里。这间房不大，布置却温馨得很，楚凰歌觉出有几分眼熟，忽然间，听到抽抽搭搭的哭泣，回头看去，那烛台被撞倒，一幼童似吓呆了，直晓得哭。
火蛇触碰到房内摆设，瞬间将这儿淹没。
楚凰歌站在屋内，却又置身事外，她看着火苗跃动，“啪”地一声，火星噼里啪啦。
房门被猛地撞开，灰衣男子不管不顾奋力冲进来，一把抱起女童就要往外闯——
楚凰歌浑身冰凉，陡然惊醒。
她惊得坐起身子，一颗心脏在瘦弱胸腔内跃动听得分明，其余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亦是一片黑暗。她浑身似乎都僵住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感觉如何？”谢清璇见楚凰歌似乎有了意识，忙再问道。方才楚凰歌似魇着了，离魂似的，可吓人。
“还好。”楚凰歌回过神，沙哑着说，她一低头，发觉一身行头都被换了。伤处也被包扎过了，动了动左肩，那蚀骨之痛仿佛也是梦境里的。她抬手摸上面具，青铜鬼面安安稳稳在她脸上，“你……”
“我没动过你面具。你中了毒，我喂你安神散你才睡去，这毒……我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等到了药王谷一定会没事。”谢清璇顿了顿，见楚凰歌依旧盯着她，脸上一红，怒道，“你那时浑身被冷汗浸湿，别说里衣，外衣都要不得。若不是我因着亏欠你的，你要我伺候都没门！”
楚凰歌这才低下头，“多谢。”
“既然你醒了，明日就可加快赶路了。你这拖延不得，我已飞书告诉师傅状况，你不必担忧什么。……好好休息吧。”谢清璇叹了口气，起身离去，末了帮楚凰歌掩上门。
这应是客栈。楚凰歌想，打量这里，枕边就是残阳剑。桌上放着一烛火，许是窗户未关严，那烛火有些摇曳。
楚凰歌不自觉便盯着久了，回神过来，眼里竟有些湿润。她低笑几声。
居然，梦到了啊。
她害死了他们，怎么有脸去梦到那时的事情呢。
谢清璇应是看见了吧。
她浑身的伤，多半只是剑伤、刀伤，最惊险的也只是从腰腹擦过去的一刀，大都是羚邬战场得到的。
爹爹将她护得很好，哪怕房梁烧塌，也努力将她压在怀里，火苗只燎了一下她右臂，就被爹爹护住了。她是仰躺的，一片黑暗，火光乍现，爹爹的气味、烧焦的气味、烟熏味……
师傅救了她。那种大火下，她唯一被烧伤的也只有半张脸而已。
拼命想看一眼爹爹的半张脸。
而娘亲呢？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若不是她夜间贪玩，若不是她摔得跤……
又怎会有如此惨剧？
楚凰歌下了地，赤脚走至桌前，看着桌上烛火。迟疑地伸出手……
定住了。
定是手中罪孽过多，没几日好活，陈年旧事都打翻了似的浮上来。
楚凰歌想，这毒可真疼，疼到心里去了。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侠呢？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梦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