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女身 ...

  •   付息面色潮红,此刻简直无处遁形。
      满脑子皆是「秉莘竟是女儿身」,整个人显得懵懂茫然,甚至有些神神叨叨起来。
      他盯着那段棉布,仿佛上面附着什么魑魅魍魉,指着他的鼻尖嘲笑不止。
      善更楼的厢房,夜晚永远裹着斗篷缩在角落的秉莘;净身从来推脱来去的秉莘;即便受伤也不肯露肤示人的秉莘;以为逞强便是不屈男儿的秉莘……这一切霎那间有了缘由,却反倒令付息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再面对秉莘。
      他不能抑制地想到秉莘染血的左肩,不同于男子骨骼的宽大,而窄小精实……付息双手捂住红得滴血的脸,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痛骂自己有辱斯文的想法。
      可他忽然感到胸口偶郁结于胸的症状,居然在得知此事后,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他脑中一团浆糊,却也意识到,自己竟然为此松了偌大的一口气。
      这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大夯哥与小卯儿无措地看他失态至此,疑惑地对视一眼。
      而这厢,被揭出惊天身份的秉莘,还闷头睡着大觉,对这状况一无所知。
      她翻了个身,迷糊中觉得身上不知为何,莫名轻松了许多。

      付息局促不安地踏进屋内,两只指尖捻住裹胸的一角尴尬地拎在手上,看着还熟睡着的秉莘,难得露出仓皇失措的形色来。
      他瞧秉莘人畜无害的睡颜,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还真看出些女子特有的阴柔来,令他心间一颤……
      付息郁闷地长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木凳上,楞楞地对着秉莘发呆。
      于是秉莘忽然惊醒时,看到付息魔怔了一般,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顿时寒毛直立,一个激灵清醒了。
      付息也被她猝不及防的意识回笼惊吓,赶忙将视线在别处窘迫地乱荡。
      “你……你方才在做甚?”秉莘惊愕地问他。
      付息仿佛被呛了一下,心虚地咳了两声,强作镇静地答:“……闲来无事,胡思乱想。”
      愈是心虚,愈是惜字如金。
      之后能点头绝不出声,惹得秉莘哭笑不得心焦如焚:“我问你我睡了多久,你跟那儿点什么头?”
      付息这才幡然大悟般木讷地答:“哦……现在戌时,你睡了十二个时辰有余。”
      秉莘瞧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欲言又止间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暂且作罢。
      “那你歇了有多久?”她问。
      付息一愣,闪躲道:“许有……三四个时辰罢……”
      秉莘喟叹一声道:“你啊……迟早把自己累垮。”
      付息沉默不语,复杂地看着秉莘。秉莘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肯说,你不说他人如何知晓?”
      闻言,付息眉头一跳,被隐瞒的不满忽在此刻迟钝地涌上心头。他蹙眉冷冷道:“这一点上,我们彼此彼此。”
      秉莘未曾想他会如此反应,愣在原地心头狂跳。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如是想,秉莘也是如是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付息面上平静如水,心中却翻涛骇浪:“字面上的意思。”他的怒意直白地写在脸上,秉莘不知其所以然,她实在有太多秘密,此时只好往最坏的方向猜测。
      “别绕圈子了,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有话大可直说。”秉莘眉头紧锁,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绷成一根紧弦。
      见她这么紧张,付息才想起,对于秉莘这个人,他其实什么也不了解。性别可以假扮,或许就连她这张脸,她的姓名也可以都是虚假的。这茫茫半年的光辉,也许都是一场演颂不实的戏台,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感动,一人多情。
      恍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冷透了全身,也浇灭了心底某处微弱的温热。
      秉莘清晰地看出,付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从前付息也常常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可这次不同。那是一种心灰意冷的神色,夹杂着失落与破败,是真正的颓然失色。
      这样的付息令秉莘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不论付息知道的是什么,事态照这样如此发展,最终终将引向恶果。
      付息已失去质问秉莘的兴致,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秉莘坐立不安地注意着付息的神色变化,急得来不及细究言辞:“你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能对我如此失望透顶?”
      付息半晌没有作答,正当秉莘欲重复一遍,突然开口轻轻问道:“你有没有骗过我?”
      秉莘一怔,正要答,付息却又垂眸道:“在野岭,在月下。酒后,席前,灯棂外。哪怕一回……坦诚与我,诉我的全为真心。你可曾有过?”
      问后,付息像是不忍,喉间颤动。
      秉莘胸前堵住的一口气轻轻吐了出来,无奈而认真地看着付息:“不论野岭月下,还是酒后席前灯棂外,我秉莘为人坦坦荡,绝不说谎。何人都有秘密,但我既然说出口,那便是真话,不掺任何虚假夸大。在这点上,你大可放心。你要问的便是这个么?”
      付息深深地看进秉莘净亮的眸子,像是看得到她心底一团燃烧的正气,层层包围在外的心事都抵挡不住那灼热的温度,如同爆裂的岩浆沸煮着付息最后那一点自怨自艾。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被放在冰与火间来回碾磨的付息,胸口依旧感受到秉莘心底传上来的滚烫,反而觉得头脑忽然清明起来。
      秉莘并不介意地笑道:“现在你可以说说,到底知道我什么秘密了吗?”
      付息迟疑片刻,将叠的整齐的薄棉布放在秉莘面前,目光不知往何处放才显得不那么尴尬。
      秉莘脑内一道惊雷,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她震惊地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且无措,看向付息的目光令人负担百倍,叫付息出了一身热汗,如坐针毡,愣是不敢回应她的视线。
      “你……”秉莘似乎想辩明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我……”
      付息知她处境左右为难,冷静地道:“你不必解释,你女扮男装自有你的原因,尽管放心,在你肯敞开心扉以前,我保证此事只有你我知道。”
      秉莘自知身份再掩不住,心头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她只好思绪万千地浅道:“……谢谢。”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身会比自己身份更早暴露,因此也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懊恼,或是两者皆有。
      她偷偷瞟了付息几眼,见他神色无异,心里多少放了些心下来。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难免会有所不同。
      比如付息再无法直视秉莘的目光太久;又或者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之道,不敢同她挨得太近;再即是有意回避秉莘,尽管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行动却已不能再明显。
      秉莘深深叹了口气,心道照他这样,用不了两天,大抵全人世间都要知道她秉莘是女的了。
      付息别扭地将药粉盒子递给秉莘:“你……把药粉撒在伤口上裹紧,我……我、我先回避。”
      看来这秘密能扛两日也是高估他了。秉莘无可奈何地暗自想到。
      但这样的付息也是十分少见的,因此秉莘突然并不想这么快说开此事,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也不失为赶路时苦中作乐的一大乐趣。

      夜风习习,隐约夹杂些动荡的气息掠过,一晃即逝。
      突然有火光从远处山头亮起,令人胆战地跳动,忽隐忽现,携着不祥的黑云逐渐靠近。
      屋外忽嘈乱不堪,有人高喊着什么,所有镇民东奔西走,步履杂乱无章,仿佛什么厄事将至,皆是神情慌乱肃然,甚至有妇女失神地瘫倒,无声落泪。
      付息匆忙从屋内钻出来,对这突如其来的骚乱感到十分讶异,问小卯儿道:“敢问夫人发生了何事?”
      小卯儿看到付息一惊,忙将人推进屋里去:“带你兄弟走!快!”
      付息一头雾水,秉莘见他被塞回房间时,正扶着床沿起身。她也困惑地问:“什么事?”
      小卯儿却没时间解释太多,大夯哥在镇口把风,她将早已备好的干粮盘缠交给二人,心急火燎地推搡他们到窗前:“没时间了,趁人还没到,赶紧走!”
      不待付息与秉莘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镇口已有大夯哥慌乱的喊声传来:“县令大人,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卯儿顿时大惊失色,一手一个塞进角落的杂草堆中,紧张地叮嘱他们:“呆在此处绝对不要动窝儿,不论外头发生什么,记住,万万不得轻举妄动!”
      说完撒腿便冲出房门,拖出几斗米,又在门前悬了十串铜钱,揣揣不安地整理好仪容,恭顺地立在屋前。
      所有镇民皆是如此,心惊胆战地看向镇口。
      那里有一辆凸显尊贵的马车,就连车帘都用金丝绣上满目琳琅的图案。
      车夫掀开马车门帘,里面有一贼眉鼠眼的官员,大腹便便,左拥右抱两名貌美的歌妓,无一不是强撑着笑脸,甚至其中一位花季少女肿着半张脸,妆花得辨不出本来容貌。
      那官员一脸□□的笑,冲村长勾了勾手。村长瑟瑟发抖地靠过去,临去前瞟了一眼身旁面色沉重的大夯哥。
      那官员满眼奸诈,贪婪地摸了摸唇角:“来,带本官瞧瞧,我的好百姓们,在本官公务缠身时,是有多么体恤他们宽厚的县令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没有人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