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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真身 ...

  •   便是有人称其为秘境,付息与秉莘也不可不信。
      上有蔽天曜叶,前有烟火生气,错落有致之草屋,可不就是人间仙境。
      街坊并无人在外闲逛,反倒显出些违和的冷清来。
      付息对草木聊熟于心,自然知晓这些树木乃南方盛产的凤凰树,却想到以他们二人的脚程,再怎么走,也不可能几日便走到国土以南,不禁心生疑惑。
      秉莘不知这其中缘由,只大为惊叹,愣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有了上一村庄的前车之鉴,他们二人不敢再报太大希望,但凡有一处马厩茅屋可暂作休养,已是万幸。
      秉莘双唇雪白,血色全无,仿佛是什么行尸走肉,从坟里刨出来吓人。
      付息也几日未能进食,整个人更是消瘦了一圈有余,走路都要打晃。
      他腆着脸去敲门,连局促不安的力气都没了。
      屋主打着哈欠将门拉开个缝,嘀嘀咕咕谩骂道:“谁啊?大清早扰人清梦……”
      朦胧中看到门外的是生面孔,一下便吓得清醒了:“吓!你们是何人?!”
      也难怪他惧怕得不行。门外的付息与秉莘无一不是脸色青白,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嗓音更是如锯木嘶哑:“失礼……敢问阁下有多余的地方,让我兄弟歇上一个半个时辰的,断不会碍您事情。”
      他们身无分文,盘缠全留给不在计划之中的邗季久——而这唯一有盘缠的人此时又在了无人烟的大漠中无处能使——因此只能撞撞运气,看是否能找到一户好人家,留他们休整片刻。
      那人连连摇头,似乎他们是什么找上门的死神,推了付息一把:“你们要死要活,别连累我们这些命苦的百姓!”
      付息哪受得住任何一点外力,一个趔趄毫不含糊地摔倒在地,看得秉莘心跳骤停。
      他扑过去扶住付息,忍住心头丛生的怒意,寒眸冷看那屋主:“你们到底怕些什么?我们只是需一处静地好好睡上一觉,这如何变成要你们性命的事?我见了多少人情世故,从未见过你们如此胆小吝啬之人!”
      话毕,还不等人有反应,已是两眼一翻,僵直地摔躺在地上。
      付息大惧,翻身探了探秉莘的颈脉,微弱无力,紊乱时而忽止,浑身冰冷僵凝,竟是发作前的征兆!
      付息片刻不得思考,从怀中掏出被冷汗浸湿的药瓶子,倒出一粒保心丸碾碎,撒在秉莘的舌根处,令其随唾液顺进胃里,护住心脉。
      那屋主看傻了眼,一时间静止在原地,险些忍不住直喝把人搬进屋里。
      付息褪下外衣,将人裹紧,并两指在人后心处至全身各穴道游走,直到秉莘意识不清地吐出一口浊气,才缓去眉间褶皱,两手剧烈发抖。
      付息刚要开口,便意外地听闻远处有一大汉高喊了一声:“过来!俺这儿有热炕子!”
      付息惊喜间终于舒下一口气,却听那曾拒绝他们的屋主对喊道:“大夯哥!可不敢冒这个险哪!”
      从大夯哥草屋内又钻出一简衣女妇,湿手在衣上胡乱蹭了两下,中气十足地道:“怕他个犊子!赶紧麻溜帮把手!大早上犯糊涂,得了失心疯还能看着人死家门口是不咯?”
      说着,大夯哥已快步流星凑近,一抬便轻松把秉莘驮在肩上,被那妇女又是急得一通骂:“哎呀你这粗人!又不是米袋子,你咋的肯那样子背人咯!”
      付息无心听他们对话,全心都在秉莘身上。

      好容易安顿了秉莘,好在他只是伤痛难忍,身虚体弱,又气急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窒住了。
      大夯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汤进来。这样一个壮汉,轻手轻脚端着与自己手掌差不多大的碗,看者莫名感到些滑稽可爱来。
      他把碗递给付息,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面汤,我媳妇儿在熬米粥,你先喝碗这个暖暖胃。”
      付息觉得他甚是有趣,却忍不住接过的瞬间便大口大口喝起来,一口便消灭了个干净,忍不住也尴尬地红了脸:“……多谢。”
      壮汉也吓了一跳,随即大笑起来:“瞧你瘦的像根杆儿,我瞧了还以为大清早有鬼上门儿呢!干了这汤现在才看出点儿人样,米粥煮了许多,够你喝上十碗的了。”
      付息心想再几日没吃饭,十碗也实在太多了些。却终究没说出口,又道了声谢。
      “看你俩这衣服也实在寒碜了些,我有几件衣服,不晓得你们合不合身,但总比你们这左一片右一缕的好些。”大夯哥从床底掏出两套叠得齐整的衣裳,交到付息手上,“试试,大不了之后叫我媳妇儿缝小些。”
      付息哪好意思接,忙推拒道:“万万不可!阁下肯收留我们二人留宿一夜已是大恩,怎好再收下衣物?”
      大夯哥硬塞到他手上,话却是别人替他说了:“别跟他客气,左右都是他穿不上的衣服,压箱底都要积尘的,不如给你们穿。另外也算是俺们的歉意,只能留你们一晚,不敢再多。”
      原来是大夯哥的内人,熬上米粥,顺道过来瞧瞧。她撩起门帘,见付息不断推脱,直言道。
      付息忙说:“二位施舍我们住所,一晚便已是奢想,我与我兄弟更是感恩戴德!二位的大恩,今后待我们度过此劫,付某定会回来报答。”他双手抱拳,虽面色苍白,却神色诚恳殷切,不由得令大夯哥及他的内人胸膛一震。
      然而大夯哥却叹息一声:“谈不上恩情,人性理当如此。至于报恩,此后若没有别的什么事,可是再也不要靠近此地了。”
      付息感到面汤发挥了些作用,浑身都充盈着暖意,疲惫也纷涌而至。却在听闻大夯哥的叹息后,强打起精神问道:“说到这个,到底是什么令这方圆百里的村民都不敢叫我们靠近?”
      大夯哥的夫人微微一笑,扶着付息的肩头,轻轻道:“你已非常疲累了,俺们这些苟且之人生计的糟事,你不晓得也罢。”
      随后将已昏睡过去的付息安置在床上,与秉莘并肩躺在炕上。
      看他们二人都熟睡过去,大夯哥夫妇的脸上也收起了笑容,忽然肃然起来。
      大夯哥问自家夫人:“夫人,小卯儿,你可知徐县令何时回来?”
      小卯儿拉着人退出寝房,翻找着日历道:“村长说是就这几日,具体的他也不知道。”
      大夯哥咬牙切齿:“介姓徐的老东西,说是回京复命,哼,一个皇帝都不要的贪官,除了花天酒地剥削百姓,他还能有什么做为!”
      小卯儿紧紧握住大夯哥满是厚茧的手,眼中的恨意蔓延:“若不是他还有皇亲国戚的名头在,老娘早把他剁碎喂狗去了!”
      大夯哥爱怜地拥住夫人,喃喃道:“只盼不是今日。”
      小卯儿收紧了圈在夫君腰上的臂,悲哀地阖上双眼。

      待秉莘渐渐苏醒,只觉胃间奇痛无比,才想起自己许久未能进食,竟是身子都起不来了。
      孰知刚想到此处,便感到干裂的双唇被水浸软,舌尖感到一股暖流涌进来。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是付息模糊的身形,才放心地又将眼睛闭了回去。
      知他已苏醒,也想到他会对此状况好奇不已,于是付息一面挖了一勺稀粥送到秉莘嘴边,一面解释道:“有一对好心的人家收留了我们一晚,今夜就好好歇息,明早我们又要启程了。”
      吞了一口粥,秉莘尝出一股淡淡的草药苦涩,许是付息担忧他的伤势,偷偷撒了些内服的药粉进去。
      秉莘鼻尖酸痒,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来,并未戳穿付息口是心非的小心思来。
      喂进去一大碗稀粥,秉莘舒服之余忍不住打出一个饱嗝,两人皆是一愣。
      秉莘脸羞得通红,付息更是咬紧牙关忍俊不禁。
      “那你睡吧,我去帮帮他们。呵……”付息最后那一声笑音被秉莘听了去,简直恨得牙痒痒,只想一脚把人踹出去。
      实际外面才酉时刚过,付息刚同夫妻二人共进了一顿简朴的晚餐,端着稀粥进屋,正好秉莘苏醒过来。
      付息将空碗置在木桶中,正要刷碗,便听大夯哥急匆匆地跑过来:“放那儿放那儿,俺来洗。”
      付息推脱不过,只好在一旁同撷取豆芽菜的小卯儿闲聊。
      小卯儿看着付息刚换上的布衣,满意地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真是底子好的人,穿什么都是赏心悦目。”
      付息被她调侃得耳根发红,却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长长的白棉布,疑惑地问小卯儿:“敢问夫人可知这是什么?”
      小卯儿接过一看,顿时满面羞红,神情复杂地盯着付息:“你……你这哪里来的?”
      大夯哥听到这边的动静,将洗净的碗甩干放在一旁,凑上前来,立即惊讶地对夫人道:“哎夫人!你怎……怎的把女儿家的裹胸巾拿出来了!这……”
      付息骇得双目圆睁,舌桥不下,仿佛大夯哥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实,令他只觉晴天霹雳,心惊胆寒。
      他想起几个时辰以前,替秉莘褪下肩处衣物,仔细着处理箭伤时,胸前衣襟露出的一个布角,被自己揪了出来。
      以为里面装了什么,外衣已破损成这样,这布却仍旧完好,翻来覆去地看,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付息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将大夯哥和小卯儿的惊叫隔绝在外。
      他猛然忆起这几日秉莘的闪躲,以及在善更楼绝不同自己共枕的倔脾气。
      原来……竟是如此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之前就猜到的哈哈哈哈。
    话说为什么这么冷清……虽然我知道我更文间隔越来越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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