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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万事俱备 ...

  •   颓靡,就像是一股席卷而来的狂风,留下一片狼藉以后,又虚无地离去。
      徒和与张霁艾醒了一夜,听隔绝在外的雨滴泼下的闷响,心已麻木,难为所动。
      张霁艾忽从床上坐起,徒和听到声响,也撑起身子看向她。
      她与徒和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同床而眠,却因男女间授受不亲,于是便用棉被挡在二人之间。
      她垂着头,床头的红烛还未燃过半,映着她的侧脸鲜红欲滴。
      她扭头对上徒和清明的双眸,徒和这才看出她眼底喷涌而出的悲哀来。她的话像是一种哀求,又像是一种无援:“徒大哥……江湖原来是这样的么?”
      徒和话语哽在心口,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披肩落下的长发静垂,似乎她是这世间唯一一点美好了。
      徒和重新躺了下来,一手却拉过张霁艾的手,将自己的衣袖塞进她的手心之中:“别怕,睡吧。”
      徒和的衣料细细软软,似乎这小小的一角,真的能驱走心头的阴霾与不安。

      灯已燃尽,屋内突然陷入黑暗。徒和与张霁艾同时惊醒,前者刚要起身,突然被一股力一带,这才发现原来张霁艾一直攥着自己的衣袖。
      意识到这点,张霁艾忙松了手。
      “不知他们准备的如何了。”徒和穿上鞋,下床重新点起一盏灯来。
      张霁艾披上外衣,坐在梳妆台前,一面将发束成髻,一面道:“你的兄弟你还不了解?大概早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谜底的后半句,你打算如何圆?”
      四周无人,徒和压着声音在她身边坐下,答:“毕竟这谜底本就是我杜撰的,不过是分散他们一些兵力罢了。秉莘那里,他夜间四处窥察,已暗中交与我这山谷中的地图以及兵力。他已打晕两名弟子,应昨夜便与付息他们接过头了。”
      张霁艾寻了半天金簪子,随后才想起被自己丢到山谷外去了:“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徒和认认真真看着她,莫名肃然:“你今日一定跟好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惊惶。万一……我是说万一,计划败露,你我二人绝不可分别两路。”
      张霁艾被他的真挚逗笑了:“离了你,我还能往哪里跑?你少操这个心。”

      徒和二人梳理过后,挽臂向堂中走去。
      假面已在那静候多时,然面上却似有隐忧,见到他们进来,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怎样?可想出什么来了?”
      张霁艾单是看见他,都禁不住从心底燃起一股恨意来。
      徒和沉稳地道:“这几日我翻来覆去,直到推翻此前的猜想,重新拼凑才得出,原来那句的「白河落红」,并非指雪,而是云。所谓「神仙醉酒,分不清路麓云闳」,徒某不才,猜测那便是指位于四川的牛背山。”
      假面闻言思索自语道:“传说牛背山云海如仙如神,时急时缓,犹如大海滔滔不绝又时而静如绸布。这夕阳更是美轮美奂,五彩斑斓。神仙醉酒,分不清到底是鸿云还是山河,也在所难免。妙!实在是妙!”他愈说愈喜,几乎拍掌大笑起来。
      徒和出言提议道:“你现在可以派人快马加鞭赶到牛背山。若我猜的不错,暗藏既安石的地方,应是在天狗食日最后照亮的土地。”
      假面乐得浑身都发颤,疑心丝毫未起。他叫来一名弟子,让他通知兄弟们不要再搜那些百里开外的雪山顶,赶紧到牛背山待日食的到来。
      眼看假面此刻警惕卸下不少,徒和不慌不忙道:“现在,把石安牢狱的钥匙给我。此事我早在三日前便提过了。”
      果然假面一怔,心仍存芥蒂,却也不好说什么,令人将石安的钥匙交给徒和。
      “你拿这钥匙有何用?”
      徒和掂了掂略有重量的钥匙:“放心,不过是替你省些精力罢了。”
      他话不说全,假面一刻放心不得。但他此刻心悬既安石下落,并未产生太多想法。
      他同徒和二人前去牢狱之穴,狱中看守的只剩两人,可见被派出去找既安石的弟子确实不少。
      假面看到秉莘,突然蹙起了眉头。
      此时徒和已打开石安的门锁。经过三日的调养,石安已恢复许多力气,忍痛坐起身来,恶狠狠地盯住蹲在他面前的徒和。
      徒和邪笑着激他:“你很聪明。可惜啊,你太诚实了。今日便是关键之日,你将既安石藏进了牛背山,便以为我们找不到?”
      石安脸色迅速灰败下来,充斥着难以置信与心灰意冷。他双眼顷刻间失了全部色彩,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找到那颗石头是迟早的事。不如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你到底将那颗石头藏在了哪,我们可以直接给你个痛快,让你早些会你的故师故友。”徒和抓住他的肩膀,声音犹如魔鬼的低语,在石安耳畔萦绕。
      哪知石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时眼中带泪,顺着满是血迹的脸颊滑下来:“你们找啊!把整座山都反过来,说不定有一天会找得到。”
      徒和电光火石间,曲起臂肘压在石安的喉间,将他抵在墙上。石安喘不上气,脸色发紫,两唇剧颤,却仍不肯示弱:“怎么……没信心了……?”
      徒和狰狞地笑了一下:“自作聪明。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藏了十几年的石头,被我们挖出来毁于一旦的样子。”
      石安再笑不出来,徒和松了力,石安无力地趴倒在地上,一面咳喉头涌上的血,一面抽搐着笑。
      浮光在一侧撕心裂肺地哭骂着,被秉莘一掌劈晕过去。
      待徒和等人发现不对劲,已为时已晚。
      石安呸出一大摊血来,癫狂一般凄惨地豪笑。
      “他咬舌了!”徒和惊恐地大喝一声,在场之人皆是一愣,随即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假面呲牙咧嘴地踹了身边发愣的弟子一脚:“愣着干什么!别让他死了!”
      从洞穴外也跑来帮手,一群人压住毫无反抗之力的石安,硬是掰开了他的嘴。
      一名弟子慌乱地跑到假面面前:“帮……帮主,他真的咬舌了……”
      假面气得跳脚,将身边的东西一举扫落。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无事,他如今已是无用之人了,没了舌头不耽误。”
      徒和冷眼旁观,没有放下挡住张霁艾视线的手。
      “徒大哥。”张霁艾在一片嘈杂之中轻声出言道,抬手握住眼前徒和冷如寒冰的手,“你别怕。”
      她能感到身后徒和跌宕起伏的心跳,她虽什么也没能看到,却令她也感到一阵心悸。
      徒和苦笑一声,只觉怀中的人愈发可人,使他那些掩人耳目的小伎俩都成了徒劳。
      他只是让石安制造出混乱来,哪曾想,他竟会做到这份上。
      徒和又看向昏睡过去的浮光,勾起齐根镇心事,心痛更甚。
      他都如此,失而复得后的浮光,要如何释然。
      几名弟子合力将石安抬出牢狱,以便止住他口中流血不止的伤口。其中一人路过徒和身旁,不经意撞了他一下。
      徒和一个激灵,那人道了声歉,匆匆忙忙离开了。
      徒和嘴角突然毫无预兆地勾起一个安心的笑来。
      “我们走吧。”他对张霁艾道。
      张霁艾顺从地牵住他的手,与他离开这个混沌之处。

      万事俱备,东风已至。

      不知是前夜刚下过雨的缘故,今夜天色显得更加暗淡。
      邗季久一手一只厚重的麻袋,手心都磨出了血痕也顾不上,肩上的伤仍隐隐作痛,却不敢停下歇会儿。
      此时,一只麻袋竟动了动,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
      似是感到麻袋里的动静,邗季久忙松开手,解开麻袋的开口处,里面竟有一人!
      “竟然打晕了我……哎呦我的脖子……”那人一骨碌从麻袋里钻出来,被未干的泥土绊了一跤。
      邗季久并未去扶他,只是揉了揉酸痛的肩,略带嫌意地瞥了他一眼。
      原来麻袋中的人竟是浮光!
      “逃”离麻袋的束缚,浮光立即参透出此刻的状况,忙跑到另一只麻袋前,问邗季久道:“他还好吗?”
      邗季久阻住他要打开麻袋封口的行动:“多耗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嘘寒问暖。现在这人晕着,你既然醒了就帮把手。”
      于是二人合抱一只沉重的麻袋,去到离山谷甚远的地方去。
      “他们不会有事吧?”浮光咬着牙撑住麻袋的重量,问道。
      邗季久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说出的是一种信念:“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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