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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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已经下足了决心，也在范妮这里得到了充分的鼓励，但事到临头，还是东拉西扯了好几句天气、服饰、育儿之后，才准备转入正题。
在范妮温柔的视线下，她莫名觉得喉咙特别干渴，连啜好几口红茶，还得小心地不让茶水和杯缘破坏口脂的光泽。
范妮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躲在氤氲热气后的面庞将低未低，充满少女的朦胧美，那双栗色的瞳仁如蒙了雾气的湖面，含羞带怯地映着她和蔼的微笑，一副“我有动听心事，该否同你诉说”的堪怜模样。
她也低下头，借着茶杯掩去笑意。
范妮并不陌生这样的姿态，这是未经世事的女孩子最讨女性长辈喜欢的样子。早年适龄待嫁的她应对备选结婚对象的母亲时，可有着比眼前的姑娘还要单纯无辜的表现呢，时移事易，她竟然她这么快就也到了相“新嫁娘”的年龄，一时颇觉有趣。
她故意地，垂下视线，也慢慢地啜了几口茶水，用余光打量年轻姑娘欲语又止的样子。
露西很有些无措。
往常，她只要摆出这么一副茫然的神态，就有亲切的女性长辈主动到来给予关怀。但是这位达什伍德夫人，就像没有看到她的彷徨一样，径自稳坐品茶，完全没按套路来。
尽管如此，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在埃莉诺那里没有收到满意的回应，必须在爱德华的姐姐这里打开局面。
露西暗自咬了咬牙，轻放下杯碟，状若随口地提起：“听说爱德华·费拉斯先生是您的兄弟，达什伍德夫人？”
范妮也如她所愿，拿低茶杯，表情略带惊异，嗓音低柔地肯定并回问道：“是的，斯蒂尔小姐，听起来，你认识我的弟弟？”
露西脸上飞起一片羞红，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无辜无措，她微微含着下颌，从睫毛的密隙间仰看着范妮，急声解释：“不，并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在我舅舅那里，还说不上熟识。”
范妮的微笑更深了：“你的舅舅？”
“我的舅舅是普拉特先生，您知道的，他曾是爱德华的监护人。”
“啊，我想起来了，爱德华那时候才十几岁呢。托赖普拉特先生的关照，我的母亲和我都非常感激。他近来可好？想来爱德华来德文郡就是为了探望他吧？”
“是的，他很好。我……先前在普利茅斯也遇见了您的弟弟。”
范妮颔首，笑容和婉：“难怪，爱德华对那里的朋友念念不忘。如果他的朋友都是斯蒂尔小姐这样可爱的年轻人，那普利茅斯的确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露西眼中的亮光高涨，她勉力压下喜悦，克制地用害羞的音调说：“哪里，您夸赞太过了。爱德华的大部分朋友确实格外出色，但我……还不足以不及其万一。”
“你可太谦虚了，露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范妮在露西几乎抢声而出的“当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道，“你和你的姐姐都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讨人喜欢，还有什么人值得比你们更高的评价呢？”
露西的嘴角瞬间扬了起来，但她很快回想到了一些事，抑住了得意，小心翼翼地解释：“哦，谢谢您，您真是一位宽容的女士。不过……请您原谅我姐姐的失礼，她总容易在熟悉的人面前心直口快，但这都是因为您太亲切了，我们才都忍不住同您更加亲近。”
“哦不，露西，你才是太过谨慎了。如果你所说的失礼是指她说的那些实话的话，那你可太多虑了。事实上，我很欣赏斯蒂尔小姐的直率，她是我在巴顿遇见的最讨人喜欢的姑娘…之一。”
露西瞠目结舌，还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她确认范妮并不是在玩笑:“……这样啊，我是说，我替安娜感到骄傲，为她能够得到您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夫人的垂青。”
“那你也该为自己骄傲，亲爱的。”
露西扯出一个微笑，但笑得很有些别扭。
她简直难以置信。从来，虽然并非有意为之，但是实际上，她在与安娜一同出现的场合，从来都是众人的首要焦点，安娜即便偶然冲上了这个位置，也多半收获不到多少正面的评价。而现在，在她下了力气主动讨好的情况下，在整个巴顿庄园她最想争取好感的人的面前，却是她的姐姐变成了出众的那一个……她实在不知道是在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范妮被尚显青涩的“万人迷”小姐因出师不利而露出的呆滞表情娱乐到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小小的挫折吧？
撇去长辈们的观感不谈，露西·斯蒂尔从小到大，在几乎所有的同龄男性中间，该是无往不利的吧。
少不更事的男孩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她们有着甜美的容貌和爱娇的性情，有点一惊一乍，但也因此很容易被讨好，最能让初次社交的他们体味到被仰视和被依赖的成就感了。殷实家庭的男孩，在此之前经历的最多的就是披着严厉管教外皮的保护和宠爱，只有到了这样好看又有趣的女孩身边，那小小的男性自尊才得以爆炸般地萌芽和膨胀。
范妮从未做过男孩，但也想象得出这种异性烘托出的自豪感的令人令人陶醉之处。她无法苛求爱德华成为这些男孩中的例外，何况，他猝不及防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被教育得目标明确、手段精湛的掘金女孩，哪还能不被“爱情”撞闪了腰呢？
但是，她对他人的选择的尊重是一方面，对自家弟弟被有心算计的不满就是另一方面了。她赏识露西·斯蒂尔小姐的野心和努力，但这并不影响她作为猎物家属对她不能认同的猎手进行一番无伤大雅的小小报复。
她想起无意听到的露西对埃莉诺的试探，笑得更加魅人，声音更加低沉宛转：
“我认为，斯蒂尔小姐所言之事没什么可羞愧的。众所周知，寻觅良缘确实是每一个适龄男女的当前要务，为之投以多少热情都不为过。让我倍感安慰的是，我所认识的年轻人几乎都不必在这一方面发愁——要么，他们本人条件优秀，必将得偿所愿，就比如你，亲爱的露西；要么，他们已经爱有所属，很快就可以同如意伴侣步入教堂，就比如我的弟弟，幸运的爱德华。谢天谢地，我看到这美满的一对对，总忍不住感恩神的眷顾。”
露西的眼睛睁大了，手指一滑，刚端起的杯碟又跌回桌面上，但她顾不上这不轻不重的噪音了，失声低叫起来:“夫人！爱德华…他和您说了？”
她眼见范妮露出疑惑的表情，急忙追问:“他，他把婚约的事，告诉您了？”
露西早已从爱德华的字里行间听出他对范妮这位长姐的亲近，也猜测过他会否已向范妮披露他们的婚约，但她实在没想到，范妮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把这件事捅开来说。
范妮知道她的想法，故意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如同向天真晚辈炫耀秘密消息的得意长辈那样：“哦，何必他告诉我呢？我们都看在眼里。亲爱的露西，看你的样子，他把这个喜讯告诉过你们这些亲密朋友吧他的婚约对象，容貌过人的莫顿小姐，她可是多才多艺的淑女，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