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盆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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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默夫妇离开巴顿庄园时，范妮和约翰外出拜访出游到临近城市的旧交，因而没能加入詹宁斯夫人主持的轰轰烈烈的送别活动。不过，早在她与约翰出发前夜，就已经与对她万般不舍的帕尔默夫人诉尽了离肠，消耗掉了几乎所有的应有的遗憾。
然而，本以为归来后仍将面对詹宁斯夫人与约翰爵士因亲友圈子消减而爆发的愁云惨雾的范妮，在迈入大门后却迎头赶上他们因与久疏音问的远亲的市集邂逅已持续了十数日的兴高采烈时，不由再次为他们戏剧化的情绪起伏惊叹，并在他们述说宛如寻得沧海遗珠般的狂喜时，表达她最诚挚的同感与祝贺。
约翰爵士对他的远房姻亲斯蒂尔小姐们赞不绝口，声称她们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年轻小姐，尽管这项殊荣数月前还悬挂在达什伍德家的客厅里。他想方设法地展览她们，借以呼朋引伴，让他心心念念的朋友们的亲密团聚得以一次又一次地再现。
当然，他的召唤名单上当然不会少了他自己的远亲——让他已盼穿秋水的巴顿别墅的租客们，奈何她们姗姗来迟，直到她们外出访友的兄嫂回转的那一天，才恰好应了这个早该实现的邀约。
迫于约翰爵士对斯蒂尔小姐们的热情，范妮和埃莉诺没找到到多少私下交流的机会。她们才刚相互问了几句近况，就被拽入与斯蒂尔小姐们的交谈中了。
埃莉诺被安置在露西·斯蒂尔小姐的一边，而范妮一如既往地落座在米德尔顿夫人身侧，她们遥遥交换一个无奈的笑，各自专心加入这场满溢着斯蒂尔小姐们娇俏笑声的欢聚。
范妮形容优美地微笑着倾听其他人的谈天说地，并在情况需要时说几句恰好能够烘托气氛的话，好将话题引回几位乐于发表高见的谈话者那里，一如她从前在此类应酬中所做的那样。不过，她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发现，两位新来的客人颇有几分不同以往的有趣之处，特别是那位名字让她近来耳熟到惊心的露西·斯蒂尔小姐，其外表、言谈、举手投足以及与埃莉诺的互动，都引起了她不小的兴趣。
安娜·斯蒂尔小姐的外貌整体并不出众，五官分开来看也几无出彩之处，幸而，她清新柔美的穿着、活泼随和的神态以及与“一般”熟识之人交往时的落落大方，都足以让她博得大多数人的好感和好评。与此相对，当她将交往对象纳入“特别”熟识的范畴之内后，她言辞的坦率和大胆程度就变得足以让每一位对女士行止持有保守观点的绅士瞠目结舌了。至少，恰好路过的范妮无意间听到她那番关于“漂亮家伙”（beaux）的言论时，一愣之后，才禁不住勾起唇角。
而斯蒂尔小姐的妹妹露西·斯蒂尔，穿着打扮风格与其姐相类，待人接物也殷勤得体，但最动人的还是她名副其实的标致外表，以及她一举一动中不经意流露的自矜和娇嗔。这种自矜和娇嗔是每一个外表天生出众者所惯有的，养成于周围人们天长日久的宽容和纵容，对于其中没被赞美冲昏头脑的少部分人，会滋养出一番别具魅力的风流态度。这种个人光彩的加成因人而异，在俏丽的露西·斯蒂尔小姐身上，就展现为一种如甜橙香雾般噀人的烂漫。
范妮很快意识到，这两位小姐想必有一位厉害的母亲，在这偏僻的乡下真是一位难得的人物，她有着一定的远见，深知对于女性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一门理想的婚姻；也有着一定的洞察力，熟谙绝大部分男性对于女性的审美和偏好。于是，她让女儿们将“寻觅优质配偶”这一人生命题牢牢镌刻在心底，又严厉地修剪和掩盖掉她们身上所有可能引起绅士们疑虑的枝枝蔓蔓，将她们妆点成对女人最为挑剔的批评家都一时难以下口的“完美”盆景。
只可惜，她的女儿们先天不足，没能彻底地将她的良苦用心付诸现实——大女儿生就一副直肠子，在同样年轻未婚的姑娘们中间，只要多聊两句话，就忍不住放飞自我；小女儿则藏了一副急性子，学养极其有限，表现欲望却特别丰富，博取他人喜爱的举动用力过猛，落在明眼人心里，反而显得笨拙生硬，平白暴露了她贫瘠狭隘的内心。
范妮遥遥望着露西对埃莉诺看似亲近的举动中隐隐流露的试探和攀比，想起米德尔顿夫人刚才对斯蒂尔小姐们所来之地的介绍，暗自评估她直觉到的糟糕巧合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而露西，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范妮和某位先生的亲缘关系，但似乎表现得有意避免范妮当下将她和某个可能已经被披露的秘密事实联系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露西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缠着埃莉诺的机会，但对范妮却只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交流。不过，她的举措并不足以打消范妮关于此“露西”即彼“露西”的猜测，因为，范妮一直都能感觉到那道萦绕在她身周的尽力隐秘的关注视线，它畏首畏尾，又跃跃欲试，好不矛盾，结果暴露了自己。
终于，在一个达什伍德小姐们未造访巴顿庄园的午后，露西·斯蒂尔小姐状若随意地走到正在读书的范妮身前，对她屈膝一礼，腼腆地笑着问道：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达什伍德夫人？”
范妮微笑着抬头，温柔地低声道：“当然，斯蒂尔小姐，请便。”
余光中，那袭碎花裙摆翩翩陷入一旁座椅的软垫里，美丽的前范妮·费拉斯小姐掩下了笑意，目光映上那张略带忐忑的鲜嫩脸庞，让自己的每一分表情都带上鼓励的意味——
可算来了，久闻令名的露西，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盆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