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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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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雪阴霾了好久的天空,今夜云散撒星,甚至月光明亮,夜空泛出淡淡的蓝来。
不归一身素白站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显眼。
这是进京前,楚南风给他做的衣裳,特地选了和守墓人区别最大的颜色。
到现在不归还能记起他换上这件衣服时,南风脸上的笑,那是一种带着心疼的灿烂的笑容。
今夜就要离开国公府,不归特地选了这件衣裳穿上,私心里他是想带走点什么,可他知道什么也带不走。
嘴角有些苦涩的扬起,不归打开门进屋,却不是楚南风的寝房,而是小了空睡的屋子。
这间屋不算大,只分了里外两间,摆放的东西却是十层十的好,是楚南风前几日伤还未好躺在床上时,便让人一件一件拿亲自拿给他过目,再精心挑选出来的。
不归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了空紧紧靠着里侧,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圆乎乎的脸。
屋里很暖和,不归怕他捂着自己,把他盖的被子扯开了些。
了空不安的哼唧了几声,稚嫩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还只是七八岁的孩童,正是睡着了不知天打雷的年纪,他却已经会在梦中露出愁容。
不归伸手将他的额间抚平,了空却不配合,反而把淡淡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他已经不是万佛寺无忧无虑的单纯小和尚,亲眼见过那样惨烈的屠杀之后,再幼小轻灵的心灵,也会变得沉重,重到哪怕深夜也不得安眠。
不归随着了空一起皱眉,不为前路已知的凶险,而是眼前一张张惊恐的脸让他难以抒怀,那些一顿好的素食都没吃过的和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门外一个人影逐渐扩大。
“该走了。”是贺弢。
不归没有说话,静静看了了空一会,终于起身往外,刚走到门前,身后一个稚嫩微弱的声音响起。
“不归哥哥。”
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不归转头,眼中有不可置信的欣喜。
了空撑着床探出半个身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别走,不归哥哥你别走。”
小孩子其实最能感觉到大人的情绪,从白日里不归带他上街买这买那,了空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个一直照顾他的大哥哥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刚刚不归进屋没多久了空就醒了,但是他不敢睁眼,他要表现得乖一点更乖一点,这样不归哥哥就不会走了。
欣喜过后就是不舍,不归很想走过去抱起了空,把他抛到空中再接住,了空能说话了,这是一件多么让他激动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门前,笑着扬了扬下巴:
“快睡吧。”他转过身,把门关好。
有些决定一旦做了,就再不能更改,抱一下还是一个时辰,他也终归还是要走的。
夜凉,无风。
“要不,再去看看楚公子吧,道个别也好。”
行至国公府的人工湖水榭的凭栏边,贺弢道。
楚南风的屋子就在人工湖对面,是当初他嫌京城的气候太干,拆了半个花园重新盖的。
屋子里的灯还点着,那一豆微黄在黑夜中特别显眼,不归知道是楚南风在告诉他,‘早点回来’。
无数根无形的绳索牵着对岸的不归停下脚步。
可他不敢去啊,不敢见他。
怕,只一见就不想走了,怕,他一个声音便成了退缩的借口,怕······。
不敢,不能,不可以。
只能狠下心肠,但是再狠,再告诉自己不能犹豫,还是站在对岸,留恋着那一点烛光。
多看一眼,只一眼,哪怕眼前不是他的人只是有他的屋子也好。
不归凭栏望着对岸,无声的告别在心中反复,好像没有尽头的低喃。
然后转过身再不回头,离那点温暖的光亮越来越远。
突然就起风了,憋了大半个晚上的风,一旦吹起,就是摧枯拉朽之势,树上的积雪不断被刮落,发出一声声闷响。
不归脚下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有力,每一步很坚决。
他本不想再回到那个虚伪至极的皇城,从小身边的人就说他不该在那里,说他不配做皇子。
他几乎都信了,只想安然度日。
荣华奢侈于他不过是草间露水,根本毫无吸引,每天清粥小菜可以,布衣粗茶也很好。
可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他丧命,那么柔顺的母妃竟然是惨遭毒手而痛苦死去的。
还有楚南风,以前多么肆意潇洒的性子,自从跟了他,却总是不痛快。
他步步退让,得到的不是平静,而是别人每每紧逼。
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不会被放过,总是惨遭杀害,那下一个会谁?
不归不敢想,手在袖中紧握,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
既然那些人要如此赶尽杀绝,那皇宫他要回,皇位他要坐。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都要拿回来!
管他翻云覆雨,巨波袭天!他便真弄出来个惊涛骇浪,让天下瞧一瞧,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风啸如呜咽,不归在前,贺弢跟在后,两人出了国公府,走进茫茫的夜色中。
楚南风从清晨起来就开始找人,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满府满京城的找。
没有丝毫的消息,不归就像一夜间凭空消失了,没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一个口信。
楚南风不相信他就这么没了,他刚来京城才几天,在京没有朋友,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
夜幕临近,他随便坐在街边的楚南风百思不得其解,能去哪了呢?
他双眼红的吓人,是流不出的眼泪染的,发丝纷乱,衣衫凌乱,领口未系上,寒风直往里灌,他也不觉得冷。
满心满脑子都是不归人去哪了。
没朋友,那有没有仇人?二皇子李翊祯!
楚南风蹭的站起身,往二皇子的府邸跑,到了门口,一向对他殷勤的管家,却怎么也不让他进。
“楚少爷停步,二殿下真的不在府里,昨晚上殿下就被召进宫了,此时还未归,楚少爷改日再来吧。”
管家寸步不让,让人把他挡在府门外。
愈是如此,楚南风愈觉得李翊祯欲盖弥彰,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冲。
混乱之中,衣裳扯烂了一片,头发也散开了,颓败得像是冬日里最后一朵凋零的野花。
见他如此疯狂,管家不敢再了使实劲儿去拉扯,命令道:“万万不可伤到楚公子。”
不能伤,但二皇子下了死命令,楚南风不能进府,所以该挡的人还是要挡。
两方正在拉锯,一队兵卫跟随的马车在府前停下。
是二皇子李翊祯回来了,他今日穿着常服,不似平常华丽,朴素的色彩简单的样子,配饰一件没有。
“殿下回来了。”
管家喊了一声,所有人并排站好,挡住楚南风的同时,向李翊祯行礼。
楚南风转身见到刚下马车的李翊祯,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嘭的一声将人压在马车上。
“把不归交出来。”
几十个兵卫立马围上来,李翊祯挥挥手让人他们下去,仍然勾起一边唇角笑。
“你说的是谁?我见过吗?”
“别装蒜!”楚南风开始吼,用手臂把人向马车抵得更紧。
李翊祯脸上笑容更大,无所谓的将头晃到一边,突然欺身而进,在腰间扣住楚南风的手腕,自己先蹬上马车,再一发力将人拉进马车里。
兵卫和院中看守,站着一动不动,他们早就学会了不该看的时候眼睛就是瞎的。
不归才走了几天,眼前的人就如此衣衫不堪,神性憔悴,李翊祯心里乱,甚至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嫉妒那个小杂种三弟。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鬼样子!”
李翊祯抓着楚南风的手腕不放。
他不让楚南风进府,就是不想见到他这副样子,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楚南风也不挣扎,眼如泣血,死死的盯住他。
“少废话,把不归交出来,有什么冲我来。”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竟敢到我府上来闹。”
被冲撞的李翊祯心中不悦,眼里的狠厉闪了闪。
“把人交出来!”楚南风开始往外抽手。
李翊祯哪里会放,抓得更紧,逼上前去,咬着牙道:
“我再说一遍,我从未见过什么不归,你最好也没见过他。”
“你什么意思?”
“记住我说的话,那个人我之前没见过,你也从未没见过。”李翊祯在警告楚南风。
说完把人甩开:“回去换件衣裳,好好梳洗,你现在哪还有一点国公府少爷的样子。”
而后李翊祯破天荒的没做什么,径直下了马车,让人把楚南风送回府。
行至中途,楚南风突然自己跳下车,车速快,又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重心不稳,他嘭得一声摔倒在地。
一声马嘶,马车停下,车夫连忙来扶他,楚南风执拗的甩开,自己起身往大皇子府的方向走。
他知道,骄傲如李翊弘,他是不屑于加害不归的,所以之前他才去了李翊祯那里找人,而不是到大皇子府上。
但楚南风现在没有办法,国公府的人都被他派出去找人了,没有丁点消息。
他没有官职平时又不能结交官员,找不到谁帮他,只能去求大皇子。
李翊弘没有让他吃闭门羹,而且很快到了会客厅见他。
“南风这是怎么了?”李翊祯满是心疼的看着他,呆愣几瞬立即吩咐人:
“快,快打热水来,再拿一身干净衣裳。”
“谢过大皇子。”楚南风摇晃着坚持起身作揖,“那些东西暂时不必了,南风来有一事相求。”他腰弯的更深。
“何事,你说就行。”李翊祯上前扶起他,“这是做什么。”
大皇子看到他高兴,好像之前在罗湖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楚南风执意不肯起,“请大皇子帮我找一个人。”
“你说谁,我一定帮你找到。”
“不归。”明显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一顿,楚南风停了停,腰弯到与地面平行,“他不见了。”
李翊弘慢慢收回手,看着满身一团糟的楚南风,终于明白他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再说出口的话,就很冷漠了。
“近日朝中事物繁多,得空,我会帮你去找找。”
是推脱,但楚南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恭敬的回道:
“谢过大皇子。”
立身站直时,李翊弘已经不在了,等在门口莲惜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他拎好棉帕递给楚南风,出言质问:
“楚公子,你怎么忍心来找大皇子帮你找那个人呢?”
楚南风的手停在半空,没去接棉帕。
是啊,当初是他把话说的那么绝,没有一丝余地,让大皇子当着那么多人下不来台,他还有什么脸来找李翊弘帮忙?
自嘲的笑笑,楚南风跌跌撞撞出了大皇子府。
他强忍着不适,也不叫马车,坚持自己走回国公府,好像冷冽的寒风一吹,心里的痛苦便可以少几分。
结果刚进府门,人就支撑不住了,直直的往下倒。
吓得一众小厮丫鬟边抬起人边往里喊:
“小少爷不好了,快去请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新章奉上,希望宝宝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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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骷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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