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56、第五十六章 深夜的马灯

　　从勒内的小房子里出来，天已经黑了。林珞菲骑着马在老城的狭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她还是有些神思恍惚，心里好像藏着什么事，可是努力去想，却想不起来。她记得勒内给了她药，还记得她担心时间，可是接下来的事，记忆就很模糊了。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好像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像是和公爵有关。

　　老城曲曲弯弯的小路是不容许人走神的，七弯八绕地走了一阵子，林珞菲发现，她迷路了。

　　夜，越来越浓重地笼着这座历经几百年风雨的老城，街上看不见一个人，老城住的多是穷苦的百姓，他们和新城那些堂皇府邸中的贵族不同，没有夜夜不断的舞会、酒会，夜，对于夏宫的贵族们来说，是一天的开始，但对于老城的居民们，却是一天终结的绝对标志。

　　林珞菲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走着，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匹马的马蹄声，和马儿偶尔的鼻息声。今晚的月光并不是很好，还不时有云层挡住羸弱的月，街上的光线越发不分明起来，街边老房子斑驳的墙像是化成了一张张可怖的鬼脸，狰狞地守候在街边，等着行人自投罗网。

　　林珞菲越走越是心虚，她情不自禁地裹紧了斗篷，一只手已按上了腰上的剑柄。然而这次，硬实的剑柄没有能像往常一样，带给她安心的感觉，剑柄的冰冷反倒刺得她心里一阵寒噤。

　　不远处，忽然有一点灯光一晃，黄色的光在黑暗中很是显眼，看样子像是一盏马灯。好不容易看到了有人的迹象，林珞菲松了口气，催马向那点灯光跑去。

　　灯光看着并不远，找起来才知道，它比想象中的远得多。林珞菲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街角，才在一所老房子的矮墙后找到了那盏马灯。这里房子错落极多，这地方又很隐蔽，恰好是在两所房子间的空隙处，很难让人发现。刚才，林珞菲要不是碰巧赶上了一个小角度，一定也是看不见这盏灯的。

　　尽管有马灯的光，但因为还隔着一段距离，天色又暗，林珞菲还是没法看清，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拉着一匹马，那盏马灯就挂在马鞍旁。林珞菲本想走过去，可是，这两个人的装束却让她迟疑了。马灯旁的两个人，都披着厚厚的斗篷，翻起了兜帽。尽管看不清他们的身材和面容，但林珞菲却清楚地看到了被佩剑顶起的斗篷下摆。

　　被遮住的面容、身上的佩剑、还有这个隐秘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很不寻常，林珞菲没有像原先想的那样走过去，而是拉着她的马，悄悄地躲在了墙后，稍稍探出头，远远地看着他们。那两个人似乎是在说话，但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从林珞菲的位置，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几个音节，像是“沙”，林珞菲心里一惊，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样的发音，她想到的，竟是“杀”。

　　突然，有一个人的语调高了起来，看上去，两人之间似是发生了争执。

　　“你这样杀了他，让大家都寒心了！”

　　这一句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林珞菲的耳朵里，果然是“杀”……

　　一声重重的“叱”，冷硬的语调透着怒意，另一个人的语声立即轻了，尽管语速还是很急，分明仍是很激动，但显然畏惧这一声“叱”，再不敢大声了。

　　接下来的谈话，林珞菲便又听不清了。两人还在说话，便是刚才发出“叱”声的声音，他似是根本不在意另一个人的激动，像丢一块骨头给狗那样丢出最后一句话：“你可以让那些寒心的人去问问罗斯，你们那个新头儿这一个月来都干了些什么，问问他，有什么事可以让一个乡下佬往夏宫发那么多信！”这个声音本来一直很冷静，但说到最后那一句时，竟奇怪地高了起来，“夏宫”两个字，便清晰地落入了林珞菲的耳朵里。“杀”……“夏宫”……林珞菲心里一抽，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公爵，这又是一场阴谋吗？会是又要对付他的吗……

　　林珞菲怔怔地发着呆，突然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菲奥娜小姐？”这个声音从林珞菲的背后响起，上扬的语调透着惊喜，可也有一丝微微的不确定。

　　林珞菲转过身：“尼奥！”

　　站在林珞菲面前的这个男人，仍是一身惯常的黑衣，不过没有披斗篷，剑也没有佩在身上，而是挂在了身后骏马的鞍旁，只在腰间简单地插了一柄匕首。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一盏马灯，马灯的微光将他黑色的身影拉得越发的长，分明是如此颀长健硕的身形，他却不肯好好地挺直站着，左膝微弯，左脚尖抵着右脚跟，身子稍向□□，晃着右手的那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就在这黑暗中晃来荡去，绰绰的黑影有节奏地时长时短，有时候，人影比房子的影子还长，又有时候，投下的影子被压得极短，臃肿得诡异。

　　看到那盏马灯，林珞菲下意识地回转头去看，矮墙后，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两个人，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珞菲的目光掠过尼奥手里的马灯，转向尼奥。不，应该不是他，他没有穿斗篷，也没有佩剑，而且马灯也不是挂在马鞍旁，刚才，矮墙后的那个人，可是斗篷兜帽全副武装，身上还佩着长剑。可是，那盏马灯……但是，在泽兰，马灯的样子确实都是差不多的……

　　尼奥挑了挑眉，“嗤”地笑了一声：“这句话该我问您才是吧，菲奥娜小姐？我记得，殿下和太医都是不允许您外出的。”

　　林珞菲的神色紧了紧，如果奥古斯都知道了她偷跑出宫的事，肯定又是一次大发雷霆。她倒并不很害怕奥古的大声叫嚷，反正她早就知道他叫得再大声也是无心的，林珞菲担心的是奥古斯都会加强对她的“监管”，那样以后她就很难再偷跑出来了。

　　尼奥看出了林珞菲的为难，咧嘴一笑，转过身去将马灯挂在马鞍旁，又从鞍袋里抽出一件厚实的斗篷，走过来替林珞菲披在身上。他的动作很小心，捏着斗篷的手凌空将斗篷覆在林珞菲的肩头，连指尖都没有一点触碰到林珞菲的身体。林珞菲伸出手，拉紧斗篷，尼奥的这番极有风度的体贴，尽管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在林珞菲的心里，无疑是留下了深刻印象的。

　　“你要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就什么也没有看到。”尼奥正站在林珞菲的身后，黑暗中，一片寂静，这一句话，就仿佛是凑着林珞菲的耳边说的。林珞菲一阵心慌，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尼奥把“您”的称呼改成了“你”，可此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尼奥没有再靠近林珞菲，反倒转身走向了他的马，单手一撑马鞍，当先上了马。轻轻拉了拉缰绳，走到林珞菲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要扶她上马：“来吧，小姐。”尼奥笑吟吟的，这一个“小姐”从他嘴里吐出来，不像是礼貌的尊称，却像是带着一种别样的亲昵。

　　林珞菲左脚踏上马镫，她没有碰尼奥的手，但尼奥也没有把手缩回去，就这么伸着，耐心地等着，脸上的笑容除了能被指责为过分亲切，就连最苛刻的礼仪官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珞菲右脚一点地，人已踩在马镫上，本来一翻身，她就坐在马背上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她座下的马脚步一动，斜刺里跨出好几步。林珞菲控制不住地身体一晃，这不是什么大事，林珞菲的骑术足以使她很快地恢复平衡，但是，有一只手已伸了过来，在她的腰间轻轻一托，又很快缩了回去。

　　林珞菲稳稳骑在了马背上，她微侧身看了看尼奥，尼奥欠了欠身，态度彬彬有礼，和蔼可亲。林珞菲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了手，尼奥这番态度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却并不令她讨厌。

　　然而，让林珞菲没有想到的是，尼奥不是用一只手托起她的手，而是伸出了一双手，将她的手捧在了掌心。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而那双眼睛却没有垂下，即使在低着头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林珞菲，那么明亮，仿佛就连这浓重的黑夜也不算什么了。

　　“小姐，老城晚上可不安全。”

　　尼奥的语气很关切，还有一种忧虑，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就是这一丝颤抖，让林珞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尼奥说完了那句话，就一直在留意林珞菲的反应，她的脸涨红了，于是尼奥笑了。

　　按照唐•克伦索的理论，如果要一个女人喜欢你，那就直接把她搂在怀里，把嘴覆住她的嘴，吻她，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对于这位菲奥娜小姐，这种办法行不通。

　　那么，就让他用另一种法子，或许慢是慢了点，但至少现在看来是很有用的，菲奥娜小姐没有再问起他今晚来干什么，不是吗？

　　当一个女人心乱的时候，无论那个女人有多聪明、多坚强，到这个时候，她剩下的就只是一颗心罢了。头脑？理智？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女人会在动情的时候把这些都丢个干净。

　　很显然，菲奥娜小姐现在就是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