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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第一滴血 ...

  •   斐迪南公爵的眉头已深深地锁了起来,不顾正指着他颈项的剑,昂起头正视站在二楼回廊上的男子:“怎么,难道这里不是拉莫上校的驻地吗?”

      那个男子忽然变了脸色,向下喝道:“拉洛夫!让他知道,这里没有他提问的份!”

      正用剑指着公爵的几个人听到这一声,手里的剑都是一紧,五六柄剑从不同的方位同时向公爵逼近,剑刃上的寒光森然地迎上了公爵沉肃冷静的脸。

      公爵没有后退,有一柄剑已挑破了他的衣领,剑尖刺入了他的颈项,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冒了出来,沿着锋利的剑刃缓缓淌下。公爵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游移,他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平静、坚定、无所畏惧。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没有反抗能力之人的眼神,却让一队训练有素、穷凶极恶的虎狼之兵退却了。

      “拉洛夫!”回廊上的男子从二楼的护栏上倾出了上身,大声喝斥楼梯上发了呆的手下,可是,他的命令也只能让那些人颤抖着重又举剑对准了公爵,却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拉莫上校在哪里?”这是第二次,公爵向那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提问,无疑已向那个男子证明,所谓不准提问的禁令,对公爵是无效的。

      “你想知道?”男子敛了脸上的怒气,忽地又笑了,居高临下地朝下看着公爵。今天,还是他赢了,因为他有来犯者极想得到的消息,而这,他能肯定,就凭这两个人,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不错,这里曾经是拉莫的驻地,不过现在,这座教堂属于法鲁上校!”

      法鲁!站在另一边的林珞菲猛地抬起头,她还记得,火炮营的法鲁上校,是在军队暴乱的名单上的。

      “你错了,”公爵一边说,一边似是无意识地把两只手合在了一起,“佐亚的每一片土地,都是属于尤利艾斯国王陛下的!”

      公爵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已飞快地从右手袖子里抽出了一柄匕首,寒光一闪,早已被公爵震慑住的士兵,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个短暂的间隙,公爵左手一挥,匕首划出了一道森冷的弧线,飞了出去,准确地刺中了教堂顶上巨大的枝形吊灯。吊灯晃了两晃,轰地一声砸了下来。正站在回廊上的男子赶忙回避,两侧楼梯上的士兵也纷纷躲着吊灯溅开来的碎片。

      “唰”地一声,公爵拔剑了,佩剑轻巧地一拨一刺,就化解了匆忙迎上来的数柄利剑。公爵分明只有一柄剑,却像是无所不在似地封住了每一个方位。接连几剑,又快又准,逼退了那几柄剑,公爵快步冲下了楼梯。

      这个时候,林珞菲也已摆脱追兵,跑下了楼梯。公爵向她打了个手势,先出去,用力推开了教堂的大门。他守在门边,等林珞菲跑出了教堂,公爵迅速挥剑,一柄剑竟挡住了随后追来的七八个人。他右手挥剑,左手已扳住了教堂的门,猛力一拉,大门往回撞了过来,公爵看准时机,闪身一让,堪堪避过大门,冲出了教堂,而那几个人,却被大门堵在了教堂里。

      “公爵!”林珞菲已上了马,一只手拉着自己的马缰,另一只手替公爵扣着他那匹马的缰绳。

      公爵几步跑了过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两匹马扬长而去。教堂里的几个人好不容易冲了出来,看见的却只有路上被马蹄掀起的沙尘,随风飘散。

      林珞菲和公爵沿着小路一直跑出了岚瑟城,估摸着那些人肯定追不上了,才在路边的一家小酒馆前停了下来。林珞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几步赶到公爵的马前替他拉住了缰绳,公爵的脸色比往常更白了,前额上沁出几滴冷汗,虽然很细小,却已让林珞菲惊心不已。

      公爵下了马,动作虽然略慢了些,但他并没有任何虚弱乏力的样子,看上去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林珞菲本该能放下心来,可是,公爵的手一直拉着大衣的领子,挡在自己的颈前,林珞菲的心又悬空了。

      两人走进了小酒馆,公爵径直走到吧台前,要了两间房间,又要了瓶酒,让他们一会儿送过去。侍者领着两人上了楼,林珞菲还是有些担心公爵,不肯先去自己的房间,而跟公爵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侍者退了出去,公爵向林珞菲道了声歉,便向圆桌旁的椅子走了过去。他的步子还是很稳,可是走到桌边的时候,他伸手想去撑着圆桌坐下,没想到手却撑了个空,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他赶忙用另一只手扶住椅背,这才慢慢地坐了下来。前额上的汗终是沿着他的发际淌了下来,他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地喘息着。

      林珞菲心里早就紧成了一团,跑到公爵身边,不顾他的婉拒,硬是拉开了公爵一直挡在颈前的手,解开他的大衣,把宽大的领子翻了下来。刚只看了一眼,林珞菲已倒抽了一口冷气。公爵的颈上有一个很深的剑伤,鲜血不停地渗出来,一直没有止住,他的上衣已红了一大片,连前胸都被染红了。

      一定是因为刚才骑马一路颠簸,这伤才会弄成这样……林珞菲的眼睛湿润了,如果她知道公爵受了伤,她一定不会跑得那么快,那些追兵也不一定就能追得上他们。

      “小伤,没什么要紧。”公爵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推开林珞菲颤抖的手。

      林珞菲咬着嘴唇,执拗地又伸出手来,拉着公爵已成了血红色的上衣,捂住他颈上的伤口。公爵说得不错,这伤虽然深,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伤,可是,这一路行来,伤口却一直在流血,公爵失了太多血了。

      外头有人敲门,是侍者送酒来了。公爵看了看林珞菲,他的笑容依然很温暖,很安详,林珞菲终于松开了手。

      公爵站了起来:“请进。”

      侍者端来了一瓶琴酒和两个杯子,讨好地笑着,夸说这酒多么醇多么好。公爵谦和地回以一笑,抛给他几枚银币。侍者接了银币,满口称谢地走了出去。

      侍者刚一走,公爵就坐了下来,林珞菲一直在留意公爵,此时看见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早已明白公爵虽然面上不说,但他定是支持不住了,才会先于她坐了下来。在这个时代的佐亚,一个贵族先于在场的女士坐下,是极其失礼的。林珞菲一眼看见公爵微蹙着眉,要开口向她道歉,赶忙摇头拒绝。就像她曾对公爵说过的,她是不在乎这些礼仪的,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现代人,很少有人还有闲心去注意那些几千年前几乎被奉为道德准则的礼仪,相比这些礼仪,她更在乎的是公爵的伤。公爵深看了一眼林珞菲,含笑沉默了。他伸手拿过酒瓶,拔出瓶塞,一股酒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虽然很浓烈,却并不像侍者夸耀的那样醇,略显生涩,也很粗糙,显然是不上品的劣酒,烈而不纯。

      林珞菲本以为公爵要喝,不想却见公爵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费力地拉开衣领,林珞菲这才知道,公爵是要用酒治伤。颈上的伤口,自己是看不见的,只能凭感觉。林珞菲看着公爵的动作很是不便,忍不住把酒瓶接了过来,公爵的目光低了下去,眼角似是隐了一丝落寞,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林珞菲倾倒了酒瓶,浓烈的琴酒刚一接触到公爵的伤口,公爵就猛地抽了一口气,整个身体一瞬间僵硬了。林珞菲的手一抖,她赶忙用另一只手握住酒瓶,把酒瓶立了起来,不敢再往外倒。公爵的呼吸停了一刻,他用力咬紧牙关强忍,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呼吸都还是虚浮无力,微微带喘的,可是,他已对林珞菲轻轻一笑:“不要紧,再……再来……”尽管公爵勉力克制,但终究还是气短,这么一句话也没能连贯地说下来。

      林珞菲的心针刺似地疼,但她知道,公爵的伤口必须用酒精消毒,她拼命忍着眼泪,双手握住酒瓶,又慢慢地倾了下去。她看到公爵攥紧的拳,指节都已发白,她听到公爵一下一下痛苦地抽气,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得胸膛剧烈地起伏,汗,起先还是细小的,像是雾气蒸腾出的水滴,然而,很快就成了豆大的汗珠,沿着公爵的脸颊,一直淌到他的颈项,糅合了酒和鲜血,成了一种既浓烈又酷厉的颜色。

      林珞菲一边用瓶中的酒冲洗公爵颈上的伤口,一边用手捏着公爵上衣的领子按住伤口,剑伤终于不再流血了,林珞菲拿开了酒瓶,右手仍按着伤口。公爵吃力地喘息着,身体像是完全脱力似地,靠在椅背上直不起来。林珞菲不敢去看公爵的眼睛,低着头,用手替公爵擦拭脸上、颈上的汗,可是,她才刚拭去,汗已又淌了下来,公爵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发丝拧成了一束一束,湿漉漉地粘在他的脸上,深棕色的发衬着他的脸,越发显得他的脸色青白得吓人。

      林珞菲又拿过酒瓶,凑在公爵的唇边,喂他喝下了两大口。烈酒终于有了作用,公爵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像是平稳些了。林珞菲替公爵擦去唇边的酒渍,拿开手绢看时,白色的细亚麻手绢上竟都是血点,公爵刚才太过用力,连嘴唇都咬破了。

      “公爵……”林珞菲颤声道,她终于触到了公爵的目光。公爵的头向后仰着,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睛微阖着,好像已没有力气睁开,但就是这样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目光却是那样平静,那样淡然,甚至还像是隐约有着一丝笑意,和他额上的汗,脸颊边的湿发显得那样不协调。

      林珞菲的眼睛又湿了,泪,终于漫过她的眼,顺着脸颊滑下,和斐迪南公爵在一起的时候,林珞菲总是情不自禁地被深深触动,公爵的心,博大,宽容,常常在无形之中让人生出信任和依赖,无论哪一种感情,都是让人觉得那样温暖的。

      突然,门外又一次传来了敲门声:“两位先生,请问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叫做拉莫的人?他的朋友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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