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隙》杳默

4、龙套

　　6月2日，星期日，简雨声无理爆打同公司艺人的新闻过去两个月后。
　　北京某影视城。

　　一辆低调的保姆车开进影视城里，只见一小撮粉丝瞬间激动起来，其中两个拉起了横幅，站在路边，另外一些人激动尖叫。
　　“啊啊啊！姐姐嫁我！”
　　“罗颖放心飞，影子永相随！”
　　“啊啊！姐姐康康我！！”
　　旁边游玩的路人看到这群粉丝不免升起好奇心，有一部分特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看到粉丝拉起的横幅，路人瞬间就知道保姆车里的人是谁了。
　　罗颖——演员，十八岁出道就获得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出道十二年把国内演艺界大奖拿了个遍，近几年为了磨练演技出演话剧，为人低调，但因为前些日子参加一档电视节目，凭借高情商赢得一票路人、粉丝关注。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跟着。”坐在保姆车里的罗颖，看着窗外尖叫的粉丝，而且颇有越聚越多的架势，其实她不太感冒。
　　作为一个演员，出了角色以外的私生活最好是隐形的，罗颖从来都不需要粉丝关注，她觉得作品拿得出手比什么都重要。
　　“姐，还不是因为那档节目，你都出圈了。”助力安安说道。
　　“出圈？什么意思？”
　　“就是……你被很多人关注，最近你有粉丝后援会了，姐，你知道自己粉丝叫什么吗？”
　　“粉丝后援会是什么？”
　　“额……大致就是在你累的时候给你援助，让更多的人认识你，支持你走得更远的一个组织。”安安解释道。
　　罗颖眨了眨大眼睛，里面似乎有很多的问号，她轻笑道：“我一个演戏的，要什么援助啊，让他们帮我演戏？那我不用干了？”
　　“其实我并不希望他们过多的认识我，认识角色就好，我也不竞选领导人。”
　　安安摸了摸并不存在的冷汗，他想不通，做节目那么高情商的罗颖，在人后怎么能这么呆萌：“姐，要是给你拍一档真人秀，一定大火。”
　　“有这样的节目我也不会去的，来跟我对对词，一会儿化妆的时候我怕来不及。”罗颖从把手里的剧本递给安安。
　　“姐，来得及，就是一场客串。”
　　“快点，九十六页。”
　　“好好好。”

　　简雨声在家待了两个月，银行账户里的钱本来就不多的她，终于在交了一次电费之后彻底没钱了。
　　之前大火的时候挣得挺多，那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日进斗金，但是后来出了顾岚那一档子事，她彻底撂挑子不干了，违约金一赔，小金库几乎不剩，最后把刚到手，新鲜热乎的公寓一卖，总算是渡过了难关。
　　其实她原本的脾气不暴躁，还很刻苦勤勉，但是呢，她属炮仗的，要是被惹到，一点就着，之前的刻苦勤勉在别人眼里就像是装得了。
　　现在她没钱了，被骂的那么惨也不能去直播带货，再说哪个品牌商敢找她？
　　简雨声心里明镜，所以自己只好在朋友圈里找找，看有没有哪个剧组缺人，跑去当个龙套什么的都可以，因为之前她不出名的时候什么活都干过，现在倒是更利于出去打杂。
　　简雨声一找，还真找到一个青春校园剧的剧组招群演。
　　可是但可是，因为被骂的惨，又因为被雪藏，她只能乔装打扮，把自己的脸捂得溜严才敢出门。

　　简雨声一大早就来了，刚到没一会儿剧组负责人正好出现，她就被选走了。

　　“诶，听说罗影后会过来客串啊。”龙套某某蹲在角落，简雨声穿着人偶服，笨拙地坐到龙套某某一个肌肉壮汉身边。
　　瞧见简雨声这么早就把那厚实的人偶服穿上了，龙套某某笑道：“你是第一次来龙套吧。”
　　简雨声回想了一下，五年前她也是从龙套做起的，少说十几二十个龙套也演过，怎么可能是新人：“不是，以前演过几个。”
　　“呦，还是个妹子啊，看你长得那么高还以为是爷们呢。”龙套某某道：“不过，你说你演过我还真不信，瞧见没有，那边机器都没架好呢，看情形怎么也得半小时才开拍啊，你要是有经验怎这么早就把头套戴上，不闷啊。”
　　“不闷！我怕晒！”还怕被人认出来，“不过我可不是吹，演戏这方面我有经验！”
　　“行行行，你说有就有，不过你多大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出来跑龙套体验生活？给，这瓶水给你，那边还有很多，免费的！喝光了自己去拿！”龙套某某颇有一股前辈的架势在，处处关照这个“新人”，虽然这个“新人”明确表示了自己老资格的身份，但龙套某某明显没相信。
　　简雨声也不客气，接过水，因为戴着头套不方便，就把水放在了一边，脆生生说了句：“谢谢哥。”
　　这一声哥让龙套某某觉得十分开心，不自觉地话也唠开了：“真的，我刚瞧见一个高级保姆车开过去，保不齐就是罗影后，今天赚了！”
　　“罗影后？罗颖？”
　　“是啊，不然还有谁担得起影后的名？我跟你说，你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就知道了，罗影后的演技真不是吹的，要是运气好新人能跟她搭上戏，演技突飞猛进！”
　　“哥你挺了解啊，是她粉丝？喜欢她几年了？是不是来当龙套也是为了追星？”简雨声八卦起来，看着面前这个肌肉大汉。
　　“不是！我多大了还追星？就是研究过她的演技！我稀罕那种阳光的、甜的、年纪小点的。”说完，龙套某某还有点害羞的笑了笑。
　　简雨声那一瞬间get到了什么叫做铁汉柔情。
　　“也是，我觉得罗颖长得不行，眼睛太细，不够瘦，也就是演技好，不然她那个长相就有点凶了！诶哥，刚刚我看了一眼剧本，我们就最后出来拍几个大场就行了吧。”简雨声透过人偶的嘴往外看，把在场的几个机位都记住了。
　　“行啊老妹，是懂行的。”龙套某某拍了拍简雨声的肩膀，夸了夸她：“不过，说了半天，我听你声音竟然越听越觉得熟啊，像是我特别喜欢的……”龙套某某抓了抓头，努力回想起来。
　　“谁？？？”
　　“我的阳光女神！简雨声！”
　　“噗！咳咳咳咳……”简雨声一口气没喘好，她乔装打扮之行就要终结于此了？“哥，你喜欢她啊……”
　　阳光的、甜的、年纪小点的。
　　简雨声想到自己出道就被包装成阳光女神，接的第一支广告还是软糖广告，年纪二十出头，是不老。这么一想，自己确实符合龙套某某的审美。
　　这嗑唠的，还变成粉丝见面会了。
　　“诶呀，真像，老妹你说话跟她真人一样一样的，你再说几句。”
　　“呵呵呵呵……我嗓子有点痒……去、去个厕所……”
　　“你快点回来啊，看着像要开机了！”
　　“好嘞！”

　　简雨声拿着刚刚那瓶水就溜进了厕所，四下看着没人，把头套摘了，透了一大口气。
　　现在简雨声满身的汗，虽然她说怕晒，但人偶服里面真的是热到没朋友，她直接把之前散开的头发扎了两个啾啾，这样凉快很多，然后喝了半瓶水补充水分，剩下半瓶被她浇到了自己脸上。
　　“啊舒爽。”简雨声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
　　“地脏了，一会儿你出去之前收拾干净，不然有人不注意摔倒就不好了。”声音有些沙沙的，又暖暖的，光听声音会觉得那个人应该来自夏日明媚的海滩。
　　“哗啦。”简雨声手一抖，浇了一半的水喷涌而出，等简雨声把脸上的水抹开，眼睛睁开，看到了之前被她说长得不行的影后罗颖站在身后不远出，好像刚从里面出来。
　　罗颖应该是要出去的，却因为简雨声的人偶服太大，堵住了她出去的路。
　　简雨声刚想说什么，就发现罗颖前胸似乎湿了一片。
　　罗颖现在看起来更凶了，有些细长的眉眼紧紧盯着简雨声。
　　简雨声怂了，平时她骂起人来毫不含糊，但是一到她理亏的时候，她就表现得特别像小学生。
　　“不、不是戏服吧。”简雨声吭了半天吭出这句话。
　　罗颖停顿了一下：“不道歉吗？”
　　“对不起！！”简雨声不光道了歉，还鞠了躬，比罗颖高出半个头的她这一鞠躬看起来特别有气场，还很高雅，但是头上两个啾啾又让她可爱的过分了。
　　罗颖看见简雨声这样“嗯”了一声，隐隐约约看到她的红唇轻轻勾了勾，好像在笑，只见罗颖从旁边抽了一张湿纸巾之后就绕了出去。
　　简雨声把剩下一口的矿泉水喝了，然后从门后捡起拖把，听话地把地拖干净了。

　　等简雨声出来的时候，机器正好架好，刚才的龙套某某穿好人偶服正四处张望她呢，瞧见她喊道：“老妹，快点过来！你怎么去那么久！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罗影后了！”
　　“我也瞧见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比电视上好看！”
　　简雨声咳了一下：“是……挺好看的。”
　　刚刚在洗手间里，罗颖穿了一件淡蓝色连衣裙，画着戏里的浓妆，近处看她，她的眉眼虽细，却在抬眼注目时变得异常有风韵。
　　她的眼睛会说话！
　　那是简雨声最重大的发现。
　　“切，之前你不还说她长得不行吗？这么快打脸啊。”
　　简雨声啧了一下，推着龙套某某：“执行导演就位了，走走走，抢占有利地形。”

　　“等一下！”简雨声跟龙套某某刚想过去，一个导演助理就跑了过来：“女孩子把词背一下。”
　　“有词？”龙套某某惊呼。
　　简雨声也有点意外：“有，还不短……”
　　“那边好了吗！”执行导演吼道！
　　“很快，马上！”导演助理回道：“你简单背一下，最好不出错！”
　　“好了吗！”
　　“好了好了！”导演助理催着：“去吧！”
　　“老妹你这词没背下来不得被导演骂死……”龙套某某担忧的说道。

　　“一会儿开机，观众席的表现热烈一点，后排的同学要起身起哄，那个人偶熊一个站幕布后面，一个站台上！先走一遍，来全场注意，走一遍！”
　　这是一场大学生晚会上，一个自卑女生当众表白的戏，作为电影的开场，奠定一下这部电影的基调。
　　简雨声看了台词就知道，又是一部疼痛文学青春电影，就是没想到，罗颖竟然会答应来客串，这样电影档次都上了一个台阶。

　　“正式来！摄像机启，板走，action！”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现场变得雅雀无声。

　　简雨声站在台上：“华天，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吗？那一天阳光很暖，就像是每一次你轻轻呼出的呼吸扑在我身上，悄悄地就让我记了无数个夏天，我们从不知彼此的重要，可若在开始之前知道结局、知道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你还会选择来到我身边吗？你曾说过，我问的问题你都会回答，你知道我自卑，从来不敢在人多的面前说话……”

　　简雨声巴拉巴拉说了半页剧本的台词，一下都没有卡壳，站在后面当背景板的龙套某某惊呆了，他以为简雨声是个青铜，没想到是个王者，台下的罗颖，静静地看着台上的简雨声，神色凝重，过了一会儿对助手安安说道：“谁接的戏？没看剧本吗？”
　　“姐，是楚总推过来的，说是人情债，戏份也不多，钱到位。”
　　闻言，罗颖抿了抿嘴，将目光从简雨声的身上收了回来：“下次不要听楚鹤鸣的，剧本先给我看看。”
　　“好。”